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2-12-03 20:04      字数:4721
  财富。可是,他留下的居然只是一根触目惊心的抛物线。
  赵良杰当时就傻了。因为林海峰就摔在他的面前。我对他吼,快打120!然后抱起林海峰的身体就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量,160多斤的体重,我一抱就起来了。旁边有个人大声喊:不要动他!让他躺那!我反应过来,赶紧又把他放下来,将他的身子放平。旁边跑过来看的人非常多,惊惶的脚步达达达达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跪在地上哭着喊,林海峰你要坚持啊,你不能死啊。江楠晚上还要请我们吃饭呢!林海峰的血不断从嘴巴鼻子里出来,他的眼睛不停地流着眼泪。他一遍遍地喊着江楠,可很快就喊不动了,看我的眼睛慢慢迷茫。等我们坐进120的急救车。他身子迅速变冷,最后软塌塌地瘫在床上。车子抖动时,那双手双腿无力地一摇一摆,象不是他的。后来我才想到,他的骨头全部被摔碎了。
  江楠脸色惨白地赶到医院,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抖抖索索地告诉她一切,她母野兽一般咬紧牙关,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然后就抱着我撕心裂肺的哭,要我找林海峰回来。最后,她哭昏倒在我的身上。
  30,还有这样口无遮拦的时光吗?
  林海峰的父亲当天晚上就接走了他。我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林父听,并希望得到他的原谅。本来我不想开这个口,因为没有人觉得这有必要。一条活鲜鲜的命,谁换得回来?他对我摆了摆手,含着泪说,一切天注定。听了这句,我默然无语。
  林海峰一走,江楠就在倒在了病床上。她爸爸妈妈听说她躺进医院了,立即赶到了海口。江楠几天下来不吃饭不喝水,靠输液活着。后来她爸爸把她转到另外一个医院,医生说她得是心病。要想康复的话,得有人陪她帮她开导她。她爸爸妈妈就请了假专门照顾她,每天在她面前细声细气地说话。我去的每次,江南都是两眼无神地躺在那,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回答。过半个月,她妈妈哽咽着告诉我,江楠的漂亮头发开始大片大片的掉,早上跟她梳头的时候,一掉一大把。人也瘦得不成人形。有的时候神智出现胡乱模糊。好几次她半夜都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走出门,说是要去找海峰……
  我听说她这样,心如刀绞。我想江楠你要是真能把他找回来,我对你磕头都愿意。他已经死了。永远回不来了。我的观世音菩萨啊,江楠你自己要坚持下来。我的心已经快麻木了,你再有什么事我也会死掉的。
  我从林海峰出事之后,就没离开海口。我始终觉得那天我应该知道他住了在六楼,他已经告诉我。我怎么也不该忽略的。我应该亲自去他们宿舍找他。我要去了他宿舍,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想到这的时候,我后悔到死了的心都有。现在江楠这一病,我更没有理由走了。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坐在宿舍里,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父亲问我怎么没回家,我说这边出了点事,很快就回。
  好在过了两个月,江楠还是渐渐支撑了下来。有一次我去看她,还看见她妈妈给她喂饭。几天过后,江妈妈跟我说,她和江楠的父亲假期已经完了,江楠现在也差不多稳定了,他们想带她走,可江楠死活不肯。他们也没办法,想托我照顾她一下。
  我当然满口答应。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交流,我们两个多月没说话了,我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怪我恨我?
