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2-11-18 17:08      字数:4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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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中国棋手研究结果作为参考,大竹嘴里不断说着:“确实!确实!”一边在检视着结果,然后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对浜崎说:“我同意中国方面的结论,如果钱宇平看到这步棋则这局棋中国队赢定。”浜崎赶紧把这些意见写进他的观战记。
  这种情势下让酒卷的心情陷入谷底。当今村俊也从中国两连胜回来,日本舆论一片乐观气氛,认为女子和少年两阵过去以后,现在该是日本队领先的时候了。就连NEC公司方面,也对酒卷流露出:“第二届到山城为止。现在看问题不大吧?”但此时只有酒卷一人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他也和中国方面一样,认为钱宇平有可能成为在日本队喉咙里的一根尖刺。钱宇平上一届赢棋认输,让超一流九段小林光一至今还心有余悸,如果让他成为“江铸久第二”,那么第一届擂台赛日本队败北的悲剧就有可能再现。所以当钱宇平来日本第一局胜了今村以后,酒卷就极为担心钱宇平再胜。而现在,这种可能性就要出现在眼前,这时酒卷紧张得马上拉着浜崎跑进对局室去观看实况了。
  在对局室里,钱宇平面对小林觉拼死的攻击,心理却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如果以唯心论来解释,或许在冥冥之中,命运之手已把钱宇平引向一个让广大棋迷深深失望的深渊。因为从钱宇平的计算,钱宇平的实力,他完全有能力可以发现那步愚形做眼的手段,北京方面也都认为钱宇平应当看看出这步棋来。可在当时,命运之手却无情地遮住了钱宇平的眼睛,他竟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这步棋。这种毫无理由的失误无法对别人解释,更无法对自己解释,赛后的郁闷和痛苦连着对小林光一那盘赢棋认输的棋局从此伴随着钱宇平的许许多多日子,给他的身心带来极大的伤害。当然,这是后活。
  小林觉在这盘棋中的状态并不算好,但在后半盘时,钱宇平的状态竟比他还差。就在双方为大棋生死纠缠时,小林觉比钱宇平先发现了这步棋。当小林觉在读秒声中抢先一步占了这着原本该钱宇平占到的愚形着点时,钱宇平突然痛苦地叫出声来,因为这时他才完全看到自己有这步做活的好手。浜崎在第二天的观战记中这样描述说:“本来对局双方都忘我地沉浸在生死的攻防中,但小林觉突然用力地把一步棋拍打在这盘棋最关键的一点上(黑125),当时一片寂静的对局室马上就听见一声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低沉痛苦声,那是钱宇平情不自禁从内心吼出来的。我曾亲眼目睹钱宇平因赢棋认输而一下子拉开衬衫而飞崩两颗钮扣的情景,现在再一次看到钱宇平如此痛苦的声音和神情。可以说,对自己犯错而自责的痛苦,在日本是找不到与钱宇平类似的棋手的。”
  浜崎和酒卷虽然从心里希望小林觉能够胜出,但此时却被钱宇平的“痛苦瞬间”深深震撼了。以至当酒卷和浜崎拿着棋谱来到研究室时,大竹看了两个人有些严肃的表情,还很遗憾地说:“怎么,白棋做活了吧?”酒卷这才回过神来说:“白棋大概死了。”
  大竹因为没有看到对局室的一幕,所以马上高兴地说:“真的吗?太好了!快拿棋谱来。”当大竹看到小林觉先于钱宇平走到关键一着,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真是如释重负啊!”
