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1-02-17 17:47      字数:4824
  “你现在没官儿做了才来找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裴光光忽然挣出他怀抱,倒退两步。钱谦益一时不查,让她逃脱出去,连忙追上两步,双臂一伸,将她困在墙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光光,你别这样!”钱谦益害怕她这次逃开就再也没机会见她了,于是堵着她说,“光光,我骗你要娶公主,就是想让你早点离开,我不想你跟着舒丞相一起发配出去。”
  裴光光不说话,钱谦益也不知韦远瑞在信中解释了多少,只低声将当时所思所想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光光,我是自私,别的人我管不了,我只能让你安全离开京城。可是当时我方寸大乱,都不知道怎么让你离开,这才想了最蠢的办法。”
  裴光光眼圈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一开口已经拖着重重的鼻音,“我就算再傻,也辨得清哪些事重要,哪些事应该听你的,你跟我直说不就完了么,干嘛要骗我?”
  她的控诉句句在理,钱谦益一时无言以对,只说道:“我错了,光光,我以后什么事都跟你商量,再不瞒你了。”
  “你以前也说过这话来着。”裴光光撅着嘴不看他,钱谦益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还愿意信我不?”
  裴光光轻哼了一声,手指却偷偷地搓着他的衣袖。钱谦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笑得忘形,直接照着她的双唇亲下去,滋味自是比梦中销魂。
  “大胆淫贼!竟敢欺负我家妹子!”
  只说钱谦益正小狗似的舔着光光软软的唇,耳边已经传来一阵怒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领就已经被人拎起,一阵疾风袭来,左眼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直揍得他满眼金星。
  “表哥,你别打……哎呀!”钱谦益一时睁不开眼,只听得耳边裴光光惊叫不断,又有一个男人在旁斥责,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扶他,他感觉得出,这人是他的光光。
  “淫贼,竟敢欺负到我裴家头上了!”揍他那人显然不解气,这会儿还是气喘吁吁的,钱谦益眼上的疼痛过去,慢慢睁开了双眼,只见裴卓凡叉腰怒目而视,活像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
  “表哥,他不是淫贼,不是的……”裴光光扶他站起,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眼泪汪汪地看着裴卓凡道,“反正你就是弄错了!”
  裴卓凡却不管不顾,只看仇人似的瞪着钱谦益,说道:“他都那样了,还不是淫贼?!金凤,你别让这小子骗了!”
  钱谦益这时已经全然明白了,心下只道别说是亲嘴儿了,就是脖子那边我也亲过了!但想着裴卓凡跟光光的关系,到底不敢放肆,只是拍掉衣上的灰,行个礼道:“小生钱谦益,裴公子有礼。”
  裴卓凡满脑子都是光光被占便宜的念头,听着钱谦益不温不火地问好,气冲冲地吼道:“有礼你大爷!你个不长眼的,敢招惹我家金凤!”
  这大舅子脾气不小,钱谦益这般想着,又记起当日他话里话外要光光做他媳妇儿,不由心下一凛,只道:“裴公子,她叫光光,不叫金凤。”
  裴光光满眼心疼地看着他的眼窝,钱谦益说完话,顿时觉得底气更足了,于是直起了身子与裴卓凡对视。
  裴卓凡哼了一声,“我管她叫裴光光,舒静柔,还是裴金凤,她永远都是我家金凤!”说着,他就拉过裴光光的手腕,带着她往门里头走,“金凤,这小子不是好人。”
  多熟悉的一句话呀,只是最后两个字变了一下。
  钱谦益也火了,连忙上前抓住裴光光另一只手,说道:“光光,你别跟他走,他对你心怀不轨呢!”
  被戳破心思,裴卓凡也不恼,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又同光光说道:“金凤,你还认不认我这表哥了?”
  裴光光看了看裴卓凡,又看了看钱谦益,一脸纠结,最终她放开了钱谦益的手,说道:“谦益,我等着你来接我。”
  我等着你来接我……
  光光与裴卓凡早就离开,钱谦益一直站在门口回味着这句话——光光是暗示他早点提亲娶她过门儿呢!
