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3-01-17 10:36      字数:4830
  搅得人心烦。他点燃一支烟,狠劲吸了一口,长叹一声,打开电视机,躺倒在沙发上看电视。
  几天来,任之良陪妻子在她娘家及其亲戚家转悠,每天的生活,无非是吃肉喝酒打麻将,实在无聊透了。上班的前一天,他哪里都没有去,在家简单地吃了一点,便上街去走走。
  大街上人来车往,人们大都三五一群,手里提着礼品盒,是去走亲访友的,他这几天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些天,出租车司机特别高兴,人们出门,不管多近的路,都要打的,并且出手大方,司机们也不顾政府的定价,从腊月三十起就擅自涨价,任你怎么检查、怎么制止,都没有用。乘客心里不服,但大都忍气吞声,要多少给多少,大过年的,你跟谁吵,你跟谁争?更主要的是,你有脸跟谁吵,你有脸跟谁争?这就是所谓的面子,今天的人们最看重的东西之一。任之良想,在生物界,除人类之外,还没有发现哪种动物存在面子问题。说明它是人类的创造物而非人类的本性。当然,讲面子是有条件的,人类中总有那么一些个体,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这些人连脸都不要了,还顾及什么面子?
  任之良不用乘车,也就没有面子这种问题,但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是他的熟人,见了面,他得握手,得问声过年好,遇到带孩子的,还得给压岁钱,够烦人的。
  他路过电视台,自然想起了林思凡,不知道这疯丫头现在在哪疯呢。他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她拨了个电话,话筒里传来“你所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他知道,手机是她的宠物,一般情况下,她是不关机的,况且临走时他对她说过,要她保持通讯畅通,经常和家里联系,免得叫人挂念。他想,如果没有关机,那就是到了盲区,盲区就是手机信号覆盖不到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边远地区或山区。难道她到了天涯海角?想到这里,他暗自笑了,要知道,如今的天涯海角可是手机信号最强的地方,也是这块土地上人气最旺的地方。那么,她到底上哪里疯去了呢?
  他悻悻然挂了电话,心里惦记着林思凡却又想起了梅雨婷,又拿起电话,拨通了梅雨婷,两人互相拜了年,那头说:“你在哪里呀?”
  “在大街上溜达呢,你在哪里呢?”
  “在家里呢,我还能到哪里去呢!”
  “大街上好不热闹,把自己关到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呀,快出来转转吧,外面阳光明媚,感觉好极了。”
  “真的吗?我不相信你就那么消闲,官场上混的人,没有几个会消停在家过年的。一年不就过一次年吗,借拜年之名,行行贿之实,这不就是机会吗,啊!”
  “你也太不人道了吧,你知道我不擅长此道,还在这里埋汰我,大过年的,就不能说些知冷知热的话?”
  “那好啊,我请你到我这里来,你能来吗?”
  “到你那有什么好事吗?”
  五十七
  《机关》第七章
  “我们一起观鱼好吗,我正在观鱼呢,可有趣了。”
  “非常乐意,好,一会儿见。”
  任之良进门后,两人相视一笑,也没有什么话说,要说的话刚才在电话中说得差不多了。梅雨婷把靠写字台那儿的一把椅子挪了挪,让任之良坐下,指点着她的鱼箱,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
  任之良所在的位置,斜对着鱼箱,是观赏的最佳位置。一米多长的箱内,底部铺着一层白色的沙砾,错落有致地栽种着迷人的水生植物,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箱内,清澈的水在蓝天白云背景图案的映衬下,是那样的赏心悦目。水生植物间,几对鱼儿在嬉戏,非常有趣。
  梅雨婷坐在他的旁边,对他说:“这对红色的叫血鹦鹉,你看它是不是名副其实,像个鹦鹉呀?”
