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2-11-10 16:23      字数:5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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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反复,终尝苦果。
  第七天,邢曼讲述婚后的无助,面容平静,持着高脚杯的手微颤,显示她内心的极不平静。
  她不再喝咖啡,换成威士忌。咖啡虽苦,却不浓烈。烈酒伤身,也灼心。
  景瑶无言以对,别人的家事,她无权置喙。
  “两情相悦开开心心,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是我不够好吗。”
  邢曼双眼迷蒙,微微眯成一条线,她的眼形细长,眼尾自然翘起。即使不刻意的眯起双眼,也是风情万种情态迷人。
  景瑶恍惚失神,这样的美人,合该被人放在心尖上,小心爱着护着。
  柏慕航,到底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竟然舍得无动于衷。
  “你醉了。”景瑶轻声提醒。
  邢曼仰头呵呵直笑,细长的手臂在桌上划过一道弧线,抓起杯脚一饮而言。
  之前的邢曼,端庄大方,高贵典雅。现在的邢曼,如流连在纸醉金迷繁华深处的迷离佳人,同样,高贵得不容侵犯。
  “他不让你开心,你就自己寻开心。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能让自己开心。”
  面对年长自己一轮的成熟女性,讲大道理是虚的。她的阅历比自己丰富,与其咬文嚼字,不如说些浅白的安慰话。
  也不知道邢曼有没有听进去,脑袋枕着左上臂,脸埋入臂间,右手持高脚杯在空中打晃。持杯的右手并不稳,杯身松松晃晃摇摇欲坠。景瑶盯紧了杯子,在它落地前险险接住。
  把杯子放在一边,景瑶轻轻推了推趴在桌上醉意十足的邢曼。
  邢曼打开景瑶的手,枕在臂上的脑袋轻晃,嘴中无意识喃喃。
  “我错了吗,我没错,没错。爱,怎么会有错。”
  爱,怎么会有错,景瑶在心中反复回味这句话。爱,本没错。可强加的爱,一厢情愿的爱,让人窒息,甚至毁灭。
  人世间多少爱,留浮生多少劫。说到底,唯情关难过。
  幸好,她只是看客。
  “小曼姐。”景瑶轻唤。这状态,还是赶紧回家歇着吧。
  邢曼突然抬头,瞳孔涣散,双眼迷蒙。分不清虚实,只觉人影朦胧,恍恍惚惚中,刻在心底的往事如片段旖旎闪过。他,仿佛就在眼前。
  伸手去抓,却是一场空。
  邢曼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痴痴笑。
  “错不该,给你下药。可我,不悔。”
  语落,人亦躺倒。
  豪门阔太太给自己老公下药,生米煮成熟饭,成就了自己的姻缘。老公耿耿于怀,秋后算账,冷落娇妻多年。多么震惊的八卦新闻,足够养活一排狗子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邢曼的痛苦,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飞蛾扑火,只为不爱自己的结果。玩火自焚,这就是结局。
  话说回来,柏慕航又何尝不是铁石心肠。有个漂亮贤惠,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妻子,放在普通男人身上,早就虚荣心膨胀,对娇妻呵护备至疼爱无比。
  可惜,柏慕航非寻常人能比。那样高高在上,坐拥亿万家产的人,习惯了前呼后拥指点江山,骄傲与生俱来,早已深入骨髓。
  下药,恐怕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耻辱。
  你给了他耻辱,又不是他所爱,他怎能不恨你。景瑶落在邢曼身上的目光,是同情,亦是惋惜。
  景瑶按铃叫来服务生,“把少夫人送回家吧。”
  这家市中心最昂贵的西餐厅是柏家产业,景瑶无需担心邢曼安危。
  她这样醉醺醺回家,也不晓得家人如何反应。富人,尤其是极富家族,看重门面,恪守自以为是的体统,在外时刻保持高贵仪态。邢曼今天失仪了,恐怕不会好过。
  第二天,邢曼给景瑶发了条短信。
  一周内不要见面,景瑶念出短信,长吁口气,心情异常轻松。
  一周后,餐厅内,邢曼姗姗来迟。平板说了声抱歉,邢曼从包内拿出一个盒子。金光闪闪,晃了景瑶的眼。用金制烟盒装雪茄,真是财大气粗,也不嫌重。
