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2-12-08 11:15      字数:4697
  “那咋整里,这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麦穗长大,找媳妇就难。让人知道你怀的孩子是我的,这队长肯定干不成了。”老根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知不觉头上竟出了一头冷汗。
  “你也别怕恁很,二叔,我听说县卫生院现在可以流产,咱哪天找个机会去做了”。寒月说。
  “我也听说县卫生院能做那活,只是我老根老大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才有个后,再做了我不甘心呐!”一阵叹息声后两人谁也不做声。老根又去切他的红薯。良久,寒月才又冒出一句:“要不咱领着俩孩子跑吧”。
  “跑,往那跑,出去麦穗姐俩吃啥,麦穗咋上学。没公社的证明还不让当氓流抓起来”。老根说。 “谁说的,你唬人的吧”。寒月有点不信。“你三代贫农他们敢抓你”。
  “你别急,让我好好想想”。老根走回去切着红薯片说。 “你先别切哩,你得拿主意啊二叔,我可不能再出一点事啦,俩孩子还得我养活哩”。寒月竟呜、呜地哭起来。
  “哎呀,你就别哭啦,你越哭我越没主意,要不我给你二婶离了,咱过,你给我生个儿,我也不绝户了”。 “那咋对得起二婶哩。”寒月停住哭声说。
  “那你说咋办哩”?老根着急地问。
  “干脆我把他生下来算了,你也没个后,生下来你和二婶养着,日后也好养活您”。寒月突然提出这个主意来。老根何偿不想让寒月给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呢!可是一个寡妇名不正言不顺的生下一个孩子来,得顶着多大的压力啊!再说麦穗姐弟俩也这么大了,让他们长大咋做人哩,我老根有后没后倒不重要,可这事一浮出水面,小麦穗一生说不定就毁了,我不能太自私了。以前,批斗麦穗他爷时,就怪对不住人家了,要知道自己那东西还管用,打死也不能和寒月干那事啊!事已至此,总得拿个主意吧,不生又不打胎,该咋弄哩,老根思绪万千,要与不要两种思想来回斗争着,他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田野里只有蟋蟀的尖叫声和老根那节奏不齐的切红薯片声。
  “唉呦”,老根突然尖叫一声刀子切着了手,正在搓红薯片的寒月问:“咋啦,二叔”。
  “没事,碰着点皮”。老根说着在地上抓一把土包在流血的手指上。寒月要看老根碰着的手,老根不让。 “剩下的不切了,明我自己弄”。寒月说。
  “没啥事,把这点切完再回去吧。趁这会儿没人咱商量商量,想想主意”。老根说。其实,男人平时看起来挺凶的,真一到事上,比女人还熊包,这老根也是这样,别看他平日里指挥队里的生产头头是道,大人小孩看见他都害怕,可听说寒月怀上了,倒吓得六神无主了。寒月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愁也没用,我不怕你怕啥哩?二婶也盼有个后,她也不会说啥,这几年我全家都靠着你帮助才过来,咋报答你哩,既然是你的种,咱就别作贱自己了。就是让别人看出来,我死活不说是你里,他总不能硬说是你的。生下来你不敢养,我给你养着”。老根说:“那人家问着这孩子是谁的,你咋说?。
  “咋说,我就说,我走亲戚回来在西地沟子里被一个男的那个了,天黑我也没看清是谁,他还能咋我。再问我就骂他”。寒月不知哪来的骚主意。
  “可麦穗这孩子长大后脸上咋挂着哩,他不恨咱”?老根说。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了我再给他说,人都是有良心的,他不能说不记一点事,是谁拉扯他长大,他总不能忘本吧”。寒月象一切都想好了一样。