  任之良仔细一看,果然像只鸟,不似其他鱼类,头和躯干直接连在一起。它的头与躯干之间有明显的过渡部分,他想,这个鱼种如果再度进化,是否就能长出像哺乳动物那样的脖子来呢?再看它的背鳍、尾鳍,与鱼尾谐调搭配,恰如展翅飞翔的鸟类。任之良想,如果它真的变成一只鹦鹉,可能尚需几亿年漫长的进化过程吧?
  “你看它受伤了,是被‘黑剑’给咬的。”
  “这东西能把它咬成这样?”任之良观察了一下“黑剑”,它宽阔的嘴巴一张一合,并不见一颗牙齿。
  “这鱼界域观念太强,起初,它占据这边,”梅雨婷指着左边的一块地方,“不让其他鱼靠近,要靠近这儿,它就冲上去把它赶走。它见其他鱼都怕它,就走出它的界域,满箱内追击它的同类,把它们咬得遍体鳞伤,把全部鱼箱据为己有。后来我又买来一条血鹦鹉,刚投到箱里时,一阵乱咬,包括这条血鹦鹉在内,同类同种之间也互相攻击。慢慢地,两条血鹦鹉看清了形势,分清了敌我,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黑剑’,把它逼到了原来的界域,形成了现在这种互不侵犯、和平相处的局面。”
  “噢,这叫以武制武,以战争的手段达到和平的目的,我们人类不也经常使用这样的策略吗?可见你的这些宝贝是多么聪明呀!”任之良戏谑道。
  “其实,这是所有生物的本性,”梅雨婷不紧不慢地说,“不管它有多么低级还是多么高级,包括人类,也莫不如此。你想想看,一群人,或是一个部落,或是一个群落,在互相混战中,胜利的一方霸占下一块地盘,就为本群人所有,这群人中总有那么一个人,征服了本群中所有的人,就成为这群人的头目,国家诞生后,这个人就成为国王。即使所谓现代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类的这一本性与低级如鱼类的生物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国际区域,小到一个团体、一个单位、一个家庭,莫不如此。你想想人类的全部历史,不就是占有与反占有的历史吗?”
  “哎,还真是这样。”任之良想想,凝视着梅雨婷,他见梅雨婷摆出一副哲学家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梅雨婷似乎在某种惯性的推动下,接着话题继续说:“人类的某些行为方式来自所有动物共同的祖先,换句话说,现代人类携带着原始祖先的基因,所有物种共同祖先的某些基因遗传至今,几亿年也没有改变。不言而喻,人仍然是大自然的孩子,并未脱离自然。”
  “人是有文化的物种,这在我们已知的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这难道说也错了不成?”任之良故意跟她抬杠。
  “这并没有错。但把人类文明的作用夸大到不适当的地步,会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人类的进一步进化。”
  “进化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这与人类的思想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正如你说的,人是有文化的物种,文化影响行为,行为方式的不同导致心理的差异,精神驱动身体,身体驱动基因组,基因组的变化导致一个物种的变化。由此可以推导出,行为可以促成一个物种的进化。”
  任之良点点头,微笑着说:“高,高,高论。”
  “这些话憋了好长时间了,想说,又没地方去说,你来了,就不禁说出来了,说出来就舒畅得多了。”说到这里,她停下话头,望着任之良。良久,她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像这逢年过节的,别人欢天喜地,可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任之良说:“说来奇怪,我也有同感。每到这样的日子,别人热热闹闹的过节,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不如平日里那样紧紧张张地过得踏实。这会儿也就给你说说,别人面前我还不敢说,说了,人家会说我无病呻吟。”
  梅雨婷看看任之良,笑笑,她说:“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吧!属于个人的个性。”
  任之良点点头,说:“不管是不是个性,挺反常的,这样不好。”
  梅雨婷望着任之良,说:“这又不妨碍谁,无所谓好不好的。”略一停顿,她突然问任之良,“哎,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族有没有过孤儿?”
