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更新:2023-02-27 21:55      字数:4942
  吕蒙说:“这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关羽这人一向骄傲狂妄,近来在进攻襄、樊的战争中又连连得手,水淹七军,有威震华夏之称,曹孟德都闻风丧胆,想要放弃许都,迁都以避之,这就使得他更加晕头转向,觉得不可一世了。老兄在这种时候去出使,受了他的侮辱,是并不奇怪的。”
  诸葛瑾喝了一大口酒,不服气地说:“关羽懂得什么谋略?水淹七军不过是借了天气的光而侥幸成功罢了。”
  吕蒙附合着说:“是啊,这就叫贪天之功,以为已功。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正确估计自己的。”
  经过这一番宣泄,诸葛瑾的情绪有些平复了,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喜欢研读《周易》,从易象的变化来看,当他的气运达到顶峰时,也就是他倒霉的开始,这就叫‘盛极而衰’。现在他应了《乾卦》的九五爻‘飞龙上天’,紧接着就该是上九爻‘亢龙有悔’了。”
  吕蒙说:“可是,这种人,不到他从空中跌下来摔得粉碎时,是不知道什么叫后悔的。”
  二人正在边饮边谈,守门的亲兵进来报告:“甘宁将军求见,说有紧急的事报告。”
  吕蒙说:“请他进来吧!”
  甘宁进来了,向吕蒙报告说:“方才湘关来人急报,关羽派出数千兵马,抢去了我湘关的存米,说是暂时借用,以后奉还!”
  吕蒙问:“现在退兵了吗?”
  “已经满载而归了。”
  二人闻言,又惊又恼,几乎是同时叫道:“太不像话了!”
  甘宁退出之后,吕蒙对诸葛瑾说:“关羽,豺狼也。我们与豺狼为邻,焉能安居?当初鲁子敬镇守陆口,力主与关羽和平相处,共拒曹操,我就不同意他的这种主张,曾秘密地向至尊上书,陈述我的计策,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好像听说过有这么回事,但不知其内容。”
  “我上书的大意是:‘荆州是我立国的根本,我只有全据荆州,才可以真正维持鼎足而居的局面。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全据荆州,令征虏将军孙皎守南郡,偏将军潘璋驻白帝城,我吕蒙前据襄阳,荡寇将军蒋钦率游兵万人巡防大江上下,相机应敌,如此则何惧于曹操,何赖于关羽?而且关羽君臣惯用诡计与暴力,反覆无常,不能以心腹相待啊!如今关羽还没有东进,是因为至尊圣明,我等诸将还在啊,如果不在我们强壮的时候解决,而到了我们一卧不起时,还怎能为至尊建功立业呢?'大意如此,具体的词句就记不了那么准确了。”
  “至尊是怎么答复你的?”
  “至尊召我谈话,说是我的意见与他的想法大体上相同。但他还有袭取徐州的打算,不知取徐州与荆州应该孰先孰后。我进言说:‘曹操布置在徐州的守军数量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在话下,发兵前去,自可克捷。但至尊今日得徐州,曹操明日就要来争夺。徐州是陆地,骁骑驰骋,四通八达,就是用七八万人防守,也没有什么把握。不如先取关羽,全据长江,形势会变得对我们更为有利。’
  “至尊听了我的进言,觉得有理,便表示,改变袭取徐州的设想,应相机袭取荆州。所以后来才发生了命我去夺取荆州南三郡的事,再后来双方平分了荆州,孙刘两家也就暂时相安无事了。但荆州之事还不算完,现在正是对付关羽的好时机,我们不应该坐失良机啊!”
  诸葛瑾困惑地问道:“现在关羽收编了曹魏的大量军队,号称威震华夏,正在军力强大之时,怎么可以贸然去进攻?”
  吕蒙笑了笑说:“老兄方才还在大谈周易,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忘了?凡事达到最盛时,也就是走向衰败的开始啊!当然,我们不能与他硬拼,而是要以奇计胜之。走着瞧吧!”
  诸葛瑾有些喝多了,这天晚上没到馆驿去休息,就在吕蒙的床上和衣而睡。吕蒙则一夜未眠,反复地思考着对付关羽的办法,胸有成竹之后,便伏案给孙权写了一道奏折。
  数日之后,诸葛瑾回到建业,向孙权报告了此次出使的经过。孙权听说关羽拒婚,还辱骂了使者,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非常气愤。及至听到关羽抢夺了湘关的存米,就更加气愤了,咬牙切齿地说:“不除掉关羽,难以消除我的心头之恨啊!”
