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17 17:41      字数:4763
  时,忽然另一个声音从轿帘后传了出来,让她虚浮却急切的脚步生生地停在了那几步之外:
  “谭公子,既然那孩童伤到了腿,不如我们带上他,到下一个城镇时找个郎中给他治了,再放他走掉,也算做件好事,不知谭公子意下如何?”
  绵言细语如黄莺出谷,声动梁尘似沉鱼出听,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这个声音具有让听者遐想无限的魔力,该是何等温婉柔顺风风韵韵的女子才能拥有这般动人心魄的天籁之音?但她只是失魂了须臾,心中便立刻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捏了捏拳头,继续抬起受伤的腿向轿门趔趄而去,每一步不复方才的急切,变得有些小心而游移。
  “就这样办,带上他。”
  多么熟悉的声线,她终于站到了轿门前,清晰地听见了久违的声音,但在可以确定轿中人身份的时候却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她伸出手,指尖与轿帘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山风不知趣地阵阵卷来,在她亲手掀开轿帘之前揭起了这道屏障。她直直地伸着臂膀,从缝隙间看到了那双与自己拥有相似墨黑瞳仁的桃花眼中闪现过点滴的讶异,男子身旁的女子亦惊讶地微张了红唇。
  的确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望着那个女子,她暗暗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晴朗的天气里,心情也好到无边
  不知亲亲们放假没捏?
  相见不相识
  的确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眼前的女子静坐其姝,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而坐在她身边的人还能是谁呢?
  颜雪在心里轻叫了声“哥哥”,嘴唇却紧抿着,缄默了言语。
  “这便是那个孩子吗?”女子问道。
  “回小姐的话,正是。”
  女子将颜雪上下打量了一番,抿唇温柔一笑:“真是有够狼狈的,被那帮匪徒吓坏了吧。”接着又转向哥哥:“璟涟,这个孩子....”
  哥哥面色平静,只是看了颜雪一眼便淡淡地道了一声:“带上。”
  “是。”
  护卫听命前来抱起她,她叫道:“等一下!”成功地吸引了那女子的注意力,她浅笑着问“怎么了?”颜雪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宝驴:“还要带上我的坐骑。”宝驴立在那里甩甩尾巴,声援似的嘶了一声。
  “这....”女子愣了愣。
  哥哥抬眼看向宝驴,眼中闪过光芒:“把那头驴也带上,速速启程,不要再耽搁。”他合上轿帘,自始至终没再看过颜雪一眼。
  斜坐在宝驴身上,宝驴被护卫牵着,她语调轻松地发问:“大哥,救我的人是谁?就是坐在轿子里的那个哥哥。”
  “.......”牵着驴没有回头。
  “那那个轿子里的美人姐姐是谁?”坚持不懈地问。
  “.......”坚持不懈地牵着驴不回头。
  “那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去哪儿的呢?”
  “.......”
  一问不摇头也三不知啊,丫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无视她的所有问题了。她干脆也闭了嘴噤了声,斜斜眼角就能瞥见身后那顶华美的软轿,偶尔能听见轿中传出女子清清凌凌的笑声,她轻柔着摔伤的腿,扭伤很严重,估计肿起来了。结果还是没有能和他说上话,连眼神接触都显得很奢侈...耳际又传来了女子的笑声,触动了记忆的某根弦,嗯...好像是上次用千里传音术时从香囊里听到的声音,那时哥哥就是因为这个声音才匆忙切断了联系,那么当时那个女子就是...轿中的那个?
  突然有种相见不如怀念的感情从心底升起,她搓搓手,好脏,还有蹭破皮留下的点点血迹,几日风餐露宿,刚才又从驴身上跌下来啃了一嘴泥,真狼狈,真的好狼狈...为什么每次遇见你,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呢?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一直都是如此,让我没有勇气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忽然想起服下幻生梦之后做的那些梦,和母亲在维也纳观看父亲的演奏,在哥哥的生日会上受到的羞辱以及那包曲奇,呵,大概那个毒就是通过做梦让人死去的,只是她没做到什么噩梦,反而重拾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和重要之人在一起时的记忆....而现在,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隔着一层帘子,身旁坐着温香软玉,而且,他没有认出自己...
