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1-03 17:22      字数:4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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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高度紧张的时段里,也有令人惬意的事情,比如洗温泉澡和看慰问演出。
  距安宁县城不远便有一著名的温泉,据说古往今来许多大人物都曾专程来此沐浴,其中当然不乏近代国共两党的领导人,“天下第一汤”之美名流传至今。
  听说要去洗温泉,众皆欢呼鹊跃,连队“诗人”,六班副班长刘文脱口吟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弟兄们福份不浅哪,当年唐玄宗宠幸杨贵妃也不过如此。”可惜的是这帮“北方佬”“山猪吃不了细糠”,不适应人家的水温环境,而滚烫清澈的温泉水也的确太“滑”,反正洗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七、八位光荣虚脱,不省人事地被抬了出来,又是冲凉水,又是抽耳光,老半天才“还阳”。气得连长勃然大怒:“就这体质还上前线?从明早开始都给我爬山练长跑去!”仙境般的雾气中回荡着他的吼声。
  看慰问演出也不大露脸,登车出发前指导员王怀忠一再叮嘱:“看场演出不容易,要热情,该鼓掌就鼓掌。”
  谁知,滇剧“沙家浜”刚开锣,全都傻了眼,地方曲调听着别扭,云南道白不知所云。上面演得热火朝天,下面却是一片茫然,没一会儿就有几位仁兄鼾声如雷的见周公去了。任凭台上枪声四起,雷电交加,旁人连推带搡,就是不醒。好在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的剧情和每一句唱腔念白均已深入人心。众人无不全神贯注地对比剧情发展,努力背诵台词,集体跟上节奏,以致有人竟然念出了声,仿佛联合国圆形大厅里的同声传译。集体沙家浜?一场戏看下来比演习还累!
  事后,连王怀忠也不得不自我解嘲地说:“地方政府热情有余,心意到了,可惜咱们没长那耳朵,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潮气袭来,有些凉意。
  小山坡前,张志峰独自坐了很久,地下扔着许多烟蒂。前天,一封家书传来父亲去世的噩耗,悲痛之余,他谁也没告诉,两天来一边不露声色地忙工作,一边承受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并连续两晚悄悄地来到这里,面对山林旷野,追思已故的老人。
  张志峰自幼生长在山东农村,家境贫寒。父亲是个淳朴倔强的人,战争年代作为农协骨干、支前模范民兵队长,在当地颇有名气,解放后当了近二十年的村党支部书记。
  临终前,老人交待了两件事,权当遗嘱:一是勉励儿子务必在部队长期干下去,不要惦念家乡,如半途而废则视为不孝,因为老人自己由于各种原因,参军报国的愿望终成泡影,遗憾了一辈子;二是嘱咐张志峰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替他看望“盟兄”。关于这个伯伯,他有点印象,但不知何种原因,多年来父亲不许他随便打听。只是小时候爷爷提起,抗日战争中一名八路军营长负了重伤,队伍撤退时被留在作为“堡垒户”的爷爷家养伤。父亲天天用弹弓打鸟给他补养身子,营长伤愈归队时,拉着父亲给爷爷磕了头,从此两人成了兄弟。解放战争后期,已升任团长的伯伯在南下的路上与担任支前民工大队长的父亲再度相遇,肩并肩过长江、战宁沪、席卷东南沿海。全国解放以后,他们断断续续一直保持联系,五十年代爷爷病故时,佟伯伯曾经来过一趟,张志峰那时年龄尚小,记忆已经模糊了。可是最近几年,他们之间的往来变得频繁起来,父亲几乎每年都要离家出门一些日子,每次都是一声不响地去,一声不响地回,听母亲说是去看望哥哥,想必定是此人。这回父亲给他留下了地址。
  张志峰把家信和地址放进上衣口袋,决定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喉头一阵苦涩,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今真的轮上他了。
  离部队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战争气氛也越来越浓,就连丛林生活必备的砍刀、板斧、大锯、避蚊帽、防蚊油、马灯、煤油、蛇药等物品均已配发到班。先遣组开拔日期已经确定,指挥连的支委会整整开了一夜,通宵达旦。为了确定先遣组的人选,年轻军官们熬红了眼,吵的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先遣组是个苦差事,也极富挑战性。他们必须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勘察阵地、探明道路、开辟宿营点、搭建简易住房和指挥所、勾通与友邻部队的联系。这就意味着短短几天中将面临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体能极限的挑战,夜以继日地苦干。