  罗建文此时心情复杂,他马上先给北京去了传真,并在棋谱边上写了四个字:“钱大输了。”
  棋谱传到北京,所有人立刻都傻了。棋手们的情绪低落是因为觉得钱宇平运气不好,但老郝以及记者们看问题的方式却与国家队截然不同,他们觉得这样已经快赢到手的棋输出去了,这多么不应该呀。
  望着老郝激动而又不满的神态,老聂和华以刚无语。特别是华以刚,因为请记者来参与本是他的提议,本来以为可以让大家好好宣传宣传,孰料反让大家跟着尝到失败的痛苦。再加上对第二届擂台赛的前途有一种悲观,这场让社会和媒体参与的“创新活动”弄得有些虎头蛇尾。
  与北京相反,日本方面却感到了由衷的高兴。他们在第二天的报道中毫不隐瞒他们对目前三比三的比分感到满意。一篇评论甚至说:“从实力上分析,中国队的优势在前面,日本队的优势在后面,所以日本队能在前面和中国队打成三比三,应该是一个十分满意的结果。”
  中国方面的宣传虽然有些低调,但因为双方比分还是三比三,所以没有一家报纸表示悲观。当时确实没有人会想到,钱宇平输的这盘棋,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盘一般,把一个让中国队几乎土崩瓦解的“魔鬼”给放了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危言耸听 术士测蛇 口凶险
  海上世界
  小林现胜利神情
  话说第二届NEC中日围棋擂台赛第六场钱宇平败于小林觉,中日双方战成三比三。这对两队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聂卫平已经向邵震中和曹大元下了“指令”,让他们两个在深圳蛇口无论如何也要阻挡住小林觉的进击。而邵震中和曹大元都曾在两年前战胜过小林觉,此时当然也斗志满满,自信十足地为蛇口之行进行了赛前准备。
  媒休的舆论开始陆续出笼,而且下一轮比赛安排在蛇口的消息也已在报章上刊出。这时国家围棋队突然接到一封来自江西的信,领队华以刚不看犹可,看后心情却顿时大坏起来。
  原来这位来信者自称是个研究《周
  易》的高手,也是对所谓“姓名学”的爱好者。按照华以刚本来的脾气,这种带有迷信色彩的来信马上就会被他扔进垃圾箱里,但这封信的字真可说是写得“字字珠玑”,让华以刚不由得感叹:“中国的方块字竟还能写得如此漂亮?”华以刚一向对有才之人十分尊重,这位“术士”的字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应该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于是华以刚便耐着性子看完了信。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这位金姓“术
  士”在报上看到中日擂台赛要到深圳蛇口去下,认为此举万万不可。理由是“蛇口”地名险恶,对要出场的邵震中、曹大元非常不利。因为邵震中1958年生,属狗;曹大元1961年生,属牛,这两个属相进入“蛇口”,那是“有去无回,必死无疑。”而日本的小林觉是1959年生,属猪,这猪是蛇的六冲死敌,因此在蛇口,小林觉必定会如鱼得水,连胜两局。
  华以刚看完此信,心中一阵好笑。因为围棋的胜负如果可以这样解释,那干脆比赛都让“术士”上阵得了。但华以刚破天荒地没有把这封信扔掉,而是随手把它放在书桌左边的抽屉里。
  就在国家队一行马上就要出发到深圳蛇口的前一天,邵震中找华以刚要一张表格。当时华以刚正与队员谈话,便对邵震中说:“表格在左边抽屉的一个信封里,你自己去拿。”于是邵震中便到办公室去了。
  邵震中来自江苏一个小城镇的棋手,平时做事为人十分诚恳,故人缘极好。但他也有一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习惯。当他拉开华以刚的抽屉,随手从一个信封中抽出来的竟是这封江西“术士”的信,于是他便知道了“蛇口不能去”的意见。
  邵震中平时私交与曹大元最甚,于是便把这个“术士”的来信当作笑话讲给曹大元听。但曹大元一直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当他听邵震中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安涌上了心头。他马上说:“我对蛇口这个地名也觉得怪怪的。”邵震中则大大咧咧说:“我觉得地名与胜负没什么关系,明天就要启程了,没功夫想那么多。”
  由于蛇口方面的盛情邀请,这次去比赛的国家队一行阵容比平时庞大。郝克强、聂卫平、华以刚等都借机到深圳这座当时第一个进行改革开放的城市来看看。深圳蛇口方面的余昌民和“海上世界”的胡