  邢曼打开盒子,拿出一根雪茄,点燃,有节奏的小口吸抽。吸一小口,含在嘴中慢慢享受茄皮的芳香,慢慢吐出烟圈,每一口的频率出奇的相似。
  整个下午,两人相对而坐,静默不语。沉默看着邢曼表演抽烟秀,景瑶在想,这就是阔太太的人生。富足,空虚,寂寞,冷。
  又过了半个月,在景瑶以为邢曼已经将她遗忘的时候,景瑶接到邢曼的电话。老地方,老时间,不见不散。
  这一次,邢曼依旧打扮得体,浑身上下充满贵妇的气度和风范。不喝咖啡,不抽烟,也不喝酒。她脊背挺直,坐姿极正,从内及外散发的强大气场令人不由自主臣服。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地位身份和财富堆积起来的从容淡定。
  相形见绌,景瑶嘲讽自己为麻雀,永远登不上高枝。
  时间在沉默中无声无息溜走,分分秒秒不停留。景瑶连加了两次白砂糖,仍是不满意摩卡的味道,苦苦的,微酸。或许,她天生就不是富贵命,她的味蕾只适合平凡的食物。
  “你倒沉得住气。”邢曼看着景瑶,似笑非笑。
  邢曼的话算是文雅的,按好友艾佳的说法,她就是一小老头。生活的磨难,给予景瑶太多沉重。沉重超过负荷,几近崩溃的时候,如果能挺下来,处变不惊将成为一种本能。
  “既然如此,不需要给你太多时间平静心情了。”纤长的手指敲打陶瓷杯身,咚咚悦耳。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命令。
  03。回归
  这是一间很素净的卧室,湛蓝色的绒丝窗帘,原木色的衣柜和梳妆台。台上稀稀疏疏摆着几样护肤品,梳子,发圈,再无其他。与那些动辄琳琅满目的台面相比,这里简单得可怜。
  你甚至开始想象,这间卧室的女主人会是个怎样的人。
  懒散,素淡,安静,内敛。
  视线转到床上,床上抱毯安睡的人儿会给你答案。
  一头海藻般闪耀起伏的青丝随意披散在枕间,女人微微侧身,乌发遮了面,挡住日光透过窗帘悄无声息的窥探。
  浅黄色无袖棉制睡裙包裹住纤秾有致的婀娜身段,暴露在裙外的胳膊和小腿白晳细腻。单从身材和皮肤判断,这是个年轻的窈窕女子。
  目光转到女人脸上,女人紧抿的唇发出嘤咛的声音,懒懒转了个身。遮住脸的发丝滑落到枕上,女人的脸庞一览无余。
  那是张极标致的美人脸,脸蛋小小,下巴尖尖。双颊粉粉,眉毛细长,眼睫卷翘,鼻梁小巧,嘴唇瑰红。
  看到这样的面容,你可能情不自禁的开始期待,她睁开眼的那刻,会是怎样的流光溢彩。
  床头响起了c小调命运交响乐曲,忐忑波折的曲调,高…潮时的激昂澎湃,惊心动魄撼人视听。女人眉头微皱,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从懵懂无知的婴儿到冷静自持的成人,也不过这从迷蒙到清醒的短短数十秒。
  女人恢复意识,原本朦胧得可爱的眼神立刻沉寂下来。
  墨黑的瞳孔,映出屋内的轮廓,清晰纯粹。
  她是温和的,又是静谥的。
  你看不到丝毫情绪,却忍不住被吸引。
  命运在继续,交响乐仿如催命符。
  女人素手遮脸,终是低声叹了叹,坐起身子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下意识离耳朵远点,里头吵吵闹闹的清快女声立刻传来。
  “亲爱的,还躺在床上不愿起来吧。我要是不叫你,又得睡到日上三竿,早饭午饭一锅炖了。起了啊,赶紧的。半小时后,你家楼下咖啡厅见,不见不散。”
  不依不饶的打扰,干脆利落的挂断。
  瞪着手机,听着里头的茫音,女人一如继往的无语。
  女人下床,出了卧室,往卫生间去。左脚抬起又放下,转而向右走,打开隔壁卧室。空空如也,唯有风吹动窗帘,簌簌作响。
  没有期待亦没有失落,不悲不喜。
  垂下眼睑,女人轻轻关上门。
  快速漱洗完毕,换上草绿色V领碎花连衣裙,颈部的曲线完美显露,小片雪白的胸脯引人遐思。
  披散在脑后波浪卷发梳拢,用黑色橡皮圈扎成一束。扎发的位置极低,临近颈部,松松散散,既具慵懒的随性美,又含婉约的知性美。
  仿佛习惯了自己的美丽,又或是根本不在意容貌。女人穿戴完毕,并没有多做流连,拿了小手包便甩门出屋。
  到了楼下咖啡厅,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好似早已习惯女人的到来,礼节性的冲她微微一笑,告之艾女士在老位子等着。
  女人回笑,浅浅淡淡,足够惊艳,足够服务员乐此不疲的反复回味。
  靠窗的位子,短发女子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眉头随着指尖挥舞的缓急,时而起,时而舒展。专心致志忘乎所以,直到一局完毕,通关失败。
  “game over!”
