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2-12-12 20:18      字数:4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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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吴安国本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只不过是颇具同情心,因游历时见到不平之事而无法为之申冤,一腔怨愤郁集心中,无可发泄,才会口出激愤之言。这时听到秦观发问,顿时明白自己是有点有偏概全了。既觉自己理亏,他也就缄口不言了。
  那司马梦求却在旁边笑道:“镇卿不必丧气,石相公不过试试吾辈胆色,岂有容不得人说话的石相公?”
  我沈着脸说道:“只怕司马纯父这话说得太满了。”
  除开李一侠,众人都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满,见我发作,便更不敢做声。
  司马梦求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笑呵呵的说道:“石相公力主《朝野清议法》,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倘若吴镇卿在酒楼几句狂妄之语便能让石相动雷霆之怒,这《朝野清议法》又如何谈起?”
  那吴安国才到汴京,《朝野清议法》上奏未久,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而曹友闻和吴从龙却是恍然大悟,连秦观都感到有点惭愧。
  我见他说破,也不再演戏,笑赞道:“司马纯父真是智谋之士。”又吩咐人给吴安国松了绑,这家伙和拗相公一个脾气,虽然心里知道自己不太对,但是道起歉来,也真是别扭。于是又少不了引得秦观讽刺几句,这吴安国和秦观,一开始就落下了这互相抬杠讥讽的毛病。
  李一侠瞧气氛缓和下来,便吩咐着下人去准备宴席,我向他们介绍了李一侠和秦观。那司马梦求是个机智深沉的人,精明干练,因为家室颇殷,他也有点大家少爷的性格,不爱科考,却喜欢四处游历,指点江山;吴安国虽然不够圆滑,却是个有胆色真性情的伟男子,平生喜言兵事吏治,颇有点以澄清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李一侠笑言,若段子介在一起,与此君正是天生一对;曹友闻虽然拙于言辞,却是个至诚君子,且颇有胆色;唯有吴从龙,胆色稍逊,但是于各朝礼仪典章,却是相当熟悉,而且还是个神射手。我心中暗忖,多半正是因为他胆色稍逊,才有这么好的弓弩功夫。
  当下我便有招揽之意,然而却不知这几人志趣如何。李一侠岂不知我的心思?见我那番做作,就知道我想招这几人到自己府中,于是在席中便问及明春科考之事。而我则在言辞中微露招致之意。
  那司马梦求是个精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说道:“功名余事,何足挂齿,学生之志乃在救济天下苍生。”
  吴安国却坦然言道:“我比不得纯父兄志存高远,万里迢迢从福建赶来东京,不为功名,更为何事?然而博取功名,亦不过是为兼济天下尔。”
  李一侠拊掌大笑,又问曹友闻:“曹兄明春,必能为天子门生。”
  曹友闻呐呐回道:“我经义不纯,有负无过兄雅望。”
  众人哈哈大笑,却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吴从龙知道下一个肯定问到他,就主动说道:“我的想法和镇卿是一般。”
  我听他们说完,口里说笑,心中却暗暗纳闷:吴安国和吴从龙都是挺出色的人物,既然有意科考,为何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看样子每朝每代,总有不少人材被埋没。不过既碰上了我,定能让他们大放异彩。
  我夸了他们几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在酒楼之时,听到纯父和诸位在谈论时政,石某不才,愿闻高见。”我看曹友闻是个质朴之人,问话之时,眼睛便是望着他。
  果然,不等他人答话,曹友闻便开口了:“浅薄轻狂之论,不敢污相公清听。乃是纯父兄在称赞钢铁之政可为大宋强盛之基,而今上锐意进取,西北边事已起,如今陛下即委王韶主持军务,必有大胜还报,然而以大宋之情,则难免有先胜后败之辱,虽有钢铁兵器之利,而无统兵之良将,只怕亦不能挽此颓势。学生与子云兄不服,便在酒楼上辩论起来,不料为相公所闻。”
  “哦?”我一下子兴趣上来了,大宋对西北用兵,的确是开始有大胜,最后却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反而丧师辱国的。“纯父作此高论,必有所据?”
