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3-01-03 17:21      字数:5038
  然后他说:“很好,假如你办到了,我们会让白灵顿厂继续营运下去。”
  我笑了,心里想,假如我交出这张成绩单,除非你是白痴,否则才不会关掉我们的工厂呢。皮区站起来,谈话结束了。
  我把车飞快的开上州际公路,我猛踩油门,把收音机音量开得很大。我的肾上腺激素加速分泌,脑中的思绪飞得比车子还要快。
  两个月前,我还以为等到这个时候,我早就四处寄出履历表了,但是皮区刚刚说,只要我们这个月也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他就会让工厂继续营运。我们几乎办到了,只要再熬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挣脱困境了。但是,十五个百分点?我们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处理掉积压的订单,因此交货的产品数量也相当可观,无论和上个月、上一季,或去年相比,都相当可观。这为我们带来了一大笔收入,而且在帐面上也显得很亮眼。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清掉了所有的逾期订单,而且新订单的交货速度也比过去快得多……
  我猛然醒悟,我可碰上大麻烦了。我要到哪里去找到足够的订单,才能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呢?
  皮区不只要求我们这个月要有好的成绩,他根本就是要求我们交出令人不可置信的成绩单,他没有许下任何承诺,我却已经许下承诺,而且可能许下了太多承诺。我试图回想这个礼拜要交货的订单有哪些,并且在脑子里计算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生意,来达到皮区要求的业绩。我恐怕我们目前拿到的订单数量还不够。
  好吧,我可以想办法提前交货,把预定在七月的头两个星期交货的订单,提前在六月交货。但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我会把所有的人拖进一个大洞里,使大家无事可做。我们必须拉到更多的生意。
  不知道钟纳这一阵子都在什么地方。
  我看看时速表,惊讶的发现我的时速接近八十英里。我赶紧慢下来,把领带松开,我可不想在回工厂的途中把命送掉。事实上,我突然想到,回到工厂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该下班回家的时候了。
  恰好就在这时候,我经过一个标志,上面说再过两英里,就到了与通往橘林镇的公路交接的出口。对了,何不就这么办?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茱莉和两个孩子了。自从学校放假以后,两个小孩就搬去和茱莉住在一起。
  我开上接驳的公路,在下一个出口下了公路,在路旁的加油站找到公共电话,打了个电话回办公室。法兰接听电话以后,我告诉她两件事:第一,告诉唐纳凡、史黛西、雷夫和刘梧,会议的结果对我们而言还不错。第二,我今天不回办公室了。
  当我抵达岳父母的房子时,受到热烈的欢迎。我和莎朗及大卫谈了好一会儿,然后茱莉建议我们一起去散散步。这是个宜人的夏日午后。
  当我拥抱莎朗,向她道别时,她在我耳边问:“我们什么时候才会一起回家?”
  “我希望很快就会。”我告诉她。
  尽管我向莎朗作了保证,她的问题却一直在我脑中萦绕不去,因为我自己也一直在问同样的问题。
  我和茱莉信步走到公园中,散了一会儿步,我们坐在河边的长凳上,沉默了好几分钟。
  她问我有什么不对,我告诉她莎朗的问题。
  “她不停的问这个问题。”茱莉说。
  “真的吗?那你怎么回答她?”
  茱莉说:“我告诉她,我们很快就会回家。”
  我大笑。“和我的回答一样。你是说真的吗?”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她对我绽开笑靥,真诚的说:“过去几个星期以来,和你在一起很有趣。”
  “谢谢,彼此彼此。”我说。
  她握住我的手,然后说:“但是……很抱歉,我还是不敢回家。”
  “为什么呢?我们现在处得好多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是处得很好,我也的确需要像这样和你在一起,但是假如我们回去住在一起,你也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头两天一切都很美好,但是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又会为同样的事情争辩。而一个月、六个月,或一年后……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叹口气。“茱莉,和我一起住,真的有这么糟吗?”
  她说:“不是糟,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丝毫都不关心我。”
  “但是我在工作上碰到各式各样的问题,我真的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你还期望我怎么样呢?”
  “我期望你给我更多。你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爸爸每天总是准时回家,全家人总是一起吃晚饭,他晚上都待在家里。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茱莉说。
  “你不能拿我和你爸爸来比较。他是个牙医,每天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以后,他就可以锁上诊所大门,准时回家。我的工作和他完全不一样。”
  “罗哥,问题完全出在你身上。其他人也都上班,但是却都准时回家。”她说。
  “对,你有一部分说得对,我和其他人是不太一样。”我承认,“我一开始做一件事情, 就会全力以赴,或许这和我的成长背景有关。看看我家吧,我们很少全家人一起吃晚饭,总是得有人留下来看店。我爸爸订下的规矩是:有了这个生意,我们才有饭吃,所以生意永远摆在第一位。我们都明白这点,而且我们一起工作。”
  “这除了证明我们两家人确实不同以外,还证明了什么呢?”她问,“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带给我很大的困扰,而且困扰我很久了,因此我甚至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确定我是不是还爱你。”
  “那么,你现在怎么确定你还爱我呢?”
  “你想再大吵一架吗?”她问。
  我把头转开,看别的地方。“不,我不想吵架。”我告诉她。
  我听到她叹了口气,然后说:“你看吧?什么都没变……对不对?”