  回到家中,钱谦益从床底下摸出了一袋银子,这是他在京城几个月攒下来的,一共才几两而已。
  他想着裴百万财大气粗的样子,若他用这些钱买了聘礼,裴百万定也是瞧不上的。
  钱谦益左思右想,最终放下银两,从箱子里找出一件体面的衣裳,次日一早,便将自己收拾齐整,直接敲开了裴宅大门。
  裴百万在花厅见了他,先是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然后说道:“听说你是个书生?”
  钱谦益无意瞒他,坐在下手位上,沉默地点了点头。
  裴百万稀疏的眉就拧起来了,手指敲着边上的矮几,又问:“你要娶我外孙女儿?我家金凤儿?”
  钱谦益这时站起身,一拜到底,沉声说道:“望裴老爷成全。”
  裴百万忽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动作敏捷全然不似一个年近古稀之人。他看着钱谦益,破口骂道:“成全你个鬼!老子造了什么孽,先是女儿被贱书生缠上,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乖乖巧巧的外孙女儿,竟又被贱书生缠上了!”
  钱谦益听他粗言大骂,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裴百万对读书人的厌恶不是没有理由的。
  “裴老爷,我对光……”他顿了一顿,连忙改口,“我对金凤是真心的,我愿意这辈子都守着她,再不踏入官场半步。”
  裴百万拧眉瞅了他一眼,似是在辨别他话中真假。却不想,忽然横空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真心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钱谦益循声看去,只见裴秀敏由两个丫鬟引着,慢慢走进花厅,见了他便横眉冷竖,轻哼了一声走到裴百万身边说:“爹,你可千万别信他,我这辈子就是被书生坑了,可不想我女儿又让这贱书生糟蹋!”
  她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若说裴百万原本已经动了心思信他,但现在被裴秀敏一说,那点小心思也早就不见了,只粗声道:“我就知道又是一个想来空手套白狼的小子!来人呐,给我轰出去!”
  还不等钱谦益解释,门外已经涌进几名家丁,二话不说架起他就往外头走,其中一人听他不甘心地嚷嚷,干脆拿一团抹布捂了他的嘴,直接丢出了门外!
  钱谦益狼狈地从台阶上滚下,缓了好久才撑着从地上坐起,抬头看看裴宅挂得高高的牌匾,不由抬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心道:前方当真是困难重重啊。
  40 答应
  裴光光在房间窗口坐着,看见自己娘亲穿过院子而来,不由站了起来。不一会儿,裴秀敏进屋,见她傻傻站着,故意问道:“光光,好好的站着做什么?”
  裴光光拧了拧手帕,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眼巴巴地瞅着裴秀敏。
  裴秀敏坐在圆桌旁,端起茶啜了一小口,眼风一扫,见自个儿女儿欲言又止,不由轻嗽了一声说:“那个书生来提亲了,你知道不?”
  裴光光一口气提到喉咙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裴秀敏又道,“不过,让我跟你外公给轰出去了。”
  “轰……”裴光光脸色一黯,撅着嘴有点不高兴。裴秀敏瞥了她一眼,说道:“光光,娘以前就跟你说过,书生就是多读了两本书的流氓,你想想你亲爹就知道了。”
  提起亲爹,裴光光心里一颤,悄悄地打量了娘亲两眼,见她并没有露出什么伤心之色,这才安下心来。要说她亲爹……她倒真没什么感觉……
  “娘,他才不会像舒丞相那样呢,他都辞官找我来了。”裴光光忍不住为钱谦益辩驳。裴秀敏把茶杯搁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站起身去戳女儿的脑门儿,“他辞官你就信了?当初他把你骗得多惨你都忘了?”
  裴光光一边捂着额头,一边跳起来往门口躲去,口中喊着:“反正我看得出来,他就是真心的!”
  裴秀敏气得提着裙角就追上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啊!你那脑子,比当年的我还笨呢,还不让那书生骗光光啊?!”
  裴光光一见娘亲赶上来,连忙朝院子里跑去,刚一出门,却是一头栽进一个人的怀里,撞得一阵晕眩。等到脑袋清醒了,抬头一看,她表哥裴卓凡正笑眯眯地瞅着她呢。
  “姑姑,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裴卓凡不动声色地把裴光光护在身后,笑看着裴秀敏。
  裴秀敏匀了匀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通,过后又道:“这丫头变得这么不听话,我看就是那贱书生撺掇的!”
