第 37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3-02-27 21:56      字数: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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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言商,面对老板利益,韦瑞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为加班者争取一份更好的超时补贴,算作对自己良心的宽慰了。不过,从董事长的眼神中韦瑞还是看见了他对自己据理力争的不满。端别人饭碗,随时就有可能变成一无所有。他感到了一种透彻心扉的凉意。
  晚饭后他百无聊赖端坐在办公室里,守着还未下班的员工。线静的字条就揣在西服口袋里。早已被他揉搓得不成样子。线静显然是希望他把心交给她。冥思苦想后,他把纸条捏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心只能交给自己。这天晚上韦瑞跑得很不尽兴。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熟人的眼睛在追随着他。
  一个月后韦瑞推开家门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饭香。线静小鸟般地欢唱着,餐桌上摆满了佳肴。线静不会做饭,这些东西显然都是航班上的机供品,就连紫菜蛋花汤都是开水冲出来的。见他呆立着,线静解开围裙抱住了他。
  “今天可是咱们那个一周年的日子。”
  韦瑞皱眉思索,“哪个‘那个’呀?”
  “哼,”线静红了脸,把他抱得更紧了,“就是游泳的那次呀。”
  “哦。”韦瑞语焉不详地附和了一声。见她依旧不愿撒手,便在她背上拍了拍,“是该纪念纪念。”
  “耶!”
  线静孩子般地跳跃起来。韦瑞笑了,他总会被她这种天真、纯情所打动。哪怕只是一会儿的陶醉。
  碰杯时线静嗯嗯地说:“我又想游泳了。”她醉眼迷离,神摇意驰。
  韦瑞望着香腮红唇,突然也有些心猿意马按捺不住了。
  “走。”他一把抓起了她。
  两人火急火燎地下楼,飞身钻进了汽车。
  韦瑞把汽车开出了飞机起飞的加速度。
  到了郊外一处僻静的河流旁时线静说:“啊,该死,我没带泳衣。”
  韦瑞很轻松地说:“你完全可以裸泳。”见线静睁大了眼睛,他遮掩道,“我是说天快黑了,没人会看见你。再说,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帮你看着。”线静扑上来抱住了他,“不,我要你跟我一块游。”韦瑞也瞪大了眼睛,但他丝毫没有迟疑,立刻动手剥光了自己。线静在车门的掩护下,哆哆嗦嗦前后左右看了又看,衣服脱得异常艰难。韦瑞光着身子过来,一把把她抱了出来,浅水中走了几步后,奋力把她抛了出去,线静发出了刺激的尖叫。两人打着水仗,用泥巴互相涂抹,让身体鬼画符一般,然后再跳回水里,又变回浪里白条追逐起来。一旦撵上便嘴对嘴沉进水里,咕咕的气泡越发让他们兴奋莫名。两人第一次在水中尝试了做爱的感觉,并且乐此不疲没完没了。这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只荒原狼……
  终于,透支的体力使他们沉寂下来,两人气喘吁吁赤裸着身体,依偎在小松树下,余兴未了地看着晚霞一点点的消失。
  “多好啊!”韦瑞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然后一转身四仰八叉摊开了自己,闭上眼睛久久没了动静,似乎在细细体会着这充分暴露的滋味。线静依旧有所顾忌地蜷缩着身体,四周的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觉得脊背发凉。望着呼吸早已平静下来的韦瑞,她没有惊动他,而是悄悄给自己穿好了衣服。
  “瑞哥,瑞哥,”线静听见了韦瑞的鼾声,大声呼唤起来,“你不会就这样在这儿睡吧?”
  韦瑞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好像她很遥远。
  “咋了?”他有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线静给他披上外套。“真有你的,这样都能睡踏实。”
  “头枕大地才踏实呢,你没觉得地气在一股一股往外冒吗?只有最亲密的接触才能和大地感知,才能使我们的身心回到最自然静止的状态。”
  “别人才不会这样想,别人只当咱们在耍流氓。”
  “别人?为什么要去管别人?”韦瑞颇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回到车上后韦瑞精神抖擞,抱着线静又要求爱。线静半推半就直说够了够了,都吃饱了。韦瑞说那我还没吃饱呢。两人打打闹闹弄得轿车像浪里航行的小船。线静在韦瑞胸膛上擂了一拳,娇嗔道:“好久没见你这么厉害了。”
  韦瑞沾沾自喜,哼着小调把车开上了公路。线静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注视着两根光柱的前方。来来往往的车流使她意识到该捅破那张纸了。
  “瑞哥,知道我那天给你留下字条的意思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韦瑞口中的小曲停住了,肩头抖动了一下。女人多半都把爱情和婚姻合二为一,她该不会要找伴了吧?