  总到机场接机,然后马上到蛇口的海上世界住宿。国家队一行下车时,就看到在蛇口工业区的海岸边,停泊着一艘一万五千吨的巨型客轮。船舷近岸一侧高高挂着由邓小平同志亲笔题下的“海上世界”四个大字。据胡总介绍,这“海上世界”原为法国制造的远洋客轮,前几年还作为中日友好之船访问过日本。如今,作为远洋轮,它已结束了自己的航海生涯,但作为“海上世界”,它又开始了新的生命,为深圳和蛇口的旅游事业作出自己新的贡献。凡到蛇口的游客,几乎没有不到“海上世界”观光的,所以每天都要接待数万计的人。胡经理说,他们特意把一年一度的“大修”安排在这几日,所以可以给比赛有个清静的环境。
  接着,胡经理带大家参观了“海上世界”。原来船上有餐厅、卧室、商店、舞厅、酒吧、游泳池。游客在这里可以品尝到鲜美的海味,可以欣赏现代音乐,可以作健美运动。它的豪华客房,可以同五星级宾馆相媲美,而其中最为豪华的套房由原来的船长室改建,柔软的地毯,古色古香的沙发和茶几,让国家队一行连连说,想不到船上还会有如此豪华的住所。胡经理接着说:“这间房间就是比赛的对局室。”邵震中马上咋舌扮鬼脸,聂卫平见后正色对邵震中说:“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未在如此豪华的地方下过棋呢,所以明天你一定要下出和这个房间相匹配的好棋来。”大家顿时哗地笑开了。
  据说小林觉一行一小时后也到“海上世界”,胡总同样领着日本队一行参观了“海上世界”,他们都对把比赛安排在这里的创意赞不绝口。胡
  总和余昌民都是围棋爱好者,当然对日本队中的藤泽秀行非常尊敬。当日本队一行到“海上世界”酒吧时,藤泽看到酒吧里满是名牌威士忌,便开玩笑说:“如果能随意喝酒的话,我就到你海上世界酒吧来打工吧。”胡
  总马上说:“这怎么敢当。如果藤泽先生想喝酒,我们这里随你喝。”藤泽吃惊地说:“真的?威士忌很贵哟!”胡
  总洒脱地挥了一手:“藤泽先生想喝就喝,这点酒海上世界还是请得起的。”藤泽高兴得哈哈大笑,连连说:“谢谢!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1986年6月29日,NEC中日围棋擂台赛第七场比赛在蛇口的海上世界拉开战幕。老郝特意让胡总穿着漂亮的客轮船长服宣布比赛开始,让这场比赛有了别具一格的情趣。日本记者浜崎对着这个场面猛一阵拍照,然后得意地对酒卷说:“船长宣布比赛开始,这种场面日本前所未闻。”酒卷对此也显得非常高兴。
  由于船上的房间偏小,等日本记者先拍完照,再让中国记者进去拍照,胡
  总和棋手又按刚才一样再演一遍。十几个记者团在一起,形象简直可以用叠罗汉来形容,如果当时也有记者把这一幕照下来的话,肯定是绝顶精彩的摄影佳作。
  十分钟后,刚才还挤作一团的对局室静了下来。由于邵震中和小林觉都是稳健的棋风,所以双方的布局十分平稳。
  比赛的研究室设在隔壁的一间客房。藤泽秀行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评论棋局,所以话显得特别多。特别是快到封盘时,藤泽已喝了一瓶多威士忌,所以微醉着说:“邵震中应法过于软弱,所以这棋白棋好下吧。”华以刚、聂卫平显然不能同意藤泽的看法,但又不想当面与藤泽相争,于是只好脸色尴尬地哈哈着,这一点连写观战记的浜崎都看出来了。等宣布封盘后,浜崎特意追问华以刚说:“藤泽先生说小林觉的白棋已经优势,是不是中国方面不赞成他的意见。”华以刚笑着说:“或许白棋确实好下一些。但藤泽先生说白棋优势明显,在程度上或许还没到这一步。”后来浜崎把封盘前后的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写在了这局棋的观战记上。
  下午续战,藤泽秀行据说因为喝酒过多,已在他自己房间里睡着了。所以研究室里这时成了中国棋手研究的天下。据说在研究室里,往往获益最多的就是单方的研究阵营。因为彼此间十分熟悉,又有共同的立场,一般会对局势探讨得相当深入。而如果有两方的棋手共同探讨,则一般双方都较客气,局部的变化也只是点到而已。上午的研究如果不是藤泽因喝酒说话比较随便的话,根本不可对局面有比较深的结论。
  浜崎也夹在中国棋手中。下午三时整。酒卷从对局室出来,便悄悄问浜崎:“你听了半天,今天的形势怎么样啊?”浜崎非常有把握地说:“应该是小林君不错。”酒卷打趣说:“你又听不懂中国话,怎么知道这一点?”浜崎笑嘻嘻地说:“我已观察过多次,棋手的表情就是对局的晴雨表。你看聂卫平、马晓春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而且一个一个争着为邵震中的黑棋出谋划策,这不明摆着黑棋形势不乐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