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沸点123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5038
“当然,我还能到哪里去呢?我想你没有为我担心吧。”
“你离开我就去——”
“喂,喂,思嘉!别装糊涂说自己上当受骗了。 你一定早就知道了贝尔的事。”
“你一离开我,就到她那里去,而且在那以后——在那以后——”
“唔,在那以后。”他做了一个满不在乎的手势。“我会忘记自己的那些做法。我对上次我们相会时的行为表示抱歉。那时我喝得烂醉,你无疑也是知道的,同时又被你那迷人的魅力弄得神魂颠倒了——还要我一一细说吗?”
她忽然想哭,想倒在床上痛哭一场。 原来他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而她是上当了,像个愚蠢可笑的异想天开的傻瓜,居然以为他真的爱她呢。 原来整个这件事只不过是他醉后开的一个可恶的玩笑。 他喝醉了酒便拿她来发泄一下,就像他在贝尔那里拿任何一个女人来发泄一样。 现在他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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侮辱她,嘲弄她,叫她无可奈何。 她咽下眼泪,想重新振作起来。 决不能让他知道她这几天的想法啊!她赶紧抬起头来望着他,只见他眼里又流露出以前那种令人困惑的警觉的神色——那么犀利,那么热切,好像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希望——他希望什么呢?难道希望她犯傻上当,大叫大喊,再给他一些嘲笑资料?她可不干了!她那两道翘翘的眉毛猛地紧蹙起来,显出一副冷若冰霜的生气模样。“我当然怀疑过你跟那个坏女人之间的关系了。”
“仅仅是怀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好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会告诉你的。 自从你和艾希礼决定我们俩分房睡以来,我就一直跟她同居着呢。“
“你竟然还有胆量站在这里向你的妻子夸耀,说——”
“唔,请饶了我,别给我上这堂道德课了。 你只要我付清那些账单,就无论我做什么都一概不管了。 你也明白我最近不怎么规矩嘛。 至于说到你是我的妻子——那么,自从生下邦妮以后,你就不大像个妻子了,你说对吗?思嘉,你已经变成一个可怜的投资对象了,贝尔还好些呢。”
“投资对像?你的意思是你给她——”
“我想下确地说法应该是‘在事业上扶植她’。贝尔是个精干的女人。 我希望她长进,而她惟一需要的是钱,用来开家一自己的妓院。 你应当知道,一个女人手里有了钱会干什么样的奇迹来。 看看你自己吧。”
“你拿我去比——”
“好了,你们俩都是精明的生意人,而且都干得很有成就。当然,贝尔还比你略胜一筹,因为她心地善良,品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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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从这房里滚出去好吗?”
他懒洋洋地向门口挪动,一道横眉滑稽地竖了起来。 他怎能这样侮辱她啊。 她愤怒而痛苦地想道。 他是特意来侮辱和贬损她的,因此她想起,当他在妓院里喝醉了酒跟警察吵架时她却一直盼着他回家来,这实在太令人痛心了。“赶快给我滚出去,永远也不要进来了。以前我就这样说过,可是你没有一点上等人的骨气,压根儿不理会这些。 从今以后我要把这门锁上了。”
“不用操心了。”
“我就是要锁。经过那天晚上你的那种行为——醉成那个模样,那么讨厌——”
“你看,亲爱的!并不那么讨厌嘛,真是!”
“滚出去!”
“别生气呀。 我就走。 我答应再也不干扰你了。 那是最后一次。 而且我正想告诉你,要是我这种不名誉的行为实在使你忍受不了,我就同意让去办离婚吧。 只是邦妮要给我,别的我不争。”
“我可不想办离婚来玷辱家门呢。”
“要是媚兰死了,你很快就会玷辱的,你说不会吗?
我一想到那时候你会多么急于离开我,我的头就晕了。“
“你走不走?”
“好,我就走。 我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我要到查尔斯顿和新奥尔良去,还有——唔,对,我要逛一大圈。 我今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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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而且我要把邦妮带在身边。让那个傻女孩普里茜把她的小衣服收拾一下。 我想把普里茜也带去。”
“你永远也休想把我的孩子带出这个家去。”
“也是我的孩子嘛,巴特勒太太。我想你不会反对让我带她到查尔斯顿去看看她的祖母吧?”
