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2-12-23 20:32      字数:4762
  不搭本不费多大劲儿千把块装进兜里,汪学成乐了,他清楚,这位哥们儿干的这事儿,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公安局抓住,锣鼓长了没好戏,干脆只和他做这一回。老谋深算的汪学成狡兔三窟,他的判断没错。风声已传入他的耳朵,公安机关正在全市抓捕他的那位哥们儿。
  汪学成心虚了,害怕了。他重重地拍几下前额,长一声短一声叹气,一旦那位哥们儿被抓,到那时自己必被牵连,万一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深层次的问题……汪学成不敢想下去了。突然,他脑瓜一转,想起公安局的一个人,不禁心头暗喜。
  过去,他曾盗窃吸毒被刑警二大队副教导员冯宏庆处理过,只因情节较轻,够不上刑事处罚。冯宏庆做事精细,柔中有刚,刚中有柔,执法严格,态度和蔼,与他打过几个回合,汪学成印象较深。
  汪学成从家里走出来,心里涌上无限的烦恼。
  五月的金昌是最美的季节,杨、柳、榆、槐绽放开嫩绿的新叶,月光如水的夜晚,轻柔的春风飘着红玫瑰的香味儿。
  一只夜猫子在市区的夜空凄厉地叫着。汪学成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来到刑警支队。公安刑侦大楼,灯光如昼,冯宏庆加班连轴转,正在看材料。
  “冯哥!”汪学成敲开门咧嘴“嘿嘿”笑。
  刑警二大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把汪学成纳入了视线。这会子,冯宏庆不显山不露水地问:“汪学成,你最近忙啥呢?”
  “没……没忙啥,呆在家里。”汪学成摸着后脑勺。
  “谁养活你呢?”
  “靠老爹的退休工资呗!”汪学成装模作样,唉声叹气。
  “那东西再抽过没有( 指海洛因)?”
  “看你说的,冯哥,我早戒了,要不,我也对不起你对我的教育呀!”他撒谎从不脸红。
  “冯哥,有个情况想给你反映反映。”汪学成试探着眨巴几下眼珠,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好啊!你说。”冯宏庆掀开笔记本。
  “河西堡糖酒公司有个叫翟广的,听人说他至少偷了10来辆摩托……”汪学成吸溜着鼻涕。
  冯宏庆对他提供的情况相信也不完全相信,他对汪学成有一定的了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干刑警这行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他作完记录扔给他一支烟:“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真假,听别人说的呗!”汪学成抽一口烟,一副很实诚的样子。
  “够他妈贼的。”冯宏庆一边心里骂着一边很亲热地说:“以后有啥情况多给我们反映。”说着让汪学成记了自己的传呼机号:“有啥事,可以给我打传呼。”
  汪学成点头哈腰像鸡吃米,从冯宏庆的神态和话语里,他没有发现公安对他有任何的怀疑。
  汪学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冯宏庆处出来,后背上已冒了一层汗。
  马路上,路灯下映出他瘦长的影子。他反复回忆琢磨着和冯宏庆的对话,心里像吃了颗定心丸。但一回到家,心里就七上八下。三个多月来,他一直如坐针毡,连做梦都梦见自己被押上刑场。那血淋淋的一幕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任凭怎么也抹不去。
  3.武当山的把兄弟
  2月,南国已是温暖如春、油菜花飘香的日子。处于西北甘肃大戈壁的我国古代的边塞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金昌市的辖区永昌县,虽与市区相隔百余里,但山上的常年温度要比山下低4度。这里,水草丰茂,牛羊肥美,是河西走廊的重镇,古丝绸之路的必经地。1936年红四方面军西征,永昌战役,我军与马匪展开激战,悲壮惨烈,至今校场山坡还长眠着几千红军将士的英灵。
  六十年后的今天,紧靠县城的北武当山的羊肠小道上晃动着三个黑色的恶魔,如果牺牲的将士们地下有灵,他们会跳起来大骂这类不肖子孙,把他们撕成碎片。
  武当山,山势险峻,怪石嶙峋,山上是这一带较有名气的佛家胜地。每日里善男信女不断,香火缭绕。这三个专门从金昌乘班车来的人,陡峭的山路早已把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踉踉跄跄。