  “那先这样吧,别声张,能捂一天算一天,你以后穿衣服穿大方点,别让人看出来了队里的活我给你安排点轻的,这只是太委曲你了”。老根现在也只能按寒月说的办了。他自己实在也太想要个孩子了,老大那几个球货也不掛念自己那几间房了。有些事就是那样,一旦主意定了,不管结果怎样,心里也轻松。唰、唰老根切红薯片的声音又明快起来。月亮从东边也悄悄地爬了出来。满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偷偷地在笑,小蟋蟀吱吱吱叫得更欢了。六天气渐渐转冷了,东北风一刮让人冻的打哆嗦。公社又组织各大队在冬闲时机办学习班,老根自然也是成员之一。学习班全封闭式学习,半夜就起床跑操、读报。寒月早早的穿上她那个蓝花袄,又肥又胖,谁也看不出来她日益隆起的大肚子。再说,谁也不去想一个寡妇能会有大肚子。自从她告诉老根她怀上以后,老根到她这来的更勤了,在队里干的活都是轻活,有时老根干脆找个借口不让她干。队委会里有人想给寒月派点重活都被老根找理由顶了回去,有时老根急了,也时不时地敲山镇虎的恐吓几句。可是,今年冬季的学习班比往年还要紧,每个队里必须找出一个批斗的对象,特别是想搞右倾翻案的人,要在全大队进行集中批判。找批斗对象,这可难坏了老根,以前麦穗他爷没死时,凡是有运动都找他,后来再找典型就让队里的五保户王老拐去顶数,每次给他十斤豆子。再后来有一次王老拐一瘸一拐的从大队回来坚决不去了,一问才知道是大队民兵营长跺了他几脚,原因是王老拐上厕所撕了一张报纸,正好上面有伟人的头像。这次找学习对象,老根先开了个队委会,让大家提提谁去。有人提议叫寒月去,她虽不是富农成分,可她也是地富家属吧。这可好,老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亏你们能想出这主意,人家孤儿寡母的这么难,还找人家的事。再说寒月的娘家可是好成分,不在专政之列。”其他队委会的人说,你是队长,你看着办吧,你总不能找个贫农去斗争吧,队长那心里想的啥大伙都明白,谁看不出来?不过,全村人谁也不会相信寒月已经怀上老根的孩子,因为大伙都知道老根那动西不管用,要是管用的话,黄脸婆早给他生一大帮子了。老根毕竟是老根,他有的是办法,他看看一圈人都不言语,他说,“干脆明天上午一户来一个抓阄,谁抓住了谁去,到时候都别说亏。大伙说咋样?”
  队委会里没有一个人吱声,有的还真怕自己抓住了。有人想,那么多人不一定就自己抓住,抓就抓,咱不发表意见,真抓住了再说。老根又看了一圈大伙,便说:“就这么定了明早吃过饭一家一个到牲口屋抓阄,来了给一人的工分,不来的就让他去学习班,挨批斗可是自找哩。如果抓阄的事谁对上边说出去了,到时别怪我老根不客气,我可翻脸不认人,散会!”
  大家谁也没吭声,各自都回了家。老根回到家,黄脸婆把刚做好的玉米面饼子,端过来让老根吃。这些日子黄脸婆对老根可真好,咋回事,老根把寒月给自己怀上孩子的事告诉了她,黄脸婆一开始又哭又闹,老根说,好,你闹吧,你再闹我就给你离婚不要你,反正不是我不中,是你自己不下蛋。寒月说了,有人知道了她不说是我的,就说在西地叫人那个了,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个地方生下来给咱,咱就说在外头捡的,要再是个儿咱也不绝户了。等你老了还有人伺候你,要是指望那几个侄子,他们除了要你那几间房啥也不会理你。还真是这话把黄脸婆给镇住了,她想也是,自己不生养,原来说是怪老根,现在自己可没话说哩,老根说的也在理,老根自己的血脉,总比要人家的亲,事已至此再闹也没用,总得让人把孩子先生出来吧。要是折腾的很了让全村人知道了,老根的队长还能干上?自己以后还亨谁的福,娘家侄也别想再沾一点光。就这凑和着过吧。自此以后黄脸婆不再说啥,有空还去看看寒月。老根吃着饭把会上有人让寒月去学习班的事告诉了黄脸婆,黄脸婆觉得也不能让寒月去,去了那不是老根自己整自己吗,她身上可有老根的骨血啊!这事老两口可是惊人的一致。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黄脸婆是想让寒月给老根生个儿,好传宗接代。第二天刚吃过早饭队里会计顺子就来找老根,两人得先把纸蛋写好,开会时好抓。来开会抓阄的人来的还真齐,一户也不少,寒月也来了。牲口屋乱轰轰的,男人不家在的,妇女和小孩也来凑数,老根开始先讲了这次抓阄的重要性,是因为村里实在找不出谁是刮右倾翻案风的典型。具体地说哪风好坏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上头让找,队里就得找一个。前几次,队里都是让王老拐去顶数,自从上次王老拐挨了几脚后,是死活不愿去了,这典型找不到队里又交不掉差,只好抓阄。