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4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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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即将进入我火力圈,马上就要遭到猛烈打击的时候,敌机好像突然意识到由于转弯不及时,大大偏离了预定航线,再接着“表演”下去会弄巧成拙拿性命开玩笑了。只见为首一架向左压坡度,机身倾斜,取小半径向防区外侧飞去,接着一架跟一架同时翻转,于我前沿阵地航路捷径仅八公里处,折向东南,逐渐离远,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蓝蓝的天空中只留下喷气发动机那刺耳的、愈来愈远的尖叫声……
  又没打上!
  杨天臣气恼的摘下钢盔摔到警卫员怀里,扭身回到指挥室,火气十足地说:“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捉迷藏!命令部队恢复二等,人员不要远离阵地,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这帮小子转一圈还得回来。现在需要积极寻找战机和捕捉战机,指望敌机偏航误入我防区恐怕不行,好好研究一下,该改变战术了。”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为再次失之交臂的战斗感到惋惜。
  果然不出团长所料,没过十分钟,这批敌机又转了回来,并且在半小时之内盘旋了三圈,均未到达高射炮火力范围。烈日酷暑之下,一次次徒劳往返,搞得部队身心疲惫紧紧张张,不乏埋怨和急躁情绪。然而,防空作战不是攻山头、拼刺刀,它要求每个指战员必须具有极大的耐心和克制力,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敌情面前沉得住气、稳得住神,学会把握时机,灵活果敢、随机应变,方能牢牢掌握战场主动权,有效打击敌人,立于不败之地。
  杨天臣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针对战局变化,轮战部队适时调整兵力部署。416大队作为前锋部队,沿二号公路继续向前挺进,在新辟路段重点布防,将触角一直伸到战线最南端,进抵湄公河畔,与右派政府军隔河对峙。这将是一个大胆的兵力调整。
  指挥连的新阵地位于刚刚修通的二号公路延长线24公里处。这里丘陵起伏地势较缓,没有高山大川,一眼望去,全是郁郁葱葱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因无高大山峦作屏障,敌机可从各个方向对保卫目标实施突击,给防空作战增加了难度。但由于防区南进,这样的部署也迫使美军战机在长途奔袭往返途中再度向东绕行,增大了航程,给敌人造成一定困难,同时又为新区地面部队提供了防空掩护。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416大队陆续移防。
  又是一个大雾沉沉的日子,孟洪及其附近区域全被罩上了蒙蒙水气,五米开外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填满了乳白色的纱帐,连急于爬高的红日都不得不在缠手缠脚的浓雾中苦苦挣扎,而延迟了出头露面的时刻。
  沈长河着装齐整,带着张志峰和佟雷,默不做声地绕着营区一口气走了三圈,看看地下室、看看宿舍、看看伙房、又看看猪栏。转移就是人走家搬,原来的阵地、营房将全部舍弃。然而这流血流汗建设起来的一切,是那样的令人留恋、令人难忘、令人不忍割舍,脚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四百多个日日夜夜,这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这里是家!
  伫立在坑洼不平的半个篮球场上,沈长河用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篮球架,透过迷雾环顾四周,停留在巨大的“馒头石”上,眼睛里流露出深邃的目光,半晌不语。
  张志峰若有所失地说:“这是咱们连参战以来第一块阵地,冷不丁一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佟雷也不平静:“是啊,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看一看。”
  “这里有我们士兵流下的血,流过的汗,度过了最初的战场生活,难忘啊。”张志峰有些激动。
  佟雷抓下军帽扇扇脸:“更值得记念的是,在这里咱们打败了敌人,没给高射炮兵丢脸。”
  沈长河紧闭双唇,静静听着他们谈话,使劲一跺脚,说:“走!”