  阵阵山风吹起沙粒,吹得他们睁不开眼,寒风钻进他们的脖领,冻得他们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大哥,我看还是不上了吧。”小个子翟广望望仍不见尽头的山顶拧把鼻涕。
  结实健壮的江续畏难地皱皱眉。
  “啥?熊了?”好像永远站不直的瘦高个汪学成翻起白眼珠。
  “没……没……”翟广结巴着嘴。
  “咱们大老远的是来玩的吗?当年三国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天我们是汪、江、翟结义武当山。”汪学成摆出老大哥的架势借古喻今充大瓣蒜。
  他这一说,江续、翟广还真来了劲儿,撅起尻子呼哧呼哧拼命往上爬。
  中午11点来钟,他们终于爬上了山顶,三人一屁股坐在山坡上,腿发软、心发慌,冒汗的后背,山风一吹,透心凉,冻得上下牙打架格格响。
  山上,几间古香古色的殿堂神秘而清幽。三人走进殿内,向前面的纸箱里扔了几块钱,燃一炷香,烧一堆纸,学着电影、电视上侠胆义士的样子,三拜九叩,结拜把兄弟,口中念念有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声音浑浊,参差不齐,扭曲的脸令人啼笑皆非。
  不知为啥,出门时,三人同时想到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佛语,浑身不禁一颤,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汪学成三人武当山拜把兄弟,按年龄依次排列,汪学成老大,翟广老二,江续老三。三位把兄弟,三个恶魔,武当山一行,成为他们走向地狱之门的开端。
  一次偶然的机会,汪学成在酒场上认识了某厂工人翟广。25岁的翟广从小被抱养,养父把他当亲儿子待。他从小娇生惯养,斗鸡走狗,很不争气。这个从永昌偏僻农村出来的娃子见的世面越来越多,常常被花花绿绿的世界撩拨得心里发痒。后来,他在金川结识一帮狐朋狗友,染上毒瘾,每月工资不能满足,不免干些偷偷摸摸的事,经常往来于永昌金川,在金川有三处落脚点。
  在一次酒桌上,他认识了汪学成,两人话语滔滔,相见恨晚。
  后来,汪学成把翟广介绍给某公司工人江续。24岁的江续曾因盗窃罪被判刑6个月。三人臭味相投,一来二去视为知己。
  武当山结拜把兄弟的当天,三人回到金川开席把酒以示庆贺。
  汪学成端起酒杯唾沫星乱飞:“共同的事业,共同的命运把我们共同拴在一条裤腰带上了,来,干杯!”“当!”三位把兄弟碰了三杯酒。“这年头,没钱不行啊!”汪学成感慨着摇头叹气。“有钱能使鬼上树,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一提到钱翟广心里就发痒。
  “上那个破班,挣不了仨俩钱,没劲!”江续满肚子牢骚怨气。
  “咱们得想法子搞点钱,要干就干大的,小打小闹滴水不解渴。”汪学成沉吟着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稀落落的黄胡子。
  屋里一片沉默。“咱们弟兄要闹钱就闹点大的,不知老二老三有没有胆量?”汪学成故意卖关子。
  “啥?谁怕谁不是人。”翟广胸脯拍得啪啪响。
  “大哥,你说咋个弄法?”江续支楞起耳朵伸长脖子。
  昏暗的灯光下,三个头凑在一起时,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哧哧大笑。
  金昌市占地面积9593平方公里,人口44万,地处河西走廊东部,祁连山脉北麓,阿拉善台地南缘。北、东与民勤县相连、东南与武威市相靠,南与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相接,西南与青海省门源回族自治县搭界,西与民乐、山丹县接壤,西北与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右旗毗邻。境内有茫茫大戈壁和上千万亩草原,北靠巴丹吉林大沙漠,地广人稀。有这样一个地理环境,作案后易于逃匿藏身,任凭你公安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无济于事。
  三人乐了,乐得摇头晃脑拍大腿。
  汪学成枕头下取出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递给江续,这是他费尽心思花钱请人制造的,能打半自动步枪子弹。
  江续激动得用手掂掂,退掉子弹,拉了几下枪栓连连说好。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窗内,酒气熏天,三个人得意忘形,蠢蠢欲动。