谁抓住了谁去,回来队里给工分,再补十斤豆子。这事谁也不能往外说,谁说了,以后运动来了都找他去,队里也不抓阄了。老根还没讲完,底下一阵骚动。老根说,纸蛋上有叉的去,有圈的不去。有人说:“这是啥典型,给工分还补豆子。”:旁人说:“你看便宜你去,队里也不抓阄了。”于是那人不再言语。老根说完让会计把写好的纸蛋从帽头子里倒在地上,一户抓一个不能多抓。会计顺子刚把纸蛋倒在地上众人一轰而上,把纸蛋抓了个净光,等老根去捏时地上啥也没了,老根问谁多抓了,不知谁喊一声,这边有一个纸蛋,说着扔了过来,老根上前拾了起来。抓到圈的人欢天喜地的把纸蛋递给顺子,顺子一个个的记着,最后还有两个纸蛋没交上来,一个是队委会的成员民兵排长钢圈,一个是老根的,昨晚上提出叫寒月去学习班的就是钢圈这小子,老根正犹豫着还没打开纸蛋,钢圈那边哈、哈的笑起来,“队长,你看好啊,我这可是个圈啊,快打开你的看看吧。哈、哈、哈——”钢圈这一笑,大伙也都看着老根乐了。老根赶紧打开纸蛋一看傻眼了,上边真是个叉,老根高喊:“这不算,这是谁扔过来的。”
  钢圈这边不乐意了。“队长,这可是自己抓的啊,别人要是抓着了不算行不?这吐到地上的吐沫可不能舔起来啊,大家说是不是啊”!“再说了,这还有工分还有十斤豆子哩,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老根此时也无话可说,这骚主意是自己出的,算啦,就这吧“散会”老根喊了一声,大伙
  “轰”的一下拥出牲口屋,到外边去了。顺子和寒月没有出去,他俩看着发楞的老根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话题。停了好一阵顺子才说:“队长,你看这事弄的,我看是谁看过又扔过来的,这不能算。”
  老根说:“算了、算了,已经这样了,明天到大队再说。” 站在一旁的寒月说:“都怪俺,是俺让你为难了,要不还是俺去开会去吧。“
  老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寒月看看老根又看看顺子知趣的离开了。
  “走,到我那儿喝两口去,我那还有半瓶老丰产酒里,回去再让你二婶炒点黄豆。”老根对顺子说。会计顺子跟着老根往老根家去,一路上拉拢个脑袋一句话也没说。他是想这事是自己办砸了,咋就让队长给抓着呢?要是提前给队长留个就好了。两个人刚进院黄脸婆就问老根是谁抓着了。老根白了黄脸婆一眼说:“问那么多干啥,炒半碗黄豆去,我给顺子喝口。”
  黄脸婆讨了个没趣转身到里屋挖半碗黄豆上厨房去炒去了,不一会儿,厨屋里便传出来黄豆的炸响和撩人的香味。不大会黄脸婆便把炒好的黄豆端了出来,老根从条几的斗里掂出来半瓶老丰产酒打开口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递给顺子“来你也喝一口。”顺子刚下学当会计,不会喝酒,看看老根那坚决的样子,也接过酒瓶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辣得顺子直张嘴伸舌头。黄脸婆在一旁看顺子喝酒那个狼狈样,“扑哧”一声笑起来。
  “你笑啥哩,没见过喝酒咋哩。”老根朝黄脸婆吼道。 “你今咋了,一回家就给我脸子看。”黄脸婆不高兴地说。 “二婶是这,那阄让队长给抓住了。”顺子说。
  “啥?你二叔抓住了。”黄脸婆感到不可思议。
  “抓住咋啦,不就是开两天会吗,大队还能说我搞翻案风?”老根满不在呼地从顺子手里接过酒瓶,一仰脖又抽了一大口。顺手抓起一把炒黄豆叭、叭地嚼起来,嚼着嚼着老根看着黄脸婆突然间笑起来。顺子和黄脸婆莫名其妙地看着老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顺子问“队长,咋啦,你笑啥?”
  老根转过脸笑嘧嘧地说:“有办法了让你二婶上大队学习去。” 黄脸婆说:“开这会,你让我去,名声怪不好听哩。”
  老根说:“你懂啥,去了给工分,还有十斤黄豆。这不比你下地挣工分快。” “你让我去行,可我是没刮啥风啊。”
  “别管刮啥风,上边咋说你咋听,一准没事。”老根说。黄脸婆不再言声,老根抓起酒瓶连抽几大口,顿时老脸涨红起来。七大队会议室里,各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