  “不知道,”任之良回答,“哎,你何以问起这样一个问题?”稍停,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这种心理特征,是由我们的祖辈遗传下来的。”
  梅雨婷说:“是这意思。”
  任之良看了一眼梅雨婷,她白皙的脸膛透着粉红,明亮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刚刚沐浴过似的。她突然停下来,情不自禁地笑笑,问任之良:“如果我是你的一位男性朋友,这大过年的,你会不会来看我?”
  任之良不知如何回答梅雨婷的问题,他略加思索,说:“我想没有这样的‘如果’。”想了想,他反问梅雨婷,“如果我也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将如何回答?”
  五十八
  梅雨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他:“如果你孤身一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你会感到怎样?”
  任完良不假思索地说:“会感受到非常孤单。”他望着梅雨婷,问,“你深有感触,是吧?”
  “是的,在一个人群中,如果没人和你交流,在你的心目中,他们就不是人,而是异类。”
  “嗯,有点道理,”任之良说,“我小的时候,经常到野外拾粪块呀、挖野菜呀什么的,有时和小伙伴走散,突然遇到一群陌生的人,就感到非常恐惧,就像遇到了一群狼。那种恐惧感,至今都难以忘却。可见,人是生活在一定的群落中的,人一旦离开自己的群落,就什么都不是。”
  “是这样。群居动物以族群的形式生活在一起,我们的祖先就是以这种方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族群文化’深深地印在人类意识深处,还在人们的生活中发生作用。”
  他俩这样聊着,外面传来劈劈啪啪的鞭炮声,窗外望去,天空中不时划过五颜六色的花炮,不觉时间已到黄昏。梅雨婷看看表,对任之良说:“你该回家了。”
  任之良也看看表,说:“还早呢!”他望着梅雨婷,在心里说,这姑娘怪可怜的呢。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靠近梅雨婷,触到她时,感觉她在颤抖,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对她说:“你也该成个家了!”
  梅雨婷慢慢地把头靠在任之良的胸前,抬头看着他,然后平静地说:“是呀,有个家多好呀。”
  任之良附和道:“挡风遮雨就全靠它了,尤其是女人,更需要它。”
  梅雨婷轻轻地点点头,她突然意识到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就有点不好意思,她脱开他,对他说,“你回吧,以后再聊!”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来,向她道了一声珍重,就回家了。
  。c。…19…
  调整局领导班子的风波悄悄地过去了。局长仍然是局长,几位副局长也没有什么变化,骆垣非法报销发票的事也不了了之。事情明摆着,上面有人对这个问题有意捂着盖着。对此,徐树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徐树军觉得,他和骆垣在一个锅里搅勺子,这人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来,心也有点太脏了,以后还怎么共事呢?更可气的是,这事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过去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通过这事,徐树军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副手对这个位置是志在必夺,背后又有人给撑腰,何时来夺只是个时间问题。心想,与其叫人家撵,还不如主动一点退下来体面。这么想着,对局里的工作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很多事情也就由着他人去了;对骆垣的所作所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对自己过不去,就得过且过。
  骆垣在举报徐树军的事情上,不仅没有达到替代徐树军的目的,而且挨了刘金全和甄恪的批评,还差点闹出什么乱子来,彻底毁掉自己的政治前程。因此,他感觉到,这天下还不是他姓骆的天下,他还不能为所欲为。在局里,还不能不把一把手放在眼里,至少在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来,不至于再让人家抓到什么把柄。所以,只要不是涉及与个人利益相关的事,总要向徐树军请示汇报,徐树军就说,你们看着办吧,有了成绩是你们的,有什么责任,你们自己承担好了。
  任之良夹在中间,工作不好做,个人关系也不好处理。办公室负有机关管理的职能,他跟谁处,都是轻也轻不得,重也重不得。
  他知道,眼下这风平浪静的日子是维持不了多久的,骆垣并没有放弃当一把手的努力,之所以收敛,是因为报了假账,如果有人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