  会上连长沈长河刚开了个头,“战斗”随之爆发。
  张志峰率先挺身而出:“一、咱是农村来的,虽说书读到高中,可干起活儿来一个顶俩,身体素质好,谁都看得见;二、参军就在咱连,对预设阵地的整体布局心中有数,保证出不了错;三、先遣组人员构成以我们一排为主。所以,我去先遣组顺理成章,咱连长明察秋毫,当然有这个眼力。”
  佟雷听罢毫不退让:“一排长所言极是,但也略有偏颇。身体素质好坏跟农村没有必然联系,当炮手的哪个不是钢筋铁骨?我虽然来咱连时间短,但并不陌生,炮连出身的指挥排长对勘察阵地、探明道路,是属强项,完全轻车熟路。还有,二排干部多,骨干队伍整齐,我离开几天无关大局,连长也是放心的,对不对?”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一个心眼都想当先锋官,打头阵。几个连里干部讨论了半天,毫无结果。
  沈长河首先对两员爱将争任务时当仁不让的表现十分满意,心中暗喜。说实话,张、佟二人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均可担当此任,可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较劲,使他一时很难取舍,做出决断。
  “干脆你俩掰腕子,谁赢了谁去。”司务长不知趣地打着哈哈。
  “走!”
  “来!”
  二人当真卷起了袖子。
  “严肃点!”沈长河一声断喝,“先遣组固然重要,可是后续部队将乘汽车长途行军十一天,纵贯滇南西双版那全境,才能到达战区,据说该地区山路险恶,十分难行。如果不能安全准时抵达展开地域,是要出大问题的,先遣组也就成了一文不值的摆设。所以必须树立全局观念,不能逞一时之勇。”
  众皆默然。
  支委会最后敲定由张志峰执行先遣组任务。
  “连长,你偏心眼儿!”佟雷临出门丢下一句话。
  在一个万籁俱静的黎明,先遣组加入先头部队的行列出发了。
  张志峰先行一步。
  正文 第三章 滇路弯弯(一)
  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部队悄悄开拔了。
  喧闹一时的安宁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谁也不清楚这支轰轰烈烈驻扎了一个多月的大军去了哪里……
  烟尘滚滚,兵车辚辚。
  从昆明至边境一千多公里的公路线上,奔腾着炮车的钢铁洪流。轮战部队按照预定作战计划,分成十余个梯队,拉开一天左右的行程,以摩托行车的方式相继出发。
  这条路纵贯滇南的玉溪地区、思茅地区和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无论从军事还是经济角度看,均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里山高谷深滩险流急,坡陡弯多道路拥挤,没有沥青路面,全部都是土路或砂石路面。人们形象地比喻道:晴天“扬灰路”,下雨“水泥路”,许多地段受雨水冲刷,河床侵蚀路基松软,塌方严重险象环生,十分难行。
  根据上级部署,从出发之日起到进入防区占领阵地为十一天。双管“三七”炮和“五七”炮等小口径火炮营为前锋梯队,先行进入战区,展开兵器遂行掩护任务。大口径的“100”重炮部队和四联装高射机枪连为后续梯队随后跟进。每个梯队车、炮、辅助兵器及各种保障车辆达百余辆,绵延数十里,蔚为壮观。在这漫长的行军途中,始料未及的突发情况随时可能出现,因此,出发前团长杨天臣有言在先:“把行军预案搞扎实,反复演练,必须安全、准时到达指定作战地域,哪个连队若甩下一车一炮、一兵一卒,连长提头来见!”
  指挥连与团司令部机关随同二营行动。全连搭乘十四辆解放牌运输车,由本团汽车连和昆明军区运输团支援的车辆混编而成。行军时所有人员一律背靠车厢,抱着枪面对面分坐两边,屁股底下则是自己的背包,中间放置班用常备物品。连长沈长河乘坐满载指挥所作战物资的一号车先行,依次顺序为:一排、二排、三排、生活物资车。一辆紧跟一辆,浩浩荡荡,风尘仆仆地踏上征途。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六班副班长刘文抱着冲锋枪,摇晃着细脖子上的小脑袋自得其乐地大声吟道。
  “嗨,嗨,这是什么鸟叫!”正在闭目养神的电台台长赵建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你这家伙整天摇头晃脑的,动不动瞅冷子来一句,就不能说点大家听得懂的?”