  江楠从医院搬到了宿舍。因为是假期,宿舍楼的规章执行得比较松弛。男女串门交流的就多了起来,有的情侣嫌去外面逍遥代价昂贵,干脆在宿舍里过起了夫妻生活。我进女生楼的时候,还看见一个男生搂着自己的情人下来,有说有笑的。楼管则在下面一眼不眨地看电视。我看这情况,心想跟楼管打招呼已经没必要了,就直接窜了上去。
  站在她的宿舍门口,我有点忐忑,犹豫了好久我才敲门。江楠开门看见是我,居然朝我笑了笑。这一笑让我宽心不少。我也朝她笑了一下。她的被子铺在地上,我问她怎么睡地下。她说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怕爬不上床。我心里一紧,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也沉默不语。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林海峰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带走了我和江楠心上的一小块东西。我们各自偏离了自己原来的轨道,她不会象以前那样天真无邪,我也不会再把她当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白牙红口,眼睛清澈如一汪纯净水,现在惟剩相对无言的憔悴。原来,催化一个女孩,有时候并不需要性的进入,性只不过是她们在交出那一份纯真感情之后的额外奉送。当活着的死去,真实的变成虚无,当一切在她纯洁的心灵以一种不可思议地姿态尘埃落定,她们才成为那些挎着包、包里装满化装品和避孕套的女人。她们开始沉默,开始会哭,开始会将那一份无法言说的疼痛化成一声声叹息……
  可我还是希望江楠就是江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和原来一样的江楠。
  记得那次我和江楠一起去创新书店,她忽然靠在我耳边说:我要便便……我笑着说,想去就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她为难地说:可我没带卫生纸……我说,去外面买,商场里好象没有。她急切地说,跑那么远,我都快拉裤裆里啦!我看她小脸蛋已经被憋红了,心想这事可不能耽搁的,胸部一拍就说,你先拉着,哥们买了呆会给你送去!她开始还觉得这主意不错,急忙奔进去卫生间,可转瞬又奔回来了,她发觉这个主意没可行性:哥们你怎么送过去啊?你又不能进女厕所……
  我看她急得不行了,只好把我的经验传授给她:去拿广告纸。这商场里到处都有那些一张张免费索取的广告纸。虽然有点厚,手感略糙,但是应急还是可以的。哥们以前急切的时候就这么干的。末了,我还告诉她:最好找面粗糙一点的,不然擦不干净。上次我就拿了一张印有明星的纸,无奈纸面太光滑,老久擦不干净。她赶紧跑到四处转转,最后还真含娇带羞拿了几张卖诺亚舟的广告纸来。等她从厕所里出来,她红着脸给我提出严重警告:羞死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要乱说哦,不然我一指头把你给捏了!
  我还记得那天深夜,我们赤着脚从白沙门回来。在路上,我说要考考她的记性,我讲一个故事,如果她能够一字不拉地复述下来,我就去买棒棒糖给她吃。江楠对自己的记性一直深信不疑,就说,好啊,你就作好买糖的准备吧!
  我笑着跟她讲了一个黄色笑话:一个公龟和一只母龟在沙滩上搞了一次,公龟搞完后,觉得很爽,就对母龟说,亲爱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搞一次。说完,公龟就屁颠屁颠地走了。过了一年,公龟来到这里。老远他就看见母龟躺在了沙滩上,于是很惊讶地说:亲爱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母龟气咻咻地说:什么话,你去年走的时候忘记把我翻过来!
  江楠听完这故事开始还笑得花枝乱颤,可很快又扭捏起来。听荤段子可以,要是亲自来讲,这还真有点难为情。可为了那个棒棒糖,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好记性,她只好复述了一遍:一个公龟和一只母龟在沙滩上搞了一次,恩,公龟搞完后,觉得很爽。恩,就对母龟说,亲爱的,明年的这个时候,恩,我们再在这里搞一次。恩,说完,公龟就屁颠屁颠地走了。恩,过了一年,公龟来到这里。老远他就看见母龟躺在了沙滩上,恩,于是很惊讶地说:亲爱的,恩,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恩,母龟气咻咻地说:什么话,你去年走的时候忘记把我翻过来!
  我听完她的复述,果然是一字不差。结果那糖我却没买,我说,你那复述的时候,有那么多“恩”,我规定一字不拉,可你也不能擅自加字啊!为了这个,江楠整整骂了我两个月癞皮狗。
  可以后,还有这样口无遮拦的时光么?
  31,死是生的一部分
  我坐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她那本来红扑扑的脸现在没一点血色,脖子细得跟我手一样,那手更是瘦得可怕,青青的筋在那雪白的皮肤下面清晰地显现。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大,但已经有点呆滞,没有原来那么灵动跳脱。
  她也看着我,说,你瘦了好多。
  我苦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的骆驼你是马。说完这句我就想扇自己了,为什么出口就是“死”字?
