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4720
  猪,给全连包顿韭菜馅的大肉包子吃,到时候小伙子们还不高兴得上了天?司务长日夜兼程,恨不能一步就回到连队。
  可惜时运不济,事与愿违,卡车刚驶上二号公路就再也走不动了。连日大雨冲垮了路基使道路中断,前运后送的车队已经排起了长龙,工程兵正在紧急抢修,日夜不停。
  心急如火的司务长跑到前边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工地上人声鼎沸机器轰鸣,风钻声、吆喝声响成一片。原来的路基已经全部垮塌下去,推土机正在山体另一侧猛推猛拱,看样子要开辟一段临时通道,这么大的工程量绝非举手之劳,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他伤心极了,拖着沉重的脚步,忧心仲仲回到车上,抚摸着一捆捆翠绿的韭菜,想想前方战友,不由得仰天长叹。
  一天,两天,三天,韭菜开始腐烂,司机劝道:“司务长,扔了吧,不然别的菜也受影响。”可他舍不得全丢了,那是他的心、他的意、他的情啊!打开捆,挑了又挑,拣了又拣,扔掉烂的,留下好的,像对待婴儿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理着它们。
  当月亮悄悄爬上山巅的时候,彻夜难眠的司务长独自喝起了闷酒。他掂掂手里早已焉巴的韭菜叶,像享受山珍海味那样一根一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心如刀割潸然泪下。
  就这样天天挑、天天拣、天天扔,直到第五天,公路终于抢通了,卡车一路飞驰赶回连队。当他捧着仅存的不到两斤韭菜出现在炊事班门前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快!快!快宰猪,蒸包子!”
  包子蒸熟了,韭菜虽少,微不足道,却依旧散发着那淡淡的清香……
  沈长河当着全连,深情的说:“难得司务长一片心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随着时局变化轮战期限延长了,部队首长一声令下:种菜!自己动手解决蔬菜问题!
  各部立即行动起来,就跟当年南泥湾大生产一样,顺军心、合民意、一呼百应。选地址、开荒坡、建菜园,轰轰烈烈热火朝天。东西南北中,茄子辣椒西红柿,各种各样的菜籽纷纷从国内寄来,这回真的有盼头了!
  指挥连也成立了生产组,一贯吃苦耐劳的刘振海被点名委以重任,当了组长,战士们踊跃报名积极参加。廖树林几次三番找到小队长,坚决要求“下菜地”锻炼,赌咒发誓要在艰苦环境中摔打自己,将功补过,“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几经周折终于如愿以偿。
  菜园子建在河边一片地势较高的土岗上,林木稀疏土质肥沃,除去荒草,点火一烧,稍加整治便有了模样。几个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拿出看家本事,把个菜地收拾得横平竖直井井有条。转圈栽上篱笆防止野兽捣乱,再搭个竹棚当宿舍,倒也“世外桃源”别有情趣。撒下籽多浇水,小苗出了土,绿油油、鲜亮亮、婷婷玉立喜煞人。
  可世界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栽种秧苗时问题就来了。早晨栽下的菜秧子,暴晒一天,没等太阳落山就枯萎倒伏全军覆没,浇水也不管用,大太阳底下越浇水死得越快。
  刘振海心疼之余并不气馁,召集几个人合计,认为首先要解决阳光直射问题。否则上面晒下面烤,慢说菜苗,就是树苗也难以成活。再接再厉从头开始,他们砍来许多大芭蕉叶,用细竹竿架起来覆盖在菜秧上面,做成遮阳罩,浓荫之下气温顿时降低不少。这一举措的确行之有效、大获成功,通过精心伺弄,各种瓜菜长势良好。
  生产组出大力流大汗埋头苦干。廖树林浇地,一天竟连续从河里挑了五十担水,压得肩头红肿两腿抽筋,晚上只能勉强侧身睡觉,但依然乐乐呵呵有说有笑,廖树林变了!
  开了花就得结果,怪事又出现了。紫茄子长成了绿颜色,又小又硬像只乒乓球,西红柿一嘟噜一串红黄相间像葡萄,卷心菜可倒好,叶子挺大就是不往中心包,四面八方散手散脚摊在地上缺少“凝聚力”,豆角更看不得了,一个个像蝎虎子尾巴又细又钩,不拿放大镜都找不着。
  干了半天,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让人懊恼,可总不能半途而废临阵脱逃吧。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与兄弟连队交流才恍然大悟,毛病还是出在地理位置气候环境上,北方的菜籽怎么能拿到赤道线上来种呢?水土不同、气候两样,品种必然发生变异。难怪不得要领,种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难以言状呢,白忙活了!