  4.丧尽天良
  2月14日,金昌天高云淡,气温有所回升。马路上进城的农民川流不息,他们纷纷涌进城来或买或卖,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兴奋。老头老太太们从各自的楼房上走下来散步,活动腿脚,或挤在人群里为他们的子孙挑选衣帽,新春佳节就要到了,人们心里充满着希望。
  冬日的阳光洒满镍城,阳光下,三个不速之客骑着秃尾巴自行车在人流中东张西望。
  东区汽车站停车场,人如潮水,车辆云集,回家探亲的人们匆匆挤上开往四面八方的班车,各式各样的出租车不停地打着喇叭在招揽顾客。
  汪学成、江续、翟广把自行车停到一边,蹲在树沟里,六只眼不停地往出租车上瞄。
  “那辆车怎么样?”翟广指着一辆崭新的昌河牌出租车。
  “不行,不行。”汪学成连连摆手。
  “那一辆!”江续指一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
  汪学成又连连摇头。
  “这一辆!”江续显得有点急躁,又悄悄指着辆“长建”。
  “真没眼光,要搞就搞辆值钱的。”汪学成站起身。
  三人来到镍都大厦停车场,又转到大市场,然后在金川公司一招停车场附近停下。好半天没有选中目标,汪学成悄声骂娘。
  蓦地,从兰州路驶来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车,在一招门口停下。
  三人一阵兴奋,正欲上前,眨眼工夫被一些老板模样的人雇走。
  得意的猎物失掉了,三人骂骂咧咧扫兴而回。
  这一天,他们没有动手。夜里,一场西北风,第二天金昌气温骤然下降,阴沉沉的天刮着小刀子风。天刚放亮,B早早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院里摸摸他那心爱的买了不到10天的桑塔纳车,蓝宝石般的车身,光亮照人,蓝莹莹的晃人眼睛。
  几天来,B驾驶着它在市区如鱼得水,他待人真诚,态度和蔼,租价合理,一天下来,净挣一二百元,B高兴得跳蹦子。
  家里人给他打几个荷包蛋,他热热地吃了,兴冲冲地启动了马达。
  “早点回来。”老奶奶在炕头上嘱咐。
  “开车慢一点。”父亲反复叮咛。
  “你们放心吧,没事!”B宽慰着老人。
  A把儿子送出门口,一直望着车子拐了弯,才脸上满意地挂着微笑回屋。
  太阳被云遮住了,市区一片雾蒙蒙的。B把车停在冶炼厂附近金川公司一招门口。冶炼厂机器的轰鸣,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新的生活,新的开端,充满无限的希望。他能挣钱了,22岁的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人与人之间都好像是那样的真诚和善良。
  “小师傅,走永昌多少钱?”汪学成和蔼的声音。
  B正专心擦挡风玻璃上的哈气,被眼前一高一矮的人吓了一跳。
  高的是汪学成,瘦长脸皮多肉少,黄不拉几,两只眼珠骨碌碌转。矮个的是翟广,瘦小身材,“八”字眉,脸上黑不溜秋。
  B一见这俩人的长相心里就犯嘀咕。
  汪学成“啪”地甩到驾驶室两张票子:“先给二百块,要钱回来再给你二百,怎么样?小师傅!”
  “老板欠我们几万块钱,说定今天给,我俩去趟河西堡。”翟广说话有点结巴。
  还没等B搭话,他们已拉开车门。
  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等候猎物上钩的江续看在眼里。汪学成给他递一个暗号。江续迅速搭乘了去河西堡的车。
  桑塔纳车在宽广平坦的金河公路上行驶。B心情格外好,客人态度和蔼,说出租车司机如何辛苦,如何伟大,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业,是人们达到目的地的天使。奉承话儿使B觉得有点肉麻。
  车子越过山湾收费站,拐过几道山梁,进入河西堡镇,一小伙在马路边左顾右盼。
  江续招手拦车。事前,他们作了周密策划。
  “咱们三人去租车,人多,司机会起疑心的,再说,现在的司机刁得很,不是熟人不跟着出远门。”汪学成花花肠子多。
  “那咋办?”江续和翟广嘴巴大张。
  “我和翟广去租车,江续你在一边看着我们租上后,就赶紧搭车到河西堡化工厂门口等我们……”
  “行!”江续怀里揣上汪学成给他的手枪。
  “还是大哥办法多!”翟广赶紧溜汪学成的马屁。这当儿,江续已经上了车。装做债权人之一的江续给汪、翟递个眼色愤愤骂道:“妈的,老板去了水源,他家里人说他在那里等我们。”
  “那……那我们还去不去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