“她的祖母,见鬼去吧!
你以为我会让你把孩子从这里带走,而你每晚都喝得烂醉,很可能还带她到像贝尔那样的地方去——“
他把手里的雪茄狠狠地往地上一掷,雪茄在地毯上嗤嗤地冒起烟来,一股烧焦的羊毛味直冲鼻子。 他不管这些,立刻走过来站在思嘉跟着,气得脸都发青了。“你如果是个男人,我就先把你的脖子拧断再说。现在我只警告你闭上你那张臭嘴。 你以为我就不爱邦妮,就会把她带到——她是我的女儿!上帝,看这个笨蛋!至于你,我把你做母亲的假装虔诚的架势摆给你自己去吧。 不是吗,作为一个母亲,你还不如一只猫呢!
你几时给孩子们做过些什么?
韦德和爱拉看见你就吓得要命,要是没有媚兰,他们连什么叫爱和亲密都不会知道呢。 可是邦妮,我的邦妮!你以为我不能比你照顾得好些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威胁她,损害她的心灵,像你对韦德和爱拉那样做吗?见鬼去吧,我决不会的!快替她收拾好,让我一个小时后便能动身,否则我警告你,那后果会比前两天那个晚上要严重得多。我时常觉得,用马鞭子结结实实抽你一顿,对你会大有好处呢。“
他没等她说话便转过身去,迅速走出了她的房间。 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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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经过穿堂问孩子们的游艺室走去,随即把那扇门推开了。那里传来一片兴高采烈的儿童尖叫声,她听出邦妮的声调比爱拉还要高。“爹爹。 你上哪儿去了?”
“去找张兔子皮来包我的小邦妮。给你亲爹爹一个最甜的吻吧,邦妮——还有你,爱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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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亲爱的,我不需要你作任何解释,也不想听你的,”媚兰坚决地说,同时将一只小手轻轻地捂住思嘉那两片扭动的嘴唇,叫她不要说了。“你要是认为在你我之间还需要什么解释,那便是对你自己以及艾希礼和我的侮辱了。 不是吗,我们三人一起在这世界上共同奋斗了这么多年,如果以为什么闲言碎语便能使我们之间发生隔阂,想起来都不好意思呢。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和我的艾希礼——嗨,这怎么想得出来呀!难道你还不清楚在这世界上我比谁都更加了解你?你以为我竟把你替艾希礼和小博以及我所做的种种了不起的无私的事情——从救我的性命到使我们一家免于饥饿,通通忘记了吗?你以为我不记得你几乎光着脚、握着两只满是血泡的手,跟在北方佬的那匹马后面犁地——就为了让婴儿和我能吃上饭——的情景,现在竟会相信那些关于你的卑鄙谣言了?
我不需要听你的任何解释,思嘉。 奥哈拉,一句也不听!“
“可是——”思嘉想要说什么又打住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瑞德带着邦妮和普里茜离开了这个城市,这样一来思嘉便不仅仅又羞又恼,而且感到寂寞了。再加上她在跟艾希礼关系中的内疚以及媚兰给她的庇护,这个负担她实在承受不起了。 要是媚兰听信了英迪亚和阿尔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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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在宴会上损了她,或者只冷淡地招呼了她,那她可以昂起头来,使用种种可能的武器给予回击。 可现在,一想起媚兰曾经挺身而出,像一把薄薄的发亮的刀子,眼睛里焕发着信任和战斗的神采,毅然保护她不受社会舆论的攻击,她就感到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罪了。 是的,应当把在塔拉农场那阳光明媚的走廊上开始的长期以来所经过的一切不如掩饰地大胆说出来。她是受着良心的驱使,这种现实的天主教徒良心虽然被压制了很久,但还是能够起来的。“承认你的罪过,用悲伤和悔悟来表示忏悔。”这句话爱伦对她说过几十上百次了。现在遇到了危机,爱伦的宗教训诲又回来把她抓住了。 她愿意承认——是的,承认一切,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以及那很少几次的爱抚——然后上帝就会减轻她的痛苦,给予宁静。 而且,由于她的忏悔,媚兰脸上会出现十分可怕的神色,从钟爱和信任变为怀疑的恐惧和厌恶。唔,这个惩罚可太严峻了,她非常痛苦地想到,因为她得终生记住媚兰的脸色,并且知道媚兰已了解她身上所有的卑下、鄙陋、两面派、不忠实和虚伪的品质啊!
