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17 18:16      字数:4749
  这话,说得倒是勉强,从他的表情来看,自然没有半点的欢喜之意,反而满满都是惆怅。
  见状,秦元君一挑眉,一双眸子黑漆漆的,默不作声地盯着温良辰看,似要从中挖掘出什么来。
  “我也许久不见师叔,师叔先坐罢。”温良辰没觉得什么好心虚,反而还瞪了秦元君一眼。
  秦元君紧抿薄嘴,恹恹地拉着薛扬同坐。
  温良辰不禁好笑,道:“师叔不远千里回京,居然来府上看我们,不过,我好奇的是,师叔为何知道我们在公主府。”
  温良辰说话之际,寻了秦元君的身边坐了,她才刚刚放下袖子,他灵活的右手迅速探了进来,将她的左手握住,在人前与他这般亲密,温良辰心中不适,左手稍稍挣扎了一下,谁知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此次回京都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司破格升我为百户。”薛扬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好似全然未瞧见他们二人动作似的。
  温良辰皱皱眉,朝秦元君使了个眼色,秦元君这才一边偷笑,一边得意洋洋地收回手。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消息这般灵通。”秦元君微微颔首。
  温良辰心道,没有锦衣卫不知道的秘辛,薛扬想打探他们二人的踪迹,自然比外头那些四处流窜的官员要容易得多。
  “如今,我要唤你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薛扬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接着,他又看向温良辰,眼中划过一道难以名状的情绪。
  一转眼之间,他们变成大越尊贵的太子和太子妃,薛扬心中觉得,眼前的秦元君和温良辰依然没变,但是,他发现自己出了毛病,仿佛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他不知其中原因,也不想知道。兴许是秦元君和温良辰这对青梅竹马,终于携手走在一起的缘故,让他有羡慕,亦有酸涩,所以在心底产生某种意味不明的抗拒。
  薛扬这短短之言,令在座三人追忆起曾经的往事。当年在三元山上,他们没有身份的藩篱,没有世俗的拘束,共同度过了一段自由快活的日子,虽然偶有摩擦和口角,但是,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值得他们用尽一生去铭记。
  “你今日来此,应该不只是恭贺我们二人罢?可有甚么紧张要事,不妨明言直说。”秦元君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微微皱起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温良辰心道,秦元君嘴上说着不愿见薛扬,事实上他与薛扬同样有同门之谊,若换成不相干之人,秦元君断不会问得如此直白。正是太了解薛扬的性子,秦元君才追根究底,想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的确,我是有要事相告。”薛扬不曾担忧附近有人偷听,事实上,公主府的防卫比其他各府强大许多,他从进门起,便听见附近不远有多道练武之人的呼吸之声,有这些人守卫在旁,不怕有外人监视。
  薛扬沉吟片刻,道:“我此次外出公干,发现海宁府下出现极为古怪之事,那群海匪手中竟然握有与我大越相似火铳,我不知制造火铳之术,是何时流传出去的。”
  火铳的关键之术,是大越的核心机密,旁的外族虽然能模仿,但在射程、内含火药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锦衣卫行事务必要追根究底,薛扬所言绝非虚言,秦元君和温良辰立即信了,秦元君道:“依你之见,火铳的秘方是从大越流传出去的?”