  “怎么听不懂?我的大台长,这叫唐诗,李白的《蜀道难》。孤陋寡闻!”刘文抢白道。
  赵建成翻他一眼:“就你有文化?中学课本里有这首诗,谁不知道?盲目地骄傲自满,好诗到你嘴里都变了味!“
  “我说老赵,官不大架子不小。”刘文撇撇嘴,“别老用教训的口气说话好不好?咱这叫有感而发,看看这山、这路,好家伙,一会儿云里一会儿雾里,一阵太阳一阵雨,太悬乎了,哪个心里不敲小鼓?除非是根木头!我就不信你不害怕?”
  赵建成看看车外:“有感而发?就不能说点鼓舞士气的?对!‘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或者是,‘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怎么样?毛主席的诗多有劲!你酸了巴几的还嫌别人教训你。”
  卡车猛地颠了一下,枪口戳疼了刘文的下巴,“诗人”龇了龇牙:“你不懂,毛主席诗词跟唐诗是两种境界,感受不同嘛!毛主席的诗伟人风范,大气磅礴,有穿云裂石之势。唐诗则感情细腻,触景生情,可谓出神入化。跟你讲这些太深奥,简直对牛弹琴。”
  “对,对,对,我们不懂,不过我告诉你,唐诗现在也属于‘四旧’,还是少在嘴上挂着好!”
  “那倒是。”刘文叹了口气。
  刘文,世代书香门第,祖上曾中过科举。其父原是一名为人谦和而治学严谨的中学校长,后因出身不好,被迫举家返回原藉务农。虽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终日辛勤耕作,可对子女的教育毫不松懈,家教颇严。刘文从小就熟读唐诗、宋词,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文采极好,遗憾的是一场“文革”风暴摧毁了他上北大中文系的梦想,从此心灰意冷多少有些玩世不恭。参军以后仍酷爱读书,手不释卷十分刻苦,战友们夸他是“天文地理,拉屎放屁”无所不知。常常出口成章,能整篇、整段背颂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原文,是指挥连不可多得的“小秀才”。只是有些恃才傲上,对于水平不高、能力低下的领导从不拿正眼相看,比较“刺儿头”。
  电台台长赵建成,相貌平平语不惊人,业务技术一般,工作能力也一般。上至连长下至士兵,对他评价十分雷同,无不一言以蔽之“一般干部”。对此,他倒心平气和泰然处之,因为他什么都一般,就是运气不一般。轮战前夕为加强战时无线电通信力量,从编制上增加了台长一职,于是赵建成摇身一变由报务班长成了电台台长,穿上了四个口袋的干部装,撂下冲锋枪挎上了手枪。
  这两位是对“冤家”,见面就“掐”,一个收信台,一个发射台,原本就是一对矛盾。当时的电台在无交流电源时,常常使用手摇马达——一种携带式手摇发电机。现如今只能在反映战争年代的影片中才能见到。只要报务员一敲电键“嘀嘀哒哒”发报,立刻要了发射台弟兄们的命,他们必须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马达摇得嗡嗡作响,并且还要用力均匀转速平稳,方可保证电压输出的稳定。如若联络顺利,很快就能结束这受累不讨好的力气活儿,要是赶上个“手潮”的报务员,一两个小时也是它,几个彪形大汉摇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任凭哭爹骂娘他就是完不了活儿。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联络一结束,“苦力”们就会咬牙切齿地找报务员“理论”,吵得不可开交。此刻刘文一般比较识相,自知本人身不满五尺,重不过百斤,身单力薄,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对赵台长依然是笑容可掬,一团和气。常常一边诉说自家弟兄们如何劳苦功高,一边请人家“高抬贵手”,满脸的诚惶诚恐,一副以德报怨的样子。可一扭脸心中暗骂:“真他妈不是东西!”
  烈日当空,热浪扑面。盘山公路曲曲折折,车轮扬起的阵阵红尘弥漫在车厢里,每个人的鼻孔和耳朵眼都变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起初还不时有人拿毛巾又是擤鼻涕又是掏耳朵,后来发现擦的不如落的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