  诸葛瑾把吕蒙的奏折呈递给孙权,孙权当即启开观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关羽辱骂使者,强抢存米,已违同盟之义;况吴、蜀为荆州再战,乃旦夕之间事,值此关羽北攻襄、樊之时,我以谲兵取彼三郡,乃天赐良机,不可失也。今关羽北上,而多留兵于后方,诚恐蒙图之也。蒙常有病,关羽亦深知之,乞至尊以治疾为名,召蒙分兵还建业,羽闻之,必撤其后方之备兵,开赴襄、樊。乘其后方空虚之时,我奇兵昼夜浮江而上,则南郡、公安可下,关羽可擒也。”
  孙权看罢吕蒙的上疏,连连点头称是。这天夜里,孙权一夜未眠,他在艰难地思考着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为了打败关羽,取得曹操的配合是很必要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尊严和脸面了,要向曹操递送秋波,屈膝称臣,以取得一时的利益,至于以后如何摆脱曹操的控制,那就又当别论了。
  第四部分第七章 英雄末路(2)
  洛阳的一个旧宫殿里,曹操正在会聚文臣武将,研讨当前的军政大事。他已经在三年前由魏公晋爵为魏王,而在朝廷中仍任丞相之职,总揽朝廷的大权。近来曹操的心情很不好,头疼的老病又犯了,有几天简直是疼得死去活来。今天稍微好了一些,便抓紧时间,召集了这个会。
  这个65岁的老人面容憔悴,头上紧裹着丝巾,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今天把诸位召来,仍然是研究迁都之事。关羽包围襄、樊,联合河南江北的贼酋,有‘威震华夏’之称。许都已经受到威胁,天子处境危殆。一个时期以来,我提出了迁都洛阳的设想,但因我的身体不好,又加诸事纠缠,至今未能付诸实施。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们应该把它定下来,赶紧把朝廷迁离许都,以躲避关羽的锋芒。”
  曹操说完之后,大家纷纷发言,无非是有关迁都的具体事宜,如修缮洛阳宫殿、迁移文物档案,整理器具什物,准备车辆船只等等,而丞相主簿司马懿却力排众议说:“不可迁都,迁都会示人以弱,长关羽的威风,灭我们的锐气。”
  西曹属(官名)蒋济也说:“主簿所言甚是。于禁等军为水所设,乃天灾所致,并非攻战之失误,对于国家大计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关羽只是一时侥幸成功,势不能久,对于什么‘威震华夏’的说法,我们不必太在意了。”
  曹操很感兴趣地问道:“那么,根据当前的局势,计将安出?”
  司马懿说:“联结孙权,离间孙、刘的同盟关系,乃是上策。刘备和孙权外亲内疏,在荆州问题上势不两立,关羽在荆州得志,必然是孙权所不愿意看到的。可派人去江东,劝说孙权偷袭关羽的后方,答应在事成之后,割以江南之地,封他为吴王,孙权必然会听从我们的摆布。同时我们再派出大军,到樊城一带攻击关羽,在双方的夹击之下,不仅樊城之围可解,关羽也必将走上穷途末路、一败涂地矣。”
  曹操和众文武官员听了司马懿的陈述之后,真是茅塞顿开,都认为司马懿之计是最佳的选择,迁都之议也就被否定了。
  会议正在进行中间,忽然接到传令军吏的报告:“东吴使者求见!”
  曹操拍手说:“来得正好!快快有请!”
  使者进来了,曹操认出他是东吴的校尉徐详,便向大家作了介绍。坐定之后,寒暄了几句,徐详拿出了孙权的亲笔书信,呈递给曹操。曹操看过了书信,故作不快地说:
  “两年前,孙仲谋就派你来见我,说是要向我称臣纳贡,当时我很高兴,还派出使者回访。可是两年过去了,孙仲谋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这次又说要向我称臣纳贡,我怎么会相信呢?”
