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2-11-18 17:06      字数:5093
  殷翼但笑,他从不干涉她的行动,完全放任却又不似纵容,他们之间亦朋友亦父女
  的亲密是最教外人费解的谜,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噢!对了,我好象听到
  ‘某人’给你取小名是不?”
  侠安没理他,也不怕血污了车,拉开门便跳上去。
  “听说——”他发动了车,以十分暧昧、模糊的口吻说:“日本男人会给他的女人
  取小名。”
  侠安老大不高兴地端视他邪恶的笑,“我是不是在你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
  不待他再言,她大小姐便一掌印上真皮座垫,故作惊诧,“哎呀!不好意思,弄脏
  了你座椅,听说血很难洗是吧?从我薪水扣吧!”
  “你不觉得虐待一个三更半夜还要赶来应付突发状况的老人,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没办法,”她笑得甜蜜蜜的,晃晃她的手掌,“谁叫我恶?有这么个双手沾满血
  腥的养女只能算你倒霉。”
  第五章
  “好了,我不是没事吗?你别再担心了。”
  观察区内沉寂的空气只有喁喁低谈与冷气运转的声响,漫布着今人不安的味道。
  静湖大腹便便站在丈夫病床边,她没有哭,只是水雾大眼盛满忧虑心伤,那模样令
  扬风又怜又愧。
  “静湖,你先坐下嘛!”他几乎是用求的了,“站太久对你和孩子不好的。”
  她默视他半晌,“什么对我和孩子最好,你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不应该瞒着你赛车,但这次是有特别的原因——”
  扬风挫败地抓抓头发,叹了老长一口气,“静湖,你先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好
  不好?”
  “如果不是今天出事,你打算瞒我多久?”静湖从不以激烈的方法抗争,但拗起来
  可也是不好摆平的。
  要不是他身上被点滴仪器给缠满了,他真想爬起来请求老婆谅解,“你相信我,我
  有苦衷……”
  “很多事我知道你都没告诉我,我一直在等你自己说,我相信你讲的每一个字,你
  出门前交代你只是去领个钱,结果却领到医院来。扬风,我们目前不缺钱,你为什么还
  要跟人赛车?”
  扬风沉默,浓郁的黯然占据他多处擦伤的脸孔,“旁边那位就是我的对手,我幸运
  地只需观察个两天就可以出院,完全因为他在落地前垫在我下面,我的命是他救的。”
  “这和你赛车的动机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我哥哥。”
  静湖微张唇,怒意因乍来惊讶化消大半,终于,她拖来椅子坐下,“他不是在日本
  吗?”
  “为了继承老头遗产,他必须来台湾。”扬风转头静视离散多年的兄长,“我原以
  为我是恨他的。”
  “不,你是在乎他的。要不是在乎他,你不会惦记着他又便不承认。”静湖了解她
  的丈夫,此番他救了他,无异是给了他一个可以不恨他的理由,“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
  毕竟,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你……肯原谅我了?”
  静湖想板起脸,但温柔的天性使她无法如愿,最后她半无奈半纵容地叮咛:
  “别再有下次了,有什么事我们夫妻不能商量?我不反对你玩车,但不赞成你玩命。
  做事前替孩子想一想,别像今天一样把我吓得魂都飞了。”
  “遵命!”扬风疼爱地在老婆颊上轻吻,“去看看老板他们来了没有。”她离开后,
  他若有所思地躺进床头,想着童年,想着成长,想着一家四分五裂后的生活。
  “孩子是男的女的?”
  昭锋的问题冷不防惊醒扬风的沉思,扬风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早该料到这些小
  伤打不倒你的。”
  “我可以为一切的问号要个答案吗?”昭锋睁眼望着弟弟,两人皆不约而同想起家
  庭尚完整时手足间深厚的情谊与信任。
  一个是他曾衷心崇拜的哥哥。
  一个是他深引以为傲的弟弟。
  怎么恨得起来?怎能不在乎?
  只是——往事太久远,也太复杂,要他们从何讲起?
  扬风提着点滴起身,到贩卖部买了包烟回来,抽出一根点起火。
  “快要作爸爸的人应该把烟戒掉。”
  扬风将烟凑近他唇口,“是点给你的。”
  昭锋赞许地叼过于,“这倒是个好习惯。”
  扬风吐出一口烟雾,思索了会方道:“我和静湖坚持不照超音波,孩子要等出世才
  知道是男是女。”
  “什么时候结的婚?”