  找出“病根”就好办了!“菜农”们重打锣鼓另开张,托人带、请人寄,弄来适合南方生长的蔬菜品种,不到两个月,菜园里已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一派丰收景象了。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豆角、洋白菜,还有南瓜、北瓜、西葫芦,品种齐全琳琅满目。这些家伙虽说不再“变异”了,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比国内的东西小一号,真是不可思议!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生长期短、成熟快,当地的人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早熟,小小年纪个头儿不大就娶妻生子做了父母,变得小孩老脸啦!最好伺候的当属空心菜,有点像地瓜秧子,碧绿一片爬满地。拣嫩杆儿嫩叶掐下来食用,然后上足了肥,把水一浇很快又是一茬,完全不用劳心费力的又栽又种。不过长老了可不行,吃多了也不受用,被大家戏称为“无缝钢管”。
  刘振海每天蹲在田间地头,除草松土浇水追肥,心中充满喜悦。隔几天就收摘一部分蔬菜,满满的装一副挑子,翻山越岭,步行十几里给连队送去,逐渐做到了自给自足,美得司务长不知说什么好。伙食改善胃口大开,同志们的体质大大好转,从此不再为吃饭发愁了。
  生产组单独在外,荒山野岭,骚扰惊吓在所难免,常有野猪、野鹿和老百姓散养的水牛光顾、践踏菜地偷食胜利果实。廖树林进步不小,他自告奋勇每晚看夜,手提马灯步枪到处巡查守卫家园,慢慢的胆子也大了、心也不慌了。因其出色表现,工作总结时受到连队嘉奖,走火伤人之事再也无人提起。
  “生产队员”们的生活虽然枯燥艰苦,但也常有乐趣。
  一天午休,炎热难以入睡,几个人便凑在一块,摇着扇子天南海北闲聊。一头毛色发黄、长满斑点的小动物,从篱笆下面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起初大家以为是只山猫,便不理会,想把它赶走了事。再细瞅瞅,不对,山猫没这么大个儿,也比它机敏灵活的多,那鬼精灵不可能大白天的钻到宿舍里来。
  “豹!”刘振海压低声音断言道。
  果然是只乳臭未干、步履蹒跚的小豹子。这小东西进得屋来,好奇地东张张、西望望,嗅嗅脸盆、扒扒水桶,又竖起两只毛绒绒的小前爪,把脑袋伸到床铺上视察一番,清闲自在旁若无人,完全没把这几只“呆若木鸡”放在眼里。
  廖树林朝弟兄们使个眼色,用极小的声音说:“抓活的。”
  几个人马上心领神会,一边用眼珠子密切跟踪那小东西,一边不动声色悄悄将手伸向雨衣、草帽、棉被等“捕猎工具”,全身攒劲蓄势待发。
  小豹在铺底下转了一圈,觉得兴味索然,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刚露头,廖树林一声怪叫:“上啊!”抓起棉被,一个恶虎扑食捂了上去。其他人闻声而起相继扑来,不管手持何物,劈头盖脸往下就扣。转眼间,桌子也倒了床也翻了,所有能喘气的统统砸成一堆。摞在最上面的那位,拉开武松打虎的架式,挥舞竹竿拼命向下乱压,口中嚷道:“按住了!按紧了!别让它跑喽!”说着,伸手往人堆里就掏。
  “抓住没有?快看看,抓住没有?”夹在中间的刘振海从脚趾缝中挣出嘴巴,脸憋得通红。
  垫底儿的廖树林重压之下已然呼吸窘迫言语不清了。他几经挣扎,终于透过一口气,翻着白眼含糊不清地叫道:“快下来!早他妈跑啦!”
  “你再好好看看,肯定没跑,你背子里捂的什么?”上面的人不信。
  “那是枕头!要真是豹子也让你们砸出屎来啦!”
  垂头丧气的“猎手们”从地下爬起来,瞧着尚未喘过气来的廖树林,一齐笑弯了腰。
  “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其实就差一点儿!”