  “他没有认出自己”,心中反复回响着这个声音,不曾断绝徒增空落,反差如此巨大,让她忽有怔忡,喉头充满堵塞感,她借着整理裤脚弯下腰,用脏兮兮的手胡乱地揉了揉眼睛。
  住进了这个城镇里最豪华的客栈,宝驴也被安置到马厩里,她看着水盆里的自己――简直是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难怪会被误认成男孩子和小乞丐,瞧瞧那灰头土脸的样子,瞧瞧那蓬乱的头发,居然还夹了几根稻草!赶忙掬一捧水扑到脸上,用丝绢反复擦拭,直到把丝绢和水都洗得变黑为止,只能先这样临时处理一下,好歹这张脸干净多了,突然房门被推开,护卫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那个中年妇人提着一只木箱,穿着一身偏灰的长褂。她刚想这个应该就是哥哥命人找来帮她医伤的郎中了,就听见那个“三不知”护卫对自己说道:
  “小乞儿,郎中来给你治病了,快过来。”
  她应了一声,旋即转身坐到了床上,自觉地卷起了裤管,露出肿了一大块的左脚踝,那中年妇人将木箱放置在桌上,便走过来抬起她的左脚观察起来,“无大碍,只是伤筋动骨要好生修养才行。”说罢留了几瓶药,由护卫送着出门去了。
  她随意抹了点药在伤处,便跳下了床打算去洗个澡先,腿瘸了也要洗,在与驴为伴的漂泊日子里,她的个人卫生习惯已经被挑战到了极限。拿过床脚边的一根粗棍子―――这是方才把宝驴送到马厩后,路过柴房门口时看到的,觉得可以做个临时的简易拐杖便顺手捡了回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门外走去,那样子的确是破落到极点的感觉,NND,这样下去从身到心都要变成乞丐了,她一边在心里嘟囔,一边继续和残破的脚作斗争,路过一间屋子时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她拐杖一绊差点摔一跤,站稳后忙不迭地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璟涟,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累了吧,来,我来帮你揉揉肩。”
  只听一次就不会忘记的好听声音,是那个温柔美人,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些,哥哥特有的声线就穿过空气和木门直达了她的耳朵里:
  “你也累了,早点歇息,不用尽顾着我。”
  “我不打紧,可是璟涟,你不要让我不顾着你”,女声听上去染了些哀怨与委屈,“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已经尽是...”
  拼命地攥着手里的拐杖,听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出手难道要等到哥哥被骗进温柔乡才出手吗?正要用仅剩的右脚踢开房门,忽然感到衣领变紧,随后便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小乞儿,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神啊,又是那个“三不知”护卫,尽坏老娘的好事!气急败坏之中她抡起那根粗棍子就要打掉那只可恶的手,谁知结果拐杖却十分不争气地捣开了身后的门,她被拎在半空,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看见了蓦然怔住的温柔美人和神态自若的哥哥。等等!这是什么情况?哥哥他...怎么就穿了一件单衣?她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起嗽来,却听见身后的护卫说道:
  “请大人恕罪,属下是见这个小乞丐在门口行踪鬼祟才捉了他,绝对无意冒犯大人。”
  这混蛋,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颜雪暗地里甩给“三不知”一个凶狠的眼神,却听见哥哥的声音幽幽响起:
  “为何躲在门外偷听?”
  左看看又看看,看到哥哥凌厉的视线直直地投射在自己身上时才明白主角是自己,她指了指明显大了一号的左脚:
  “双脚尺寸不一,保持平衡很困难,不得不在在大人门口调整一下站姿和步伐,所以一切只是误会,如有怀疑,纯属挑拨。”说完还瞟了“三不知”一眼,那个护卫明显抖了抖。
  哥哥眯了眯桃花眼,“李护卫,这孩童所言是否属实?”