  薛扬见过火铳,平时也会用得着,自然不会看错:“我杀了两名海匪,他们手中的火铳,看起来与大越同出一源,却又有些许差异,我想,必是有人泄密。”
  “此事你已向上头禀报?”秦元君又问道,若薛扬将此事捅上去,必要再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中央设督造司下兵仗局不知有多少人将会受到牵连。
  随着宣德帝身体每况愈下,他的情绪也是越来越极端,总是让人难以捉摸。这也是秦元君为何战战兢兢的原因之一。
  薛扬摇摇头,皱眉道:“不,我并未向上禀报,我此行所接任务,与此无关。”
  “幸亏你未向上言明,此时的大越,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温良辰脸上浮现一抹忧色,她捏紧帕子,“此事不宜提前公开,应派人私下查明,寻出罪魁祸首,再广告天下不迟。”
  “良辰说得没错。”秦元君撑起手臂,双手交握,他盯着薛扬身后某处空地,眼睛格外深邃,“如今父皇不仅疑心内阁,我也不例外,若中央设督造司再出现问题,父皇不介意枉死更多的人,即便今后父皇愿意将这江山交予我之手,留下来的,也只是满目疮痍的河山罢了。”
  别说满目疮痍,连覆灭都有很大可能,在宣德帝只顾吃老本的守成策略下,如今的大越已经开始逐渐走下坡路,洋水泛滥,北方地震,此乃天灾,各地官员不理公事,反而相互勾结欺瞒上级,利用季闻达吏治新政漏洞为自己谋利,农田不在,百姓大面积逃亡,此乃*。
  幸亏西北夷人没有挑事,海盗也慢慢退缩,从大面积攻击改成小股骚扰,否则,以大越如今的气数,是否能扛得下来,还真是一个问题。
  是故,温良辰很明白,秦元君并不希望朝廷上层再出事,他想用更为妥当的办法,以最低的代价,将事情快准狠处理了。
  “你,会是一个好太子。”见秦元君有心如此,薛扬不得不佩服。他从小到大素来自由惯了,从未担心过其他人是否过得好,他之所以进入锦衣卫,根本与普通百姓无关,而是为了了结尘世过往和羁绊,找出当年薛家灭族的真正原因。
  他虽然信奉事不关己的道家待人之法,但从不反对儒家修身治国齐家,有些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有些人活着,却是为了他人是否能过得更好,因此,秦元君这份宽广的心胸,简直弥足珍贵。
  秦元君并未应下薛扬的话,而是自顾道:“自英宗和仁宗过后,大越便一蹶不振,父皇所行之事,不仅未有任何起效,反而让国家再陷入泥沼中,再这般拖下去,今后大越若想恢复当年的元气,恐怕难矣。”
  薛扬和秦元君这番不经意的话,如同一道灵光,忽然从温良辰脑海中的闪过。
  对了,她怎会忘了,秦元君是用他那一整颗赤子之心,来对待大越得之不易的基业?
  难怪他接到圣旨之后,会表现地如此彷徨和迷茫,原来他根本就不在意太子所带来的名利,而是一直在默默担忧不已,他是否能担任一名合格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得以猜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想要为他宽解,让他宽心,便比之前要好办许多。
  温良辰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如春光灿烂,如同夏花般美艳,一度引发了秦元君胸口澎湃的醋意,他在桌下扯住温良辰的袖子,示意她赶紧收敛笑容。
  秦元君斜睨薛扬一样,薛扬急忙错开眼睛,装作没有看见,秦元君心里这才舒服些,心道,自家媳妇儿笑得这般漂亮,可不能给其他人瞧去了。
  “我曾经说过,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温良辰转头看他,眼神笃定,“因此,你要相信,你当上太子,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没想到温良辰对他寄予这么大的厚望,秦元君不可置信扭过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薛扬也附和道:“二皇子被发配至西南,三皇子性子太冲动,你可千万不得有事,如今整个大越的存亡,全系于你一人身上。”
  “……我。”
  面对着自己妻子和同门的肯定,秦元君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默默地垂下头,发现自己今早被封为太子所带来的压力,好像突然从他肩膀上慢慢地漂浮起来,仿佛变轻了不少。
  也许,这便是信任的力量,秦元君如是想道。
  释然过后,秦元君整个人仿佛换了个人般,他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双眼睛更是熠熠发光,充满了斗志。
  “薛扬,你方才所提之事,我会派人彻查,”秦元君微微沉吟,蹙起剑眉,“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此事与你家族有某些关联,兴许是我想得太多罢。”
  薛扬顿时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
  温良辰也回过味来,秦元君这话听起来没有道理,却有误打误撞地挑起她名为质疑的思绪。
  薛家远在西北靖远,因投敌卖国之罪羞愧自杀,火铳之术流落海匪手中,同样是投敌卖国的不解之谜,在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某些关联?