  有好一会儿,我们俩谁也没说话。茱莉站起来,走到河边,有一度我以为她又要跑掉了,但是她没有,她走回来,坐在我身边。对我说:“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把整个人生都计划好了——念大学,拿教育学位,结婚,买一栋房子,生小孩,一件接着一件完成。我已经作好所有的决定,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瓷器,我为小孩取好名字,我知道我要的房子是什么样子,连地毯的颜色都想好了,每件事都很确定,对我来说,拥有这一切非常重要。但是现在……我的确拥有这一切了,只是有一点不太一样。但是现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茱莉,为什么你的人生一定要符合这个……你脑海中这个完美的形象呢?”我问她,
  “你知道你为什么追求这些东西吗?”
  “因为我成长的过程就是这个样子。你又怎么样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成就伟大的事业呢? 为什么你非得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呢?”她说。
  一阵沉默。
  然后她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困惑。”
  我说:“没关系,这是个好问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安于当一个杂货店老板,或是朝九晚五的职员。”
  “罗哥,不如我们把刚刚说的话忘掉算了。”她提议。
  “不,我不觉得应该忘掉,恰好相反,我们应该再多问几个问题。”我说。
  茱莉怀疑的看着我,问:“像什么样的问题?”
  “例如婚姻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我问她,“我认为婚姻的目标不是住在一栋完美的房子里,然后一切都照着时钟运转,你心目中的婚姻是以这个为目标吗?”
  “我要求的不过是有个可靠一点的丈夫罢了,你谈目标干什么呢?当人们结婚的时候,就结婚了,没有什么目标的问题。”她说。
  “那么,为什么要结婚呢?”我问。
  “结婚是为了一份承诺……为了爱情……为了其他人结婚的所有相同的原因。罗哥,你问了一堆很蠢的问题。”她说。
  “不管这些问题是聪明问题或笨问题,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却还不清楚我们的婚姻应该像什么样子!”我连珠炮似的说,“我们只是这么过下去, 做一些 ‘其他人都在做的事情’。结果,我们两个人对于生活应该像什么样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假设。”
  “我爸妈已经结婚三十七年了,他们从来不问任何问题。从来没有人问:‘结婚的目标是什么?’大多数人结婚,都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相爱。”
  “喔,那么这就足以解释一切了,是不是?”我说。
  “罗哥,请不要问这些问题。”她说,“这些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假如我们像这样谈下去,会破坏了现在的一切。假如你想藉这些话,表示你对我们的婚姻有了其他想法——”
  “我对你没有其他想法,但是,想不通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的人是你。或许如果你试着用逻辑来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而不要拿我们和浪漫小说中的人物比较的话——”
  “我不读浪漫小说。”她说。
  “那么你是从哪儿得到这种对婚姻的看法的呢?”我问她。
  她一声也不吭。
  “我要说的只是,我们应该暂时抛开所有对婚姻的成见,好好看看我们的现况,然后应该想清楚我们想要的是什么,最后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我告诉她。
  但是茱莉似乎充耳不闻,她站起来。“我想我们该回去了。”她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人仿佛脸上都结了冰,沉默不语。我的眼睛注视着街道的一边,茱莉则注视着另外一边。进门的时候,茱莉的妈妈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饭,但是我说我得回去了。我向孩子们道别,向茱莉挥挥手,就离开了。
  我正要钻进车子里的时候,听到她追了上来。
  “我们周末会再见面吗?”她问。
  我微微的笑了:“会呀,当然哪,听起来很棒。”
  她说:“很抱歉发生了刚才的情况。”
  “我想我们得一直试下去,直到找对了方向。”
  我们两个人都笑了。然后就言归于好。
  28   缩短生产周期
  我回家的时候,太阳正开始下山,把天空染成一片玫瑰红。我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电话铃响了,我冲过去抓起电话筒。
  “早安!”电话中传来钟纳的声音。
  “早安?”从窗口望出去,夕阳几乎快落到地平线下了。我大笑:“我正在欣赏落日余晖呢,你在哪里呀?”
  “新加坡。”他说。
  “喔。”
  “我在旅馆里正好看到太阳慢慢升起。”钟纳说,“罗哥,我很不想打电话到家里来吵你,不过接下来几个星期,我都抽不出空来和你通电话。”
  “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是我们将来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详谈。”
  “我明白了……”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说,“真糟糕,这样一来,我就进退两难了,因为我原本正想再度请你帮忙。”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问。
  我告诉他:“不是,从工厂营运的角度而言,一切大致都还不错,但是我刚和事业部的副总裁开完会,他告诉我,工厂必须展现出更大幅度的改善才行。”
  “你们还是不赚钱吗?”他问。
  我说:“不是,我们又开始赚钱了,但是我们必须加快改革的速度,才能使工厂脱离关闭的命运。”
  我听到电话里依稀传来钟纳的笑声,他说:“换作是我,我不会太担心关厂的问题。”
  “但是,从我上司的口中听来,他们的确很可能关掉我们的工厂。除非他改口,否则我不敢太看轻他说的话。”我说。
  “罗哥,假如你想进一步改善工厂,我绝对支持你。既然在未来几个星期,我都抽不出空来和你通电话,我们干脆趁现在好好谈谈。先告诉我工厂的近况吧。”他说。
  于是我一五一十的向他报告。我很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到了理论的极限,因此我问他,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尝试的做法吗?
  他说:“还有什么其他的做法?相信我,我们才刚刚起步而已。现在我的建议是……”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办公室思考钟纳所说的话。窗外,是他已经在新加坡看过的朝阳。 我走出办公室,想去倒杯咖啡,结果在咖啡机旁碰到史黛西。
  她说:“嗨,我听说昨天总部的会议中,我们的表现还不错。”
  我说:“还算不错,但是我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有办法让皮区相信工厂的长期营运不会有问题。不过,我昨天和钟纳谈了一下。”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的进展呀?”她问。
  我说:“有,他建议我们尝试他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