  见韦瑞没吱声,线静只好径自往下说了。“其实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在大街上,下着大雨,一个人——裸跑。”
  “裸跑?你开什么玩笑!”
  韦瑞一脸茫然。
  “你!”线静坐正了身子。“你为什么要否认呢?我又没有责怪你。”
  “我否认什么?我怎么可能去大街上裸跑!”韦瑞气咻咻的,“你不会以为我今天裸泳了,就一定会去大街上裸跑吧?联想也太丰富了。”
  见他一本正经,并没有做错事孩子百般抵赖后所露出的任何马脚,线静反而迷糊了。她太爱他了,尽管大街上裸奔实在让人难堪,也无法接受,但她从不怀疑韦瑞的心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真的跑了,我没有瞎说。为什么那天晚上我要离你而去?有一个的士司机可以作证。”
  见她说得言之凿凿,韦瑞手把方向盘不时偏过头来看她两眼。
  沉默许久,他终于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在车内回荡。
  突然,车身猛地一甩,发出了失控的喧嚣。线静两眼一黑。感到整个身体要向上飞去。待一切沉寂下来后,她睁开眼睛看见汽车与高速公路的铁栏杆黏在了一起。显然,碰撞之后还有一只远光灯熄灭了。
  韦瑞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和情绪,显得有点失魂落魄。
  13
  失眠接踵而至。很久没有的那种焦灼感又回到了韦瑞的身上。整晚整晚的煎熬,大把大把的脱发,每到他要夺门而去时,线静总是紧紧抱着他,陪伴他直到天明。
  眼见着线静也迅速消瘦枯萎下去。
  线静请了年假,决心要像戒毒那样把韦瑞从裸奔中连根拔出来。为此她学会了做饭,进而,很自豪地向韦瑞宣布她会煲阿二靓汤也就是小老婆汤了。
  韦瑞被天天滋补着,很是感动。望着线静任劳任怨的形销骨立他于心不忍。他觉得他也该有所表示。他左思右想便上街给她买了大把的首饰,买了时尚新潮的服装,接下来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也许,是该结婚了。想到自己有了裸奔的习惯,能否再去过一个世俗的家庭生活他心里实在没底。结婚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万分短暂,一闪而过。
  不管韦瑞如何努力,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始终无法实现飙升。问题出在董事长过于热衷投资、扩大经营规模上,给人感觉这家公司无时无刻不在进军新领域。这跟有俩钱烧得包二奶三奶有什么区别?无奈之下,韦瑞找到董事长恳请他能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要将有限的资金过于用在可能导致产能过剩的扩张或通常会带来灾难性后果的多样化经营上。董事长正处在投资的冲动期,扩张、扩张、再扩张似乎是他人生的理想。结果,两人理念南辕北辙,气氛几近强行摊派。
  韦瑞在这家新锐公司策划的最后一次大型营销活动有点像垂死挣扎。他组织了一批当红演艺明星,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晚会,为他亲自主持开发的产品打造极尽奢华形象。他在电视上的形象代言是,从一辆四百八十万的宾利轿车上下来,以一个成功人士的面孔对着无数的镁光灯说:“我,喜欢最好的东西。”
  然而,这次活动结束后,市场仅像一个垂死病人的心电图,快速而短暂地反弹了几下,并没产生韦瑞希望的那种全面飘红,以此来向董事长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预期。韦瑞瘫在大班台前,突然觉得自己已是江郎才尽无足轻重了。
  没过多久,韦瑞又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原先服务的那家外资企业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正式起诉了他。想到段叙此时落井下石,他越发感到了气馁。
  由于线静用一种近乎虐待的方式恪守着对韦瑞的监管,他已经无法在夜晚溜出去裸奔了。为此他不得不尝试在公司里偷偷脱去内裤,在一些庄重场合空装上阵……在一次总经理办公会上,由于董事长哥们儿级的副总经理几句不恭的话,韦瑞突然一反儒雅的常态,破口大骂起来:“你看看你自己分管的营销部,都是些什么东西?像街头小报的广告,成了性病策划部、垃圾印刷品!”副总愣了愣,随即拍案而起。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几乎上演起了拳武行。