  可江楠还是注意到了,她微笑说:死是生的一部分。死作为生的一种状态永远存在。这句谁说的来着?
  大概是村上吧。我说。我记得那是出自他的《挪威的森林》,我还记得当初我给她介绍过这本书,让她好好看看。她看完之后就说她对我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卓越你真不止一般的黄。我当时还反驳她说,黄有什么不好?现在很多餐厅里的灯光、桌子、墙壁都是黄的,为什么?催动你的欲望呗!
  我们细细地交谈着。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说上一会就要歇上一会。我注意到西天的夕阳射在窗外的树上,轻声细语里,夜幕渐渐落下。也就在转瞬之间,四周被黑暗团团围住,一番厮杀之后,光明败下阵来。后来我瞧见了世纪大桥璀璨的灯光,听见渡轮的汽笛声。再以后,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灯象人的眼,也有累的时候,支持不住了就一个个地熄灭,强撑着的散发出来的光懒散,象近视。而那时的夜色,分外浓重。
  晚了,我说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她。她扯住我说,不要你走。其他人都回家了。我一个人……
  于是我又坐下,坐在她的身边。大概是深夜的时候,四周已经很寂静。她问我,我们一直很好。对吧?
  是的。
  那我们好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困吗?
  不困。
  一起睡吧。
  ……
  上来吧,我们一起睡。我冷。
  我爬了进去,跟她并排睡。她要我抱着她,我就依了她。我拥抱着她,象在拥抱着一个还没有绽放就跌落一地的生命,抚摩着她的背脊,我感觉出一种生命枯萎的沉痛。
  半夜的时候,她悉悉索索把自己脱光了,并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我惊讶地感觉那里一点凸起都没有,几乎就是一个平板。江楠说:自从他走了之后,我的身体都萎缩了。这里以前还有点,现在一点都没有。好了,现在连内衣都不用穿了……
  我听她这么说,心顿时遭了重重一击,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下来。
  她接着说:有一天晚上,他说想要我。我们就去外面……后来我觉得这事太早了,我问他能不能等等,等我再长大一点。他很高兴地答应了我。就在这几天,我甚至还想去买点药来丰乳……可没想到……
  江楠说到这的时候呼吸已经有点急促,那声音里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哭腔,最后她终于还是爆发了:卓越,你说,你说,我为什么当初不给他?他要什么我都应该给他的……可现在他死了!说到这的时候,她抱着我的手突然掴得很紧,她把头埋在我的胸部上,不一会我就感觉那里凉幽幽的,全是她的泪水……
  我拍了拍她那柔软的背,心里说,好了。你哭就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江楠睡得很好,我却听了一晚上的风声。几个月来,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杂乱无章的。到了第二天清晨我才迷糊地眯了一会。等我们两都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我们没想起来,四只眼睛全部盯在天花板上。过了一会,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虽然有气无力,可在这寂静的楼里,还是极大地惊动了我们。我的衣服一件没脱,爬起来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江楠却是精光。她没敢问是谁,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弄好自己头发,还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那人喊了一声:江楠,你不在吗?
  是陈燃。江楠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铺上。这一阵慌张消耗掉她太多的力气。我把门打开的时候,陈燃正转身想走,我喊了一声。
  陈燃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十分惊讶。等她进了宿舍,看见地板上一团糟的被子,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和江楠脸涨得通红,虽然我知道这事情越解释就越迷糊,但是为了江楠我还是有必要跟陈燃说一下。我小声说,你别瞎想,我们什么都没有。你看她那样子。
  陈燃看了江楠,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她把手里一大袋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说,江楠,我今天就回家了。你好点了吗?
  江楠点了点头说,以后还回来吗?
  陈燃沉默了一会说,应该不会了。
  毕业酒会一过,我就很少看见陈燃了。她不知道我会碰见高阁,会了解她在大一那个有如噩梦的晚上,我知道了一切。现在,只有我才是最懂她的人,可我能够告诉她吗?她还是那样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将那道深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