  “一年半前。”他待他吸入长长的气后再拿过烟抽。“已经接近预产期,只要你不
  走,应该抱得到小孩。”
  “你怎么认为我会在你这么重要的期间离开?”“就像当年你没有来一样,我不再
  那么有把握你会留下。”扬风没有将烟置回他唇边,又点了另一根给他,两人享受起烟
  熏迷漫的世界,“为什么你不来?妈连你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你不会相信的。”昭锋呼出烟雾和叹息,在僵滞的气氛中两者俱被掩没无踪。
  “是妈要我这么做的。”
  “我不信!”扬风咆哮,“你骗我!”
  面对勃然愤怒的弟弟,昭锋显得一派镇定自若,他只轻松反诘了一句便熄了弟弟大
  半怒火。
  “你以为爸何以始终没娶楚家女人过门?连易家的姓也不给她生的小孩?”
  “你是说……”
  “要是我来台湾奔丧,以楚家女人的手腕必然马上进驻易家坐上女主人的位子。”
  “难怪……”
  难怪易家还没被楚家瓜分;难怪楚家肯咽下“私生女”这口气,难怪当初妈没带着
  昭锋一块离开。
  有驭魔师坐镇易家,谁敢动歪脑筋?
  “我捏住他们的经济,以两家的合作契约要胁楚家,他们才答应息事宁人。”
  捏住楚家经济?好简单的一句话,可要想办到必须有过人的智能胆识加以时间部署,
  其间的毅力教人不得不钦服。
  “妈要我代她守护这个家,虽然我们不能常见面,但始终是一家人,分离没有拆散
  我们,楚家也没有拆散我们。”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妈需要你。”昭锋的声调仍然平静,
  只是心上波涛汹涌,“正如爸需要我一样。”
  “他需要你?!哼,他需要的是女人吧?”扬风无法掩藏对父亲的鄙视,“连妻子
  过世他都不在乎了,对妈不闻不问把她丢在台湾,我不承认有这种父亲。”
  昭锋平心静气地听,等他稍减不平时才开口,“易氏自妈过世后便由我作主。”
  扬风意外地猛抬头,依父亲重钱更甚人的个性,怎可能轻易将他打下的江山交给儿
  子?
  “他病了,一病不起,易氏只有让我来扛。”
  “怎么可能?”记忆中的父亲是最光鲜健壮的,每日周旋在金钱与女人之间,彷佛
  永远乐此不疲,病这字似乎怎么也沾不到他……
  “为了易氏,为了制衡楚家,我只有留在日本。只是没料到这一留就是这么多年,
  连你成家了我都不知道。”
  昭锋不无感叹,言词间略显欷吁,“说爸寡情也好,狠心也好,但我可以证明从妈
  离开后他没有快乐过。”
  “那他为什么不把妈接回来?”
  “也许是气妈那么简单就退让,也许是没脸开这个口——谁知道?”他们是来台湾
  劝过,但父母两方没有达成共识。
  扬风恍如陷进陈旧的过往,喃喃念着,“妈说她什么都不输楚小姐,只有一点她永
  远比不上,那就是她改变不了她不是台湾人的事实,永远安慰不了爸的乡愁。
  所以她搬来台湾,死也死在这块她丈夫生长的土地上。”
  一阵深长的静默。
  他们兄弟在无言中体悟到他们父母对彼此的爱,是那么地无奈,那么地遗憾。
  “听说,楚家女人生的小孩,和你一块来了台湾?”经过这些误会,使他不敢再偏
  激地断定一切,只以询问的语调求证。“好歹也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和易楚两家
  的恩怨没有瓜葛,也没有野心争权夺利,说真格是我们易家亏欠她,才让她到现在也姓
  楚。”
  “她……叫什么名字?”
  “楚篆。”昭锋欣见他生起手足之情,半诱半劝地问,“愿意见她吗?”
  “我……”
  扬风为难地踌躇,该问他遗嘱的事吗?该相信他的说辞吗?