  这次事件后,韦瑞的注意力开始涣散,记忆力也严重衰退,而且,目光游离神情恍惚……他不再伶牙俐齿,甚至开始语无伦次,逐渐变得沉默寡言闷声不语了……他的服装也不再整洁,经常胡子拉碴、目光呆滞……
  公司的人都开始回避他。在公司股票连续下滑三周后,董事长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天晚上,韦瑞陪着哈欠连连的线静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便喝掉线静准备好的牛奶,早早上床睡去了。线静觉得很奇怪,印象里他似乎从没这么早上过床。她赶紧把房间草草收拾了一下,也轻手轻脚上了床。黑暗中她静静地聆听着,她发现韦瑞的呼吸十分急促,这使她紧张起来。又过了许久,在她眼皮快支撑不住的时候,韦瑞直直地坐了起来。她一惊飞身抱住了他,“不行!”她坚决地说。
  韦瑞挣开她,跳到床边恶狠狠地说:“你是谁!”线静冲到前面拦住了他,灯光下,她看见韦瑞眼睛发直,血红血红,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求你了,都十多天了,再忍忍就过去了,啊?”
  她手忙脚乱去抽屉里拿来了安眠药,并将水杯递在了韦瑞的手上。韦瑞手一扬,水杯飞了出去。他推开她又朝大门那儿走去。
  线静从身后抱住了他,由于体轻,被韦瑞拖着走了好几步。快到大门时,线静的双手从他腰身滑到了腿上,韦瑞再也迈不开步了。
  “滚开!”韦瑞奋力拨动着自己的双脚,声音沉闷得像火山爆发的前奏。
  “就不!”线静爬起来,披头散发执拗地张开双手靠在了门上,“就不、就不!”
  韦瑞手臂高高扬了起来,随即线静眼睛一黑,在高八度的尖叫声中脑袋“嗡”的一声,脸颊顿时火辣辣一片。韦瑞怔住了,线静的这声尖叫,把他惊醒过来。他愣愣地看着单手捂脸惊异万分的线静,一时心乱如麻。
  “对不起。”他低头从线静身边走过,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线静噙着泪水哼哼唧唧看着韦瑞的一举一动。见他又要与世隔绝,便跟着上床钻进了他的被窝。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让韦瑞安静下来,她要唤醒他,唤醒他生命的本能。她在缺氧的黑暗中顽强地用手用嘴用尽了一切刺激的办法,可韦瑞的身体仍然麻木得像块冰冷的石头,纵有几次反应也很快疲软下来。与他那句叹气过后说出的“我们结婚吧”一样,像应付,像无奈。线静没有放弃,她努力耕耘埋头苦干,在丝丝的空调气中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眼见窗帘上透出了白光,线静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扎在枕头上睡去了。她的手依旧搭扣在韦瑞的脖子上。
  临近中午时,一阵铃声大作把线静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她看看凌乱的身边,韦瑞早已不知去向。
  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问她和韦瑞是什么关系。线静以为查户口,不假思索地答:妻子。派出所说好,那你来一趟吧。线静放下电话就有一种不祥之感。她拨通了韦瑞的手机,铃声却在客厅里响了起来。她又拨了韦瑞办公室的座机,无人接听。她顾不上盥洗,擦了一把脸就往派出所跑,脚底软得厉害。
  韦瑞一身邋遢地蹲在派出所的墙角里,对围观警察的提问充耳不闻。
  线静赶到时,才从警察嘴里知道他一大早就浑身赤裸地蹿上了大街,要不是警察跑在了人民群众的前面,韦瑞很可能早被乱拳打死了。
  “你们肯定吓着他了,”线静拒绝警察要将韦瑞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不然他不会变成这样!”
  “小姐,你不能乱讲话。”警察非常不满,“不是我们吓着了他,而是他吓着了我们!”
  正说着,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呜呜开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