要把事情的真相痛痛快快地都摆在媚兰面前,同时眼见她那个愚人的天堂彻底崩溃,这种想法曾一度使她陶醉不已,觉得是一个值得付出任何代价的高招。 可是现在,一夜之间她就转而认为那是最没有意思的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心里各种相互矛盾的念头实在太多太混乱了,她实在理不出头绪来。 她只知道,正像她曾经希望过她母亲始终以为她是谦逊、和气,心地纯洁的,她如今也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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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渴望保持媚兰对她的崇高评价。 她心里唯一清楚的是,她不在乎这世界对她怎么看,或者艾希礼和瑞德对她怎么看,可是决不能让媚兰改变她对她的一贯看法,决不能让她有任何别的看法。她没勇气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媚兰,可是她的一种少有的诚实本能却出来作怪。 这种本能不让她在一个曾经为她战斗过的女人面前用虚假的色彩来伪装自己。 所以那天早晨她等瑞德和邦妮一离开家便急忙赶到媚兰那里去了。可是,她刚刚迫不及待地说出“媚兰,我一定要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时,媚兰就厉声阻止了她。 于是思嘉羞愧地注视着那双焕发出慈爱之情的眼睛,便心里一沉,明白自己永远得不到忏悔后的平静和安宁了。 媚兰的头一句话就永远截断了她采取行动的途径。 如今她以自己生平很少有过的一种成熟感情认识到,只有最彻底的自私自利才能解除她自己内心痛苦的负担。 好要是认罪,便只能在解除自己负担的同时把这个负担强加给一个清白无辜和信任别人的人的心灵上。 她因媚兰的仗义庇护已欠了她一大笔债,如今这笔债只能用沉默来偿还了。如果勉强让媚兰知道她的丈夫对她不忠,她的心爱的朋友是其中的一个同伙,从而让她终生痛苦,那将是多么残忍的一种偿还啊!
“我不能告诉她,”她难受地想。“决不能,哪怕我的良心把我折磨死了。”她忽然不相干地想了瑞德酒醉后的一段评论:“她不能想像她所爱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不高尚之处……让它成为你良心上的一个十字架吧……”
是的,它会成为她终生的十字架,让这种痛苦深埋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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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让她穿着那件羞辱的粗毛布衬衣①,让她以后每看见媚兰做一个亲切的眼色和手势都深感不安,让她永远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不敢喊出:“不要对我这样好吧,不要为我尽力了啊,我是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只要你不是这样一个傻瓜,这样一个可爱的、信任人的、头脑简单的傻瓜,事情也不至于那么困难,”
她绝望地这样想。“我已经背上了许多累死人的负担,但看来这才是最沉重最令人苦恼的一个了。”
媚兰面对着她坐在一张矮椅子里,便两只脚却稳稳当当地搁在一只相当高的脚凳上,因此她的膝头像个孩子般矗立在那里,但这种姿势,她要不是愤怒到了不顾体面的程度,她是做不出来的。 她手里拿着一条梭织花边,正在用那根发亮的织针来回穿梭着,同时她仍在愤愤不平,仿佛手里拿的就是一把决斗用的短剑。要是思嘉也这样满怀愤怒,她早已像年轻时的杰拉尔德那样跺着双脚拚命咆哮起来,呼吁上帝来看看人类可恶的欺骗和奸诈行为,并令人毛骨悚然地大喊着一定要报复。 可是媚兰却只用那根银光闪闪的织针和拼命低垂的双眉来表示她心里是多么激动。 她的声音是冷静的,说话也比入学更加简捷。 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很有力量,这对平常很少发表意见和从不讲重话的媚兰来说,显然是不相称的。思嘉忽然发现,原来威尔克斯家和汉密尔顿家的人也像奥哈拉家的人那样是会发怒的,有时甚至更厉害呢。
①这种衬衣原是苦行者或终生忏悔者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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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