  徐详说:“两年前,我们的至尊也是有诚意的,可是因为军政诸事繁忙,没能及时与大王联系,这事也就放下了。如今关羽围攻襄、樊,威震华夏,对我双方都是严重的威胁,我至尊愿以讨关羽自效,出兵偷袭其后方,大王亦派重兵解救襄、樊,首尾呼应,势同犄角,则襄、樊之围可解,关羽可擒矣。在这封书信上,我家至尊对此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尚望大王明察。”
  曹操说:“如今你家主公既有诚意,也就不咎既往了。事成之后,我要把江南之地割给他,封他作吴王。但这回可要言而有信,不能有始无终啊!”
  “那是当然,我至尊久仰大王的神威,早就想效忠于大王,此次有了这样的机会,自当全始全终,竭尽忠诚。不过,在我临来之时,至尊特别叮嘱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让我向大王转达。
  “什么事?”
  “我家至尊说,我们双方的出兵计划,务请大王及贵方人员严守机密,不可宣露出去,以防关羽有备。”
  “好的,我们一定要秘而不宣,请贵使转告你家主公放心好了!”
  曹操又向徐详讯问了一些东吴的情况,然后请徐详到馆驿中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回去复命。徐详辞出后,曹操对众人说:
  “这孙仲谋真是个精细人,考虑问题很全面。可是,他未免太过虑了,这种事我怎么能透露出去呢?”
  坐上有许多人也同声附合,都认为这种事愈机密愈好。但军师祭酒董昭却说:“不,这件事还是透露出去为好。”
  曹操问道:“为什么?”
  “军事上注重权谋,怎么有利就怎么干。表面上不妨答应孙权为他保密,实际上却要宣露出去。为什么呢?第一,关羽听说孙权出兵西上,若是回兵自救,樊城之围就可以立即解除,这样可以使他们两个贼人自相残杀,我则坐收渔利。如果秘而不宣,只是对孙权有利,不是上策。第二,樊城被围日久,城中的将吏和士卒如果不能早日知道实情,算计着城中的粮食即将告罄,必然要非常恐慌,倘若产生其他念头,酿成变乱,便是一场大的灾难。
  “所以还是应该宣露出去,使他们知道,关羽的后方有变,我们的救兵也即将到来,这样就可以使他们看到希望,加强守城的信心。当然,关羽为人倔犟蛮横,听到吴军偷袭后方的消息后,自恃江陵、公安二城防守坚固,或许不急速退兵也未可知,但那对他在精神上也是一个打击,起码也可以动摇他的信心啊!”
  曹操笑着说:“好!还是公仁的见解高明,就这么办吧!我要让孙、刘两家像两匹烈马一样互相咬起架来,而缰绳和嚼子却紧紧地掌握在我们手里!”
  第二天,吴使徐详南返,曹操也率大军离开洛阳南下。到了摩陂①停了下来,把大本营安在这里,命徐晃、徐商、吕建等将领挥师继续南下,先去攻打偃城,拔掉关羽派别将深入到最前沿的一个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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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扮成农民模样的关平匆匆地走进了关羽的中军帐,见爹爹正坐在那里生气,只听他愤愤地对廖化说:“曹仁这小子好比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派神箭手一连射上城头三幅帛书,要他赶紧献城投降,可他就是不加理会,至今杳无音信。”
  廖化劝解他说:“君侯不必生气。现在水淹樊城,城墙已经没了大半,即将全面坍塌,听说城内的粮食快要吃光,军心浮动,士气一落千丈,曹仁彷徨无计,日坐愁城,他就是一个铁打的汉子,也不会支撑多久了。”
  关羽猛一抬头,见关平站在面前,忙问:“平儿,你到北方去了好几天,侦察到什么重要军情了?”
  关平回答说:“曹操已经离开了洛阳,率大军南下,大本营设在摩陂。派徐晃、徐商等为先锋,继续南下,已经收复了偃城,正在向樊城方向推进。”
  关羽闻言,吃惊地说:“魏军来得好快啊!”
  廖化说:“你的那位老乡徐晃,是不容易对付的。”
  关平说:“爹爹,应该提前作好准备,是不是把留在后方的人马,多调一些到前线来?”
  关羽想了想说:“不可,东吴的吕蒙镇守陆口,好像是一匹恶狼,正蹲在我们的大门口,伺机而动,我们怎么能掉以轻心?如果把后方的军队更多地调到前线来,使后方守备空虚,一旦吕蒙乘机进攻我后方,那可就糟糕了。”
  过了两天,一名斥候从东南方来,向关羽报告说:“东吴陆口守将吕蒙旧疾发作,已经回建业治病去了,还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