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17 18:42      字数:4791
  孟远低头抿了抿杯中的咖啡,这咖啡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将她埋在心里将要腐烂的秘密鼓噪得蠢蠢欲动。
  它们仿佛在叫嚣:告诉他,孟远,告诉他!
  蒋勘正眉头锁起来,他看到孟远低头,心里几乎开始猜测七七八八。他又把手伸过去,可是看到孟远的脸上滑到腮边的一滴泪的时候,堪堪僵在了那里。
  孟远的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砸到咖啡杯里。
  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到蒋勘正紧锁的眉头时擦了擦脸颊。
  “当时她是不是这么哭的?现在她是不是也是这么哭的?眼泪说上来就上来。所以你心软,心疼,看我一眼。我当然说你快走啊。”
  “对不起。”蒋勘正看着孟远通红的双眼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孟远又笑:“是我咎由自取。”
  她慢慢地往后靠,脸庞淡漠而又沉静,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她将咖啡放下来,杯身与杯底发出“叮”的一声。
  脆而响,就像是孟远心底那个盖着秘密的大井盖一下子断裂的声音。
  “秦愿被人绑架,我看见了跟了过去。她求我回去报信,大是大非之前,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不至于不救她。你们先逃出来,那群人就像是疯了一样,逮着我就打。”孟远抬了抬她的左手:“所以,我的手就断了。后来警察来了,我被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就到了医院。”
  “这些你都知道,呵。”孟远点了点自己手心的伤疤:“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一住院,秦愿就来看我了。她问我,孟远,你手断了,明天的比赛怎么参加?那傅家琪不久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当天出去过……”蒋勘正呐呐自语。
  “秦愿又跟我说,她很喜欢傅家琪。”孟远陷在回忆里,双眼如同黑墨:“所以,我说,那秦愿你明天跟傅家琪出国,不要再回来。然后呢,我就把自己打了石膏的手撞到病床的栏杆上,这下终于让她放心了,我怎么着肯定不能比赛了,以后也拉不了琴,这样傅家琪永远少了我这个对手,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事实证明,我的话没有错。”
  “孟远……”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我蠢到无可救药。我当时就是吃了**药,以为让秦愿走,又撒谎逼你娶我,就能有好结果。”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当年一个人跟过你们回家多少次,就像是一个变态狂一样。”
  从前的孟远就是这样啊,钻到胡同里,一条道走到黑。
  “阿正,你要知道我曾经爱你到自我犯贱,付出全部身家也要得到你。”
  蒋勘正终于听到他想听的真相。可是他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里的那块石头越压越深。他好像透不过气儿了,扯了扯领带。
  “可是不得不说,是秦愿提醒了我,跟我做了交易。而且,撒那样一个谎,也是她教我的。她说过,你这样的家庭,不想把事情闹大,一定会妥协。”
  孟远站了起来,有一下子没有站稳,脸色霎时发白。可是她却如释重负,又道:“事到如今,我已经得到报应,希望你放我一马,我们各走各的。”
  孟远很快就拎了包,往门外走。
  蒋勘正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几秒之后,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桌子。
  “咚”的一声,咖啡杯从桌上掉了下来,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他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到窗边的风景,看到正午的光斑,看到孟远站在红绿灯前的身影。
  蒋勘正终于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但是很快,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一路狂奔。
  绿灯了,斑马线上只有孟远一个孤寂的背影,她好像在包里找什么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人。
  蒋勘正离了大概三步的距离,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孟远掏出来的药瓶。
  电光火石间,蒋勘正突然大喊一声:“孟远!让开!”
  他一下子撞开了孟远,孟远被人一个大力撞到了路边。
  只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孟远便看到了躺在血泊之间的蒋勘正。
  明明红灯呢,车子怎么就冲了出来。孟远手上的包“啪”的掉了下来,蒋勘正后脑勺开始慢慢地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
  他的眼镜都不知道掉在了那里,他躺在那里,喘着粗气,似乎是看到了她,眼睛眨了眨。
  “阿正……”
  四面八方的人涌上来,蒋勘正被包围在人群之中。孟远忽然就看不见了他。
  她终于踏出了脚步,扒开了人群。她的脸还是木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伏在了蒋勘正的身边。
  蒋勘正嘴角微微地勾起来,他轻柔的声音就像是羽毛。
  他只是一声声喊:“孟远,孟远,孟远……”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的声音。孟远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终于说道:“阿正……你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大概十分钟过后,救护车来了,而蒋勘正真的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狗血来啦!
  谢谢ally美人的地雷!你的督促!俺get!
  ☆、第31章chapter31
  楠木市第一人民医院里急诊的小护士李青青今天特别忙。车祸送来了一个男的;撞得头破血流,旁边的医生忙得脸色发青,对着她吼道:“上氧气!”
  李青青手上一个不稳,不小心推了那个车祸男一把。那个男的顿时鲜血“汩汩”地冒出来,整张脸面目模糊。
  立马推进了手术室,家属签字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直跟在旁边的女人。那是一个存在感特别低的女人;垂着头;待在一旁一言不发。李青青走过去问:“小姐,你是家属吗?”
  那女的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只顾着一个劲地看着地面。
  李青青有点儿不耐烦,于是她点了点那个女人的肩膀:“喂,小姐,快点签字吧,正要做手术呢!”
  “我是前妻。”
  那个女人小小的声音,低得简直听不到。
  “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父母。”
  李青青看着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才又注意到她手上沾了好多血,她颤颤巍巍拨了好一会儿的键盘,也没有打出去。最后就见她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脸,让李青青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双大眼仿佛全无灵魂,一张脸只是木着,脸色煞白,就像死过一样。
  “不好意思。”她隔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李青青:“你能帮忙拨一下上面写妈妈的电话吗?”