  “大人明察,属下亲眼看见这个小乞丐贴在门上偷听!”
  “喂喂喂,我就是因为站不稳才靠在门上保持平衡的呀!”她奋力狡..哦,是抗辩。
  哥哥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姿态从容,他看向立在一旁尴尬不已的温柔美人,语气淡淡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明天还要长途跋涉。”
  那女子轻蹙了柳眉,柔和了表情,微微颔首道:“嗯,你也早些休息。”语毕如娇似怨地瞥了哥哥一眼,便莲步轻移地走出了房间。
  哥哥转过身背对他们,“此事不予追究,先退下。”
  “是。”“三不知”护卫抱拳应道,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她眨眨眼,总算可以去洗澡了,于是架起“拐杖”就要出门去,刚要迈出门槛,熟悉的声音就不偏不倚地砸过来了:
  “没让你走,给我留下来。”
  她满头黑线地转过身,看见背对自己的哥哥满头长发散落在白色单衣上,刹那间忽有一种黑白分明的视觉冲击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为虾米潜水的孩子那么多捏?
  快快快,浮出水面深~~呼吸~!
  潜水不利于心肺健康滴~(*  ̄?br />
  所以生气了
  哥哥背对着她负手立于床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漂亮得过分的颀长背影,她抿抿唇开口道:“大人留下小人是为何事?”
  哥哥终于转过身看向她,眼神平波无澜:“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被山贼袭击?”
  “回大人的话,小人是南方人,自幼无父无母,长年四处漂泊,前日骑驴路过山中,没想到遇上山贼了,要不是大人仗义相助,小人估计早已葬身山贼手中了。”她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表情不曾留下半分破绽。
  “原来如此...”哥哥嘴角抹出浅笑,缓缓朝她走来,站定后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淡问道:“伤势如何?”
  “承蒙大人关心,只是扭到了,没什么大碍。”
  哥哥的视线射向她的左脚踝,在那里停留了须臾,接着又返回到她的脸上:“方才如此匆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大人的话,小人是要去沐浴,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身子染了不少风尘,也该洗洗了。”
  “是吗?”
  哥哥反问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是眯着眼看着她,良久不说一句话,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脸上甚至生出一种烧灼感,她咳了几声镇定情绪,然后神态自若地望向哥哥:“大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嗯。”哥哥沉了沉眼又背过身去,总算放她走了。
  出了哥哥的房间,她轻叹一口气,紧接着打起精神向澡堂走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好不容易才找到。打量一眼这澡堂子的规模,她又忍不住叹起气来,这顶级酒楼真不是盖的,连浴池都是这么豪华,把拐杖靠到门边,她咬牙单腿跳到了屏风后面,胡乱地脱掉身上褴褛的乞丐装,便挪到浴池边,小心翼翼地浸了进去。
  呼,复活了。她像回归大海的鱼一般恨不能潜到热水深处永远不出来,这个时间人们一般不会选择沐浴,所以这个空旷的浴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享受,想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趴到了浴池边缘。热气氤氲了整个浴场,将她□在水面上的皮肤蒸腾出粉色的水光,发丝也凝出了点点水滴,只有在这种时候,大脑才有足够的空余去回顾过去整理思绪,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闪现出哥哥和温柔美人独处的场景,耳朵里就回响起温柔美人那一声声黄莺出谷般的“璟涟”,她几不可闻地叹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理性地去分析面对的情形,仅仅是回想起那些画面,脑海里就只剩下了杂音...为什么哥哥会出现在那个山谷中?为什么哥哥会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同行?还有,哥哥这么匆忙到底是要到哪里去?想不明白,或者说....是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去想,她一个猛子扎进热水中,双手扣住浴池壁沉在水下不愿出来,耳畔是水下独有的嗡嗡轰鸣声,头发在水中恣意散开,光线折射进来,营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身处其中,感受水波的触抚,在缺氧的氛围中心灵反而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她不禁想着: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哥哥会怎么想....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从水中拽了出来,水珠飞溅,短暂的嘈杂,她猛烈地咳嗽,突如其来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