  短发女子遗憾呢喃,不经意抬头,女人已端坐在她面前。
  “瑶,你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就像倩女幽魂,迷惑了书生的心,识得情爱,却依然飘渺如风。抓不住行踪,让人魂牵梦萦。”
  景瑶手捧奶茶杯,温暖的触感自指尖传到心头,即便室内凛冽的凉爽也无法驱散。她喜欢温热的食物,无论春夏秋冬。
  景瑶笑,“女鬼爱上人类的最终命运,魂飞魄散。你愿把我比作勾魂女妖,我敬谢不敏。”
  艾佳目不转睛的盯着景瑶,试图在她那泰然自若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视线有如探照灯密集扫射。最终,无功而返。
  艾佳颓然的垮下肩膀,作被打败状。
  “瑶,你永远这么镇定,喜怒哀乐在你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告诉我,有什么事能让你开怀大笑。告诉我,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办到。”
  景瑶低头一笑,轻轻柔柔,又有些怅然若失。
  “开心的事啊,多了,多到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
  “哎,又开始打马虎眼了。”艾佳摆手,“不说这些了,来谈正事,伟大的美女童话家。”
  艾佳从包中拿出一本硬壳书,“第一批印刷的成品,配有彩图,设计精美。加上故事精彩,保管继续畅销大卖。”
  景瑶接过,手拂过触感极佳的封面,望着上面的图画怔怔失神。
  很温馨的画面,小马驹横睡在大马怀中,香甜惬意。外头的风风雨雨全被大马横躺着的身体挡在后头,小马驹无知无觉,在美梦中安然度过夜晚。
  “拜托,又不是处女作,瞧你认真膜拜的模样。太虔诚了,禁…欲美啊。”艾佳觉得,自己要是男人,肯定会被眼前的女人俘虏。
  迷蒙的神情,轻启的红唇,仿佛欲语还休的诉说,却又犹抱琵琶半遮面。隔着层轻纱,让人幻想让人痴迷,试图揭过那层面纱看清真相,尝试无数次靠近,终究铩羽而归。
  “很漂亮。”景瑶的注意力集中在封面上,喃喃轻语。
  如艾佳料想,“你满意就行,稿费打到你户头上了,记得核对。”
  随后,又满是艳羡的愤愤道,“这世道,撑死钱多的,饿死钱少的。你两年出五本书,真正用在写书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赚的钱是我的数十倍。不用加班,不用熬通宵,无聊了就旅旅游,多好。你说你这三年浪费在支教上多亏啊,要是我,早不干了。拿着稿费,到处游山玩水。”
  安静听着艾佳发牢骚,景瑶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待艾佳发完,她才缓缓道,“很好啊,这三年在山区学到了很多东西,受用终生。孩子们天真纯朴的笑容,也是我童话故事的创作灵感。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他们。”
  “你总有道理,说不过你。”艾佳拱手,作告饶状,转向其他,“瑶,给我支个招吧。我妈又开始逼婚了,我这从未识过情爱的,到哪去给她找个女婿啊。就差拿把刀架我脖子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艾佳大大咧咧,活了近三十年没有谈过恋爱,誓要将单身进行到底。艾母逼了三年,威逼利诱无数,甚至要挟把她赶出家门睡大街,此女愣是雷打不动。工作四年,攒够钱付首付,在二环边边上买了套五十平的小套房蜗居,自在清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孰料,老太太这回动真格的,连番电话骚扰把艾佳急召回家。艾佳刚进门,就见老太太一只腿跨到窗户外,以跳楼逼迫艾佳就范。
  艾佳真怕了,小心脏咯噔咯噔跳,连忙安抚,“妈妈妈,我的好妈妈,您别闹了行不。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