  以司马梦求的精明,他很清楚知道这番应对,可能关系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当下侃侃而谈:“当今王相公主持变法,虽外有敛财之名,然一则奈石相公百般周全,使得百姓困苦略缓,二则王相公之新政,使得国库富足,兵马得练。置将法更一改百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之弊。况有明天子在上,诸事得谐。王韶颇有将才,此去西北,又有王相公全力支持,对夏国有一大胜,并不意外。那夏国新君初立,断敌不过大宋的良将。故学生以为,至迟不过明春,必有捷报还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看我反应,我却不置可否。
  那边秦观见我如此,就问道:“既如此,纯父兄何谓有先胜后败之辱?”
  司马梦求望着我笑道:“在下不敢说。”
  我知他下面的话必然有诽议朝政之嫌,就说道:“但说无妨,明天子在上,必然不至怪罪。”
  司马梦求告了罪,说道:“既如此,请恕学生放肆了。本来若以王韶主持军务,则西北未必会有败绩。然学生才以为,当今朝局,朋党之争已成。学生闻王相公在地方时,颇为百姓谋,而一为执政,则刻刻以敛财为务。其驱除异己,全不能容人,实是刚愎自用……”
  这话说得众人耸然变色,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王相既然如此,倘无石相周全,王相早已罢相也。学生非是妄言,当今天子仁心仁德,专为爱民为务,下情不能上达,方使圣天子受王相之蒙弊敝。若一旦国家有水旱之害,以王相公敛财之政,百姓必处水深火热之中,只须一二大臣将此报与陛下知道,王相如此动摇国本,便是陛下也不能让他继续居于执政之位。况且朝中反对新法之君子甚众,以王相一人之手,能掩尽天下人之口?王相一朝罢相,王韶必受牵连。然今上进取之心不会因王相公之罢而稍退,西北战火已开,一时也不能熄灭。本朝并无几个良将,朝廷内陷入党争,更难选贤任能,以御敌国。夏国是虎狼之邦,岂会善罢干休?此学生以为必有后败之辱。又,便是王相不罢,王韶继续主持西北军务。夏国倘若连遭败绩,必与契丹盟约,互为犄角,以当今大宋之国力,焉能同时与辽夏开战?辽主并非愚昧之人,焉能不知道我大宋攻取西夏,数年之后兵锋所指,便是他契丹的燕云故地。攘外必须先安内,如今国内纷扰,便有进取之心,亦难成大事。”
  第十六节 武学(一)
  那边司马梦求侃侃而论,李一侠不住的额首赞赏。我在心里也暗暗钦佩这家伙的确有些见识,虽然不能说和历史完全相符,但是却也相当的精确了。当天我就把他们留在府上,做彻夜之谈。无非说一些新学的心得,对未来政治的构想之类。因为不方便把我的构思全盘托出,所以我刻意提到玻璃,又故意提到义学的构想……让这些人赞叹不已。
  在第二天启明星刚出来的时候,我走出院子,望着那颗星星对司马梦求、吴安国、曹友闻、吴从龙说道:“如今国家,名为太平无事,实则隐患重重,正孟子所谓‘死于安乐’之时,幸有明天子在上,我欲佐辅君王,为大宋立万世太平之基,赢得身前生后之名,他日名题凌烟阁之上。然一人力孤,欲得天下英雄相助。今见诸位皆我大宋豪杰之士,我欲得诸位之助,却不知诸君是否不弃余之德薄?”