  就在此时,门口纤弱娉婷身影截去他的神思,他按熄了烟愣盯来人。
  “安霞——”
  长发垂肩,秋水翦翦有神,犹然是道骨仙风的和柔风姿,她提着食盒凝伫在两人眼
  底。
  “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
  昭锋的眼神一碰上她就再也调不开,禁不住催促,“来,坐在我身边。”
  “侠安说你们出了车祸,要我来照顾,我作了寿司和味噌,你们饿不饿?”她忙着
  翻盒布餐时讶然诧喊,“哎呀!我真笨,你们就在邻床,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昭锋莞尔,撑着刚手术好的身躯坐起,硬是不理伤口的痛楚,“别忙了,我们在观
  察中暂时还不能吃东西。”
  “噢!”她失望地收起忙了一阵的食物,顺从地任他圈住她柳腰,被他强悍的气势
  罩住。
  昭锋毫不避嫌,也不在意弟弟的日光,亲昵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听到我出事有
  没有担心?”她晃晃脑袋,长发直顺摇荡,“侠安说你们没事。既然没事有什么好担心
  的?”
  他低声轻笑,谈笑自若的模样根本瞧不出他刚动过手术。
  “这么相信你那恶女妹妹?”
  “侠安不会骗我,我和她是一体的。”她认真地盯着他,彷佛昭示着什么。
  “这么说来我可以把她当成你,对她这样,这样,和这样啰?”
  他分别吻住她耳鬓,颈脉和红唇,经过他们几乎为之窒息的缠绵方吐出最后的“这
  样”。
  安霞昏眩的神智久久醒转过来,红滟滟的唇有如被爱滋润过的花蕊般格外引人着迷,
  而酡红如醉的颊更倾散出无限风情,彻底地诠释了“女人似水”的形容。
  娇生清脆的嗓因他大胆的挑逗而嘶哑了些许,但却意外地多了分催眠的磁音:
  “我不介意你去试,只要你有办法全身而退。”
  “怕的话我就不会提了。”他的眼瞳溢满着等待好戏上场的跃然,好似已看到精釆
  绝伦的场面。
  “你就是喜欢招蜂引蝶。”
  “我叫昭锋,理所当然要喜欢引蝶啰!”他痴迷地端望她,又是句自我调侃。
  “你准备好我的枕被了吗?”
  “你是怎么说服侠安的?”她霞潮未退的娇颜满是纯然的不解,“她告诉我你有资
  格住进非人居,我还以为她抵死也不会让你住进来。”
  “亲亲,”他心情大好,轻拍了她嫩颊两下,“这资格是我凭本事赢来的,我说过
  我只做最实际的事。”
  “包括勾引她?”
  昭锋自信地眨眨眼,“没有人能抵御我的魅力。”安霞笑啐,“被女人宠坏的男人。
  难怪人家要我小心日本男人,他们通常会取小名来昭告天下那个女人为他们所有。”
  “聪明的姑娘,要擒住女孩的心就得让她们的脑子里装不下别的男人,有什么办法
  比使她们自认是某位男士的女人更好用?这招哇!用到精炼处不仅可以使女人死心塌地,
  更能让她们连碰都不让别的男人碰一下。”
  她熠熠闪耀的眸子如钻如星,高昂着炽然兴味,“那,你打算连侠安也一并俘虏了?”
  “你吃醋?”
  “不,怕你没这本事。”安霞动作如燕地抢过他指间残烟按熄,然后端起食盒大快
  朵颐,“你还不知道非人居里住了哪些人,他们不可能让你动侠安的。”
  “他们不一样护着你?”
  而你不也认定了我?
  “差多差多!勾引恶女这主意我可不确定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夹了块寿司给他,
  他一口便吞下。
  “不是不能吃?”她以无辜得可恶的神情明知故问。
  昭锋就爱她得意时亮晶晶的眸,捏捏她的下巴,他也以谄媚得一听便知是故意的语
  气奉承:“你都夹来了,不吃岂不辜负你?”
  “拜托,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别人吶?”扬风受不了了,“打你一进门就在那你
  侬我侬的,注意一下这里是公共场所好不好?”
  安霞站起,猜测着他何以抗议——嗯!大概是眼红!
  “你也想吃吗?也对,就光我们吃也难怪你会不高兴,可是这得非问过静湖,要是
  万一吃出毛病也好交代……”
  “姓何的,别太得寸进尺!”扬风阴着脸警告,她的反应不是恐惧也非颤抖,而是
  一串轻快得今沉寂气氛逃逸四散的笑。“饿了就饿了,这是人正常的生理反应,有什么
  好恼羞成怒?想吃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