  “娘,你说的对的我都听,可是这回你说的不对,我就不听了!”裴光光从裴卓凡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完之后又缩回去。
  裴秀敏横眉冷竖,正要冲过去揪她出来打一顿,却被裴卓凡拦下,“姑姑,人也赶了,今后不再让他进门就是,打表妹做什么?”
  裴光光探头探脑地看了自个儿娘亲一眼,见她果然听了裴卓凡的话,不再扬着手要揍她,便讪讪地从裴卓凡身后站了出来。
  那边厢,裴卓凡又哄着裴秀敏说了几句好话,把人送走后,这才回过身看着裴光光道:“你当真不怕那个书生再骗你?”
  自裴百万认下光光母女后,裴卓凡便时常带着裴光光四处溜达,照顾有加,因此裴光光对他就有种亲近感,此时听他这么一问,不由背着双手,扭着身子道:“他不会再骗我了,我知道的。”
  裴卓凡带她到花架下的秋千上坐了,从背后慢悠悠地推着秋千,又说:“你怎么就确定了?万一以后他又骗你了,那时候你都嫁给了他,你找谁哭去?”
  裴光光沉默了一会儿,左右横点头,说道:“反正我就是确定了!”
  “金凤啊……”裴卓凡停下推秋千的动作,摸摸她的脑袋道,“怎么到了那个书生的事情上,你的脑袋就这么清楚呢?”
  他这话像是惋惜,又像是委屈,裴光光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头怪怪的,却也没有多想,只道:“他叫钱谦益。”
  “嗯?”
  “我说他叫钱谦益,以后别老是书生书生地叫他。”裴光光仰脸瞅他,裴卓凡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愣了一愣,随后牵起嘴角笑了笑说,“好吧,钱谦益。不过要做我们裴家的姑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说着,忍不住捏了捏裴光光的脸颊,裴光光脸一红,脑袋一缩,嘻嘻笑着躲了开去。
  **
  一个月后,裴家花厅。
  裴百万看着前来报信的家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他还在门口守着?”
  “是的,老爷。”
  裴百万蹙了蹙眉,捋着胡须来回踱步。这姓钱的倒是好耐心,自打那天将他轰出去后,他就直接在门口站着,一站就是一个月,不知饥渴,风雨无阻,要不是门房家丁看他可怜,偶尔接济点吃的,他早就饿死了。
  裴百万想起这档子事就觉得丢人,实在丢人!现如今全县的人都知道一个姓钱的书生天天守着他家,想娶他的外孙女为妻。每次他一出门,熟人见了就要问上一句:“那小子还在呢?”弄得他不尴不尬,到最后甚至连大门也不想出了。
  裴百万想了想,吩咐下人道:“你把他叫进来吧。”
  钱谦益双腿站得麻木,走路时脚下有些发飘,跌跌绊绊地跟着家丁进了花厅,刚一进门就直直跪到裴百万面前道:“多谢外公成全。”
  裴百万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他就嚷道:“谁是你外公,老子成全你啥了?!”
  钱谦益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惨白,提了提气说道:“裴老爷若是不愿成全,又何必叫谦益进来,直接让谦益站死在门口算了。”
  “你在用性命逼我?”裴百万一挑眉,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要死就死呗,老子一张破席把你丢乱葬岗去,别说多干净了!”
  钱谦益垂下头,苦笑了一下,随后才说:“裴老爷,当初我对光光……”
  “是金凤!”裴百万紧着截断他的话,钱谦益妥协,只道:“当初我对金凤的确多有欺瞒,但是如今却真的有一颗赤诚之心,绝无欺骗之意。若裴老爷不信,我愿当着您的面发誓,从今往后,决不再踏入官场半步,也决不会负了光……金凤!”
  “你们这些书生,空口白话一大堆,谁知道是真是假……”裴百万说着,扭身看到钱谦益摇摇欲坠的模样,接下去的狠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他想了想,又说,“本来我给金凤准备了一堆嫁妆,若她嫁了我指的人,我就把嫁妆统统送过去,可是你……”
  裴百万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钱谦益自然知道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