  与薛扬会面后,小两口辞了烂醉如泥的温驸马,从公主府偏门出来,乘坐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趁夜回到家中。
  明日起,秦元君便要以太子的身份上朝,再过上半个月,还要再举行册封太子大典和册封太子妃的仪式,温良辰不敢耽误他休息,二人未对今日之事进行详谈。
  帐中,她搂着他的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只要他不放弃,她便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温良辰将脑袋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嘴角含笑,慢慢地阖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进入宫斗卷。。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本文应该会在本月底完结哦~~
  ☆、第120章 主东宫
  钦天监择日本月月底;举行册封太子和太子妃大典。大典仪式繁杂,既要授金册;还得斋戒三日;祭告天地、宗庙,幸而温良辰与秦元君已成婚;太子妃与皇太子同日传制;省去不少的麻烦。
  温良辰和秦元君着一身厚重的冠服;迎宝册于文华殿谢恩,二人走在台阶上;温良辰脑海中忽然一阵眩晕,脚步不稳;当场便要摔倒;旁侧纯钧眼疾手快;伸手将温良辰半扶住,道:“太子妃!”
  听闻纯钧惊呼,并行的秦元君猛地停住脚,转过头,只见薄薄的灰色雾气之中,温良辰在那一身穿深青色织金云凤文翟衣的映衬下,更显得脸色苍白,神情萎靡,秦元君不禁开始为她担忧,忙插言道:“若是你不舒坦,这礼不行也罢。”
  温良辰并未答话,而是急忙抬手扶住头上的九翬四凤冠,发现凤冠上的珠子和装饰完好无损,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道:“我无事,你们莫要太过担心。”
  秦元君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自从三日前斋戒,你便开始不对劲,况且这几日咱们起得太早,让你一直没休息好,不若你下去休息罢……我代你行礼。”说到最后几个字,他故意放轻了声音。
  斋戒三日二人一点荤腥都没沾,面对那些难以下咽的吃食,温良辰一直食欲不振,昨儿晚上还不小心吐了,弄得秦元君心焦不已,恨不得亲自翻墙出去给她买只烧鸡回来。
  可惜,宫中管束严格,秦元君不敢有半点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温良辰吃苦,百爪挠心。
  秦元君向来说到做到,温良辰心知若自己真表现力有不支,恐怕他真要强行赶自己下去了。今日是册封太子和太子妃大典,连久卧病床的宣德帝都要出场,她如今连太子妃的位置还没坐上,便开始摆架子不受册封,将此事宣扬出去,估计会让整个大越百姓笑掉大牙。
  秦元君的太子之位得来不易,温良辰不愿因为自己的缘因拖他的后腿,让他受到言官的弹劾。
  温良辰强撑起身子,咬着下唇瓣,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故意温声道:“我当真没事,只是早晨吃得少,不小心饿着的,待得稍后礼数完毕,我下去吃些东西,便可再恢复过来。”
  秦元君脸色稍缓,温良辰又接着道:“你们一个二个大惊小怪,咱们要再不走,可得错过了时辰。”
  吉时都是礼部预订好的,方才他们这么一耽搁,已经在宫中造成大面积的拥堵,还好宫女和宦官们训练有素,慢慢分开来站,无一人敢吭声。
  “好罢。”秦元君抿抿嘴,无可奈何地接受温良辰的提议。
  纯钧却慢慢皱起了眉头,温良辰的身体她比秦元君更清楚,温良辰自斋戒日起,便明显与平时不对,她也说不清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她支持温良辰下去休息,可惜温良辰自己不愿意,硬要坚持完毕所有礼数,她身为奴婢,不好在主子面前多嘴,只好默默忍下,从旁仔细观察温良辰的神情。
  宣德帝今日特地从龙榻上爬起来,出现在举行册封大典的奉先殿。兴许是宦官们给力,竟将瘦了一圈的他收拾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至少从远处看,此时的宣德帝,在气色上已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只要是略懂医术和观气色之人,便能瞧出宣德帝的不妥,温良辰悄悄瞄向宣德帝,只见他的唇色呈淡淡的紫色,脸颊两侧也泛着一股青灰,乃是中毒之症状。
  不知宣德帝大病一场过后,有没有再偷偷摸摸服用丹药,这便是温良辰瞧不出来的了。
  受封仪式繁琐而劳累,光是下跪,便能跪得人腿脚发麻,温良辰和秦元君需要对宣德帝行八拜礼,再对曹太后、李太后分别八拜,曹皇后和卫贵妃八拜,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