  告别战斗、生活了一年多的孟洪防区,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指挥连转移的车队出发了……
  有了第一次安营扎寨的经验,加上便于施工的地形,新阵地、新营区的建设顺利了许多。新的指挥所和无线电室合二为一,不分山上山下,统统设置于一个宽敞的地下室里。各类战勤人员济济一堂,左边是无线电台,右边是有线控制台,中间是远、近方标图桌,分门别类、秩序井然,指挥程序进一步简化,也免除了许多不必要的奔波劳碌之苦。同时,各班再也不用一分为二,顾头不顾腚的两头忙了,“合家团聚”其乐融融,一间大宿舍整日欢声笑语,彻底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在这样的地形上构筑指挥所,也有一定风险,平坦的山顶无遮无拦,如果隐蔽得不好或是伪装不彻底,容易遭敌察觉,受到空袭。为防万一、加强对空火力,大队专门给指挥连增配了一个由三挺12。7毫米高射机枪组成的高射机枪班。机枪阵地设在指挥所东北面一百米的小高地上,圆形掩体品字排列,有交通壕互相联接,盖上伪装网,远远望去,与山色浑然一体,可对各个方向来袭敌机进行直接瞄准射击。
  指挥连长的手上又添了一支生力军!
  一条简易山道穿过密密的竹林,拐两个弯,绕过山脚直达营地。拉水卡车可以轻轻松松一口气爬到球场旁边,什么时候缺水什么时候来,从此不再为水劳心费神。
  无独有偶,我轮战部队一动,美军侦察机就来。
  SR-71“黑鸟”和U-2“黑小姐”你来我往、频频出动,对上寮地区,特别是二号公路沿线展开了高密度的侦察,从两万米高空传来的巨大嚗音,标志着敌人将针对我军部署,开始酝酿新的战争阴谋,激烈的战斗即将来临。
  为了彻底遏制敌地面部队的北进企图、控制湄公河沿岸制高点、保障我地面部队安全、并给驻守前沿的巴特寮战斗部队撑腰壮胆,遵照上级命令,416大队将装备精良的二分队直接部署到了湄公河边。这条自中国境内奔腾而来的大河是解放区与敌占区的分界线,河面宽阔水量充沛,穿峡谷、越平原,滚滚东去。河北岸有个小镇名叫北本,数量不多的高脚楼零零落落撒在群山脚下,正好卡在从西南方向进入解放区的咽喉要道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量武器弹药军用物资囤积于此,是个举足轻重的中转站,战略地位亦十分突出。河南岸有右派政府军重兵把守,山林中军营、碉堡隐约可见,直升机盘旋起降,人来人往一目了然。有时甚至能看见对方士兵三三两两下到河边取水,两军对垒,近在咫尺。
  由于该分队前沿设防,距离主防区太远,有线通信已是鞭长莫及,指挥联络全靠报话班的无线电台,周援朝的担子更重了。
  下午,骄阳似火。
  周援朝和张小川寻一处阴凉地,甩掉上衣,抡起膀子,开始劈木柴,这是长年累月只要空闲就必须从事的“课外作业”。因为,除了满足本班每日烧开水的需要外,还要帮炊事班储存部分燃料,以备不时之需。就像东北人劈柈子一样,各班房前屋后都整齐堆放着大堆的劈柴。
  “班长,听说你要提干当排长了,是真的吗?”张小川舔舔上唇毛绒绒的小胡子上的汗珠说。
  “别瞎讲,别人传小道消息,你也跟着起哄。”周援朝举着大斧头也没抬。
  “那前些天机关来人开座谈会干什么?连里点名让刘振海去参加,会上一个劲儿了解你的情况,这就是征求群众意见嘛!”张小川挺有把握。
  “上级定期来连队考察工作很正常,多问两句是对老哥的关心,别听风就是雨的。”周援朝抱起劈好的木头走向柴火垛。
  张小川连忙拎着斧头跟在后面:“这次不一样,动静可大啦!一排的张排长要当副连长,咱们佟排长提升副指导员,无线排长肯定是你!可我不想让你走,我跟你干惯了。”
  周援朝放好劈柴,拍拍他后脑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早晚得挪窝,你现在已经是一号战勤班的成员了,将来还会进步,不要胡思乱想。怪不得人家说你是我的小尾巴、关系特殊呢,再这样下去同志们该有意见了。”
  “反正我没意见。”张小川撅着嘴,狠狠劈下一斧。
  其实周援朝对此事早已心中有数,论能力、论人品、论思想水平,当个基层军官自己是绰绰有余,管理部队、带兵打仗、思想工作都是把好手,继任排长是顺理成章的事。能够提干,在部队长期工作下去是他的夙愿,也是当前的唯一出路。
  可是支委会上意见不统一,上级机关也犹豫不定,问题还是出在那个若明若暗的家庭问题上,它成了前进道路上难以逾越的障碍。舅舅来信对家里的事依旧是闭口不谈,想来还是没有转机。这种事情自己说不清,别人闹不明,许多心里话不能说,也不敢讲。与这样的精神负担长期相伴,的确使人痛苦和不堪忍受。
  “嗨,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周援朝心里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张小川干了一阵子,觉得有些累,放下利斧,取来水壶,自己灌下几口,递给班长。
  “班长,歇会儿吧,你抽棵烟给我讲讲湄公河,上个月你参加团里的训练考核组,不是去过二分队吗?还照了相,怎么样?好不好玩?”