  司马梦求诸人和我一晚倾谈,早有倾盖如故之感,此时更是热血沸腾。一齐抱拳答道:“既蒙相公不弃,学生不敢惜此贱躯。”
  我一日之间得五个青年才俊相助,心里畅快之极,吩咐婢女:“去把我书房那个绿色的石盒取来。”
  那边早有答应,不多时便有婢女将石盒取至。我掀开盖子,里面却有五块玉佩,上面各刻古诗一首。我笑道:“这五面玉佩是我在坊间购得,今日诸君正好五人,岂非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将玉佩赠与诸君,勉之勉之。”
  当下取出玉佩,郑重相赠。那司马梦求的玉佩上,刻的小诗是“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这是李太白的《永王东巡歌》;吴安国的玉佩刻的却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竟是李贺《南园十三首》中的名篇;曹友闻的玉佩上仅刻了一句“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却是岑参的名句;那吴从龙所得的玉佩是一首《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最后一块玉佩赠给秦观,众人却见上面刻了几句唐诗——“昔闻班家子,笔砚忽然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陬。”
  这本是唐人的一首长诗中的几句,秦观接过玉佩,便忍不住吟了下去:“……岂不服艰险,只思清国雠。山川去何岁,霜露几逢秋……”众人皆是饱学的书生,听他念的慷慨,不禁为之动容,几个人便一起背道:“……玉塞已遐廓,铁关方阻修……”
  当读完“卒使功名建,长封万里侯”之时,便是连我,也心情澎湃不已。众人都在想象着日后建功立业,几历艰险,而终于能流芳青史……正在这心情激漾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皇帝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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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的地方离宫里很远,当我赶到宫中之时,天已大亮。我想到皇帝这么早要见我,想必大事相商,莫非是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开始提上议事日程了?我一路上细细思量该如何应对皇帝的询问,却总是顾虑良多,苦无良策,暗暗懊恼没有和李一侠事先商量对答之策。
  不料皇帝却似乎并无大事的样子,我这边紧张兮兮的,他却在那里练字。见我到了,皇帝微笑道:“朕想叫爱卿给朕办件差使,子明不许推诿。”
  我暗暗叫苦,皇帝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先给我把后路封死,再让我办事?我正要想法子推辞,却听皇帝说道:“执政欲立武学,朕听闻子明办的白水潭学院颇有名望,这件事交给石卿,朕当可以放心。”
  我一听是武学,原本想要推辞的话硬生生的让我卡在了嘴边。我原来忽略了这个细节,毕竟我不可能记得历史上发生过每一件,但是皇帝一提,我马上想起来,的确是在神宗的某一年,有“置武学”的记载,而且皇帝也经常看那些军士比武的。这个和皇帝念念不忘恢复汉唐故土,力图进取的思想是有直接关联的。想必他虽然不至于怀疑到王安石的忠心,却不愿意让朝中有权位的大臣对军队有太多的影响力,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理。毕竟我曾给对他提过的新式军队,给皇帝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但是我还是装做为难的样子……皇帝以为我又要推辞,又说道:“子明,朕知道卿专欲谦退,然此事你不得推辞,倘无子明主持,谁能帮朕建立一支横扫天下的雄师?”
  我知道讨价还价的时候来了,便故作迟疑的说道:“非臣不为陛下分忧,然置武学乃国之大事,臣以为当以谨慎为先。陛下有命,微臣不敢辞,然愿陛下许臣回府拟一条陈,细细分说,再由陛下定夺。以免误国家大事。”
  皇帝见我答应,便笑道:“这是老成之言。明日一早,你再来见朕。”
  当下君臣便说了些闲话,皇帝问我:“子明尚无妻室?”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起来,终于来了,连忙回道:“陛下知臣自熙宁二年落难汴京,之前的事情几乎全部不记得,家里父母可曾安好,是否曾有妻儿,臣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臣之经历,所谓‘再世为人’是也。故功名利禄,于臣皆如浮云。唯思不能报陛下知遇之恩也。今者臣不知父母何人何处,是为不孝;国家外有强夷虎视而不能为陛下分忧,是为不忠;倘若曾有妻儿,若背结发之盟,则是不义;有子女不能养,是为不仁。今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焉敢言及妻室。”说到伤心之处,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亲人,不禁潸然泪下。
  皇帝见我伤心,也感叹了一会。安慰道:“子明不要过于伤心。朕以为子明实天降奇才以为朕之臂膀。虽则父母双亲不知去向,子欲养而亲不在,良可悲也,然亦须知天安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岂可不成家立业,延续石氏香火?朝中大臣勋戚,无论哪家的千金,子明倘若有意,便由朕给你作主。”
  我见皇帝如此说,也有点感动,哽咽道:“陛下对臣如此,臣无以为报。唯愿殚心竭智,佐辅陛下成为一代明君。千秋万岁之后,莫论汉祖唐宗,便是尧舜,亦不能及陛下之声威之万一。”
  皇帝见我竟说出这样的狂言,连忙说道:“朕岂敢胜过尧舜……子明莫要乱说。”
  我自知失言,也不敢分辩。我那种比法,是秦始皇的自谓,若为奸小所趁,麻烦就大了。连忙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