  等到蒋母赶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消毒水的味道,孟远捂着嘴,坐在走廊边。胃里空荡荡的,却也不觉得饿。
  “远远!手术做了多上时间了?”蒋母心焦的问。
  孟远这才抬起了头,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想半天才答道:“好久了,大概四个小时了。”
  蒋母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捂着心口就坐了下来,嘴里喃喃:“四个小时,那是大手术。”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大褂走了出来问道:“谁是蒋勘正的家属?”
  蒋母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我是他妈妈。”
  “颅内神经受损,发现大血块,手术现在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立马进行清除,百分之二十的存活率。另一种,是保守治疗,先缝合,血块后期依靠药物清除。”
  “远远,远远。”蒋母回过头立马抓住孟远的胳膊:“他爸爸去了燕京,你快打电话叫他回来。”
  老人家已经六神无主,只想着能找到家里的主心骨。医生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孟远:“小姐,情况危急,麻烦你赶紧打电话。”
  打的是私人电话,蒋父的声音低低的:“远远,你好,我暂时在会场,你有什么事?”
  孟远掐着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道:“阿正出了车祸,开颅去血块百分之二十的存活率,还是保守治疗?”
  手机的那边忽然传来沉重的“噔噔”声,仿佛是凳子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先保守治疗,等情况好一点,转回布桑来。”过了大概几秒钟,手机那边终于传来了回复。
  医生得了回复,立马进了手术室。孟远陪着蒋母坐在手术室门外。她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一直亮着,一直亮着,就好像自己的那颗心一直被拎到了高处,就等着被摔下来,到粉身粹骨。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蒋勘正一张倒在血泊中的脸,他的脸被血糊了一半,平常高耸的鼻梁贴着地面,若无声息的模样。仿佛从前高高在上低着头皱着眉看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那时候坐在呼啸而过的急救车上,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闭上眼睛。上车之前,他已经丝毫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双眼半闭半合看着她。孟远暗恋他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他的每一个眼神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那一刻,她居然什么都不懂。
  蒋勘正最后闭上了眼睛,他狭长的睫毛上面滴着一株血滴。
  “为什么要推开我?”孟远在那一刻,伸出了手去抓住他,想把他摇醒好好问:“既然那么厌恶我,那么恨我,为很么要救我?!”
  只是,她已经得不到答案了。
  蒋勘正到现在为止,进了手术室那么久,给孟远一种错觉,好像他永远不会醒了。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蒋母紧紧地握着孟远的手,仿佛那是她最大的支撑。
  “远远,阿正怎么出了车祸?”蒋母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话。
  孟远的手一僵,轻轻说道:“有车子向我撞过来,阿正推开了我。”
  “他……”蒋母摇了摇头,叹气:“他其实看上去精明,从小到大总被人夸聪明,学习好,总是受人羡慕。其实我知道,他骄傲得很,也傻得很。”
  “你们都傻得很。”蒋母看着手术室又问道:“他爸爸回来吗?”
  孟远点了点头:“说是立马赶来。”
  即便是保守治疗,手术还是做了很长时间。大概到了晚上八点多,蒋父终于赶到了。他随身带着几个秘书,看到蒋母和孟远依偎在一起的姿态,顿时眼眶一红。
  他立马吩咐人把蒋母和孟远送回酒店休息。蒋母却固执地要留下来。可是连孟远都看出来了,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伯母,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你放心。”
  蒋母还是不肯,坐在手术室门外,一动不动。蒋父心里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孟远又说道:“蒋妈妈,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她低着头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小的仿佛不存在:“这个世上,你又不是不是知道,我最爱的连自己都不是,一直都是他。”
  蒋母捂住了脸庞,听到了这句话,缓了好一会儿,她又抬头看了眼蒋父,看到他点头才答应先回酒店。
  蒋母走了之后,蒋父立即联系私人飞机只等蒋勘正情况好转就回布桑城。
  孟远站了起来,慢慢地想手术室门边走过去,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她还是趴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里面,也不知道看什么。
  她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乐团工作人员的电话,接了起来。
  “喂,孟远,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吗?场地我们已经看好了,并且签好合同了。明天就能回布桑了。喂!喂!孟远!你在听么?”
  “我在的。”
  “哦,你现在没事吧?怎么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啊,我们在订票呢。你回去吗?”
  孟远又望了望里面,终于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请一个假,我这边出了点事,朋友出车祸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熄了,手术结束了。
  孟远立马挂了电话,蒋父已经从后面走了上来,几个秘书一起,孟远退了几步,就那么站在了人群的后面。
  病床慢慢地推了出来,孟远听到蒋父问医生的话,医生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暂时将病人稳住,风险还很大,需要推进ICU。”
  孟远靠在墙上,终于看见了被推出来的蒋勘正。
  头发已经被剃得不成样子了,插着喉管,带着氧气罩。平常那一双厉眼此时正紧紧地闭着,若不是机械通气发出的声音,孟远都要认为蒋勘正已经就那么睡过去了。
  她跟着他们去ICU,可也真巧,ICU里面出来了几个家属,面色哀戚,后面又跟出了几个年纪大的,已经哭出了声来。
  孟远听到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患者是一个年轻女人,也是出了车祸,肋骨j□j了肺中,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在ICU住了几天最后还是走了。
  ICU护士看惯了生死,聊了一会儿就又忙工作去了。
  可是孟远几乎僵在了那里,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蒋勘正。
  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蒋勘正如果真的不在了,那该怎么办?尤其是本来此刻在生死线徘徊的应该是她。
  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