  “玩?河对岸都是敌人,真刀真枪的,还能玩?二分队的弟兄们太苦了,那么陡的山头,火炮器材全是用人拉上去和背上去的,每个人的手上脚上都是血泡,那个罪受的就别提了,现在敌机天天都来骚扰,说不定哪天就有大动作。你是对他们联络的主要操作手,任务很重,上机后一定要集中精力,不能大意。”
  “我还没正经八百的参加过战斗呢!早憋坏了,到时候决不掉链子,放心吧!”张小川往手心吐口唾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正说话间,指挥所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二人全身一紧,不约而同丢下手里的工具,抓起军衣,随着急速跑过的人群朝地下室奔去。
  “北本方向发现09批,小型机一架,高度1000,速度150,距离35公里,低空慢速,向二分队临近。”值班参谋报告。
  “命令二分队,部队全部一等,做好战斗准备!其他分队指挥所一等,监视敌情!”杨天臣下令。
  许志宏放下电键:“师指命令,前沿分队抓住战机,坚决消灭来犯之敌!”
  张小川报告:“二分队报告,部队全部一等好,已做好迎战准备,请示射击任务。”不慌不忙,翻译准确读报清晰,周援朝满意地点点头。
  “09批转弯临近,小型机一架,高度1000。”李常义笔下敌机航线直指北本防区。
  杨天臣目不转睛盯住图上正在移动的目标,果断命令:“二分队集中火力消灭09批!不要放走它!”
  “明白!”张小川大声回答,报出密语。
  这是一架美制UF-2螺旋桨式炮兵校用观察机,可为地面部队和空中突击指示目标并观察效果。因其速度慢低空性能好,固常在山沟里钻来钻去,像个小偷一样试探我军炮火,寻找攻击目标。
  该机先是向北飞越湄公河,大蚊子似的“嗡嗡”叫着,在我阵地后面兜了一个大圈子,跨过二号公路便再次降低高度,扎进山沟,从西面返回河北岸。然后利用一座高大山峰做掩护,突然爬高径直朝北本镇飞来,转眼间已经贴近我二分队防区。
  由炮瞄雷达和指挥仪带动的57口径高射炮,火力猛、精度高,打这种慢慢悠悠的小飞机,如同靶场上对靶机进行射击练习,称得上是手拿把攥。在3000米距离上,三个小队几乎同时开炮,如同半空卷狂飙、平地起惊雷,道道火龙直冲云霄,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火网,烟尘滚滚地动山摇。遭受猛烈的打击,敌飞行员连逃生动作都没来得及做,飞机就立刻在漫天横飞的弹雨中散了架。机翼机身脱离各分东西,冒着浓烟像只被飓风打烂的破风筝,散乱地向地面坠去,“轰”的一声掉在对岸高高的山坡上燃起熊熊大火,飞行员当场毙命。残骸落在我阵地前沿,残破的垂直尾翼墓碑一样高高翘立在烧焦的土地上。
  南线告捷,牛刀小试耳。
  “二分队报告,对09批开火,击落敌机一架,飞行员毙命,没有后续目标,请示任务。”张小川译完密语,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字一顿地念着电文。抬头一看,地下室里所有的首长和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都围在自己身旁,静候肃立,早等着听他的报告呢!
  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下耳机,丢掉话筒“腾”地跳起老高,举着电报纸,青筋暴突地喊道:“打下来啦!打下来啦!真的打下来啦!”忘乎所以,严重失态。
  周援朝赶紧把他重新按回椅子里。指挥所里响起一片欢笑声。
  杨天臣把一整包云烟撕开扔在桌上,自己点燃一支,用手轻轻抚摸张小川的光头:“好小子,有出息,干得不错!向师指上报战果,命令部队恢复二等,整顿兵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