  他还不服,余勇可贾。
  正文 第七章 孟洪岁月(三)
  艰苦的生活的确锻炼人,出国刚半年多,张小川就当官了——猪倌。
  指挥连不设专职饲养员,由各班派人轮流喂猪,每班喂一个月,赶上猪多就麻烦点,碰到猪少就轻松些,每月一号准时“点名”交接。既体现了公平、公正的原则,又免得把长期减员固定在某一个班而影响战备,大家都锻炼锻炼,符合“轮战”精神。
  正值雨季,轮到了报话班。
  班长周援朝犯了难,眼下,“大将”刘振海被长期“冻结”在菜园子献身“后勤事业”,还有一个病号因慢性胃溃疡被送回国内治疗。所剩人马两头奔忙,已是捉襟见肘,一号战勤班子又不能轻动,哪里还有富裕劳力去养猪“搞副业”?假如发动全班利用空闲时间轮流喂,既不准时又不专业,显得有一搭无一搭不够重视,恐怕领导挑理,质量也无法保证。到时候接手是肥猪,交出去是“排骨”,兄弟班排也不答应,平白无故糟蹋了班集体的荣誉得不偿失。
  把这事儿推掉更是万万不能的,自尊心不允许,拈轻怕重不是他“周大哥”的性格。思来想去苦无良策,吃罢晚饭,便找到排长商量此事。
  见他一脸愁容,佟雷不觉暗暗好笑,一边习惯的擦着子弹,一边说:“区区小事,何至于愁眉锁眼,周兄也有为难的时候?”
  “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有什么主意赶快说,想看老周笑话呀?”
  “你看,你看,谁阴阳怪气了?乱扣帽子,寻师问计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不说了。”佟雷惬意地闻闻铜弹壳,扭头又去擦枪。
  “别,别,算我态度有问题行不行?现在都火上房了,有什么法子,麻溜往出掏,我可是跟三班长铁匠说好了,明天上午接班,到时候可别出洋相,还望不吝赐教。”说着,周援朝笑嘻嘻递过一支烟来。
  佟雷正色道:“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道,人手再紧,喂猪也必须派个专人去,马马虎虎的糊弄肯定不行,这是连队的大事。我的意见,让张小川去,这小伙子虽有些幼稚调皮,可我觉得是个好苗子,有股子虎劲。一则,刚交了入党申请书,正好考验考验他,重锤之下出好钢嘛。二来,他目前还上不了一号班,不能单独完成战斗任务,暂时离了他问题不大,平常值班大家多分担辛苦点儿。总而言之,上有你老周以身作则正确领导,下有弟兄们不辞劳苦积极努力,小小难题岂有不克之理?”
  “好,就这么办!”一经点拨,周援朝笑逐颜开,“一会儿我就找小川谈,不过雷子,我还有一事相求,战斗警报万一人手不够你可要亲自上机帮我一把。”
  “那是义不容辞,咱绝不作壁上观,陷周兄于水火。”
  决心既定,周援朝连夜下山,把张小川拉到“馒头石”上,一五一十谈了想法。小伙子没料到领导如此看重和信任自己,有机会单独执行“急、难、险、重”的任务是属难得。心想,从前总是像个孩子似的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干这干那,如今也要单枪匹马独当一面了,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倍受鼓舞,二话不说满口答应,娃娃脸上表情严肃目光坚毅,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周援朝又简明扼要交待注意事项,嘱咐他注意安全、别贪玩,张小川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猪,发誓言表决心都是多余的,完成任务喂好猪要靠行动!他憋了半天迸出一句:“班长大哥,您就瞧好吧!”
  第二天,张小川走马上任。
  猪圈在伙房下面三、四十米处,地势平缓树大林密,朝上看去,枝繁叶茂的树冠如同巨大的锅盖扣在头顶上,遮天蔽日难见青天非常闷热。太阳光透过林木间少有的缝隙,一缕一缕照射进来,风吹摇曳影影绰绰,给这个原本昏暗的地方平添了几分阴森与可怖。
  顺着山坡,五个猪栏一字排开,巧妙利用树干和圆木做支撑,像高脚楼那样架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半空中,如同空中楼阁,上下通风可防止雨水冲刷,相对保持干燥和卫生。每根立柱表面均用罐头皮剪成锯齿状加以包裹,锋利的齿尖一律向下,再抹上黄油,滑溜溜的,能够防止毒蛇野兽攀爬。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大型肉食动物根本不用费劲巴力地去爬,一窜就上去了。遇到如此“歹徒”,只能任由所为,总不能把个猪圈搁在树梢上吧?那是鸟窝!
  猪是云南当地土猪,塌腰垂腹、耳长腿短。此猪个头儿虽小,速度极快,能爬善钻、弹跳力强,性子急、脾气坏,又啃又咬野性十足,完全不似北方的良种大肥猪,温顺柔和憨态可掬。它们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