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2-11-10 16:21      字数:5249
  室内静谧异常,方才剑拔弩张的场面,此刻想来竟似一场梦境。
  可不是梦,静静躺在床上平稳着紊乱心绪的两人都知道方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不是梦,是最冰冷的现实——
  细微的啜泣声,闷闷地传人谭昱耳畔,扰乱着他懊恼的心。他蓦地起身,望向身旁躲在被里的娇躯。
  她在哭。由她不停颤抖的身子以及紧紧埋入枕头的脸庞,谭昱很快地领悟这一点。
  她不仅在哭,而且还似乎怕他察觉似的,极力克制着自己。
  可正因为极力克制,那模糊的哭音听来格外令人心酸。
  他试着低唤一声,“晓晨?”
  她没有回应,只是忽然绷紧了身子,停止了呼吸。
  他心一扯,“晓晨,你在哭吗?”
  依然没有动静。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转过她的身躯,扯下薄被。
  映入眸底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容颜,秀发凌乱,菱唇咬得几乎出血。
  谭昱一震,胸口如遭重击,歉意与怜惜,排山倒海袭上心头,“对……对不起,”伸出手,他柔柔抚上她充血的唇,“我不是故意的。”
  她先是眉尖一蹙,仿佛因他的碰触感到疼痛,接着,撇过头去。
  “让我走。”她冷冷淡淡一句。
  “晓晨……”
  “让我走。”
  他沉下脸,“你不肯原谅我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恨恨瞥他一眼。“我不是你的Target。”
  他一愣。
  “我不是你收购的目标,谭昱,”她冷冷道,“这么多年来,你似乎已经习惯从别人手上抢东西,但很抱歉,我不是个‘东西’。”
  “我没说你是个东西!”他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如此曲解他对她的心意,“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你而已。”
  “是,你想得到我。”她深吸口气,语调沧凉,“只因为我曾经是别人拥有的,对吧?因为我没有乖乖等你,嫁给了朱廷生,所以你才疯了似地想得到我。”
  “是,我承认当你嫁给朱廷生时我很生气,但那并不是我想拥有你的原因,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说啊。”
  因为我想得到幸福,因为你就是我的幸福!
  他想告诉她,好想不顾一切喊出来,可不知怎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怔怔望着她,望着眼前倔强的娇颜。她的眼神冷漠而冰寒,苍白的睑,浓浓疲倦。
  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她,她仿佛对一切失望透了,对他……失望透了。
  她很失望,非常非常失望。而他发现,不明所以的他心田也因此荒芜……
  “晓晨,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爱上我?”
  她别过头,良久,“在你学会真正的爱以前,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细哑的嗓音宛如利刃,重重插入谭昱胸口,他咬紧牙,感觉全身的血流在这一刻全数停止。
  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爱呢?难道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想拥有她,不算爱吗?
  他深吸一口气,“……你走吧。”嗓音冷涩。
  她颦眉,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
  “走吧。”他敛下眸,“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
  自从那晚谭昱开车送她回家后,荆晓晨便不曾再见他人影。
  仿佛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他忽地退出了她的生活,下班时,不见他前来接她的俊拔身影,临睡前,不闻他特地打电话道晚安的低醇嗓音。
  然后,由叶亚菲口中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她已经找到了愿意资助翔鹰集团渡过收购难关的金主,他们提供大笔资金,要求一部分以债权,一部分以股权介入。
  而这个金主,赫然就是永康集团。
  “怎么可能?我从没听爸爸说过这件事!”荆晓晨愕然。
  “他是主动提出的,”纪礼哲解释,“大概是为了还以前我爸曾经对永康伸出援手的人情。”
  “还人情?”
  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像会出自她父亲的口,他一向是那么精明务实的生意人。
  不过,听说了永康意欲金援,谭氏投资似乎决定不再瞠这淌浑水,至少程馨是这么对纪礼哲说的。
  “我老板好像不打算收购翔鹰了。”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总之他这几天有点意兴阑珊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整天只是坐在书房里发呆。”
  一切,就这么奇妙而顺利地解决了。永康提供资金,谭氏放弃收购,而谭昱也不再打扰她。
  他果真……决定放过她了吗?
  她怔仲不定地想,愣愣地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神思却迷惘。
  这里是纪家位于天母的别墅,纪礼哲特地在庭园里为她办了一场生日派对。
  是的,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而她不自禁地一直想起他,想起那个曾在她二十岁生日时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
  十年了,转眼已过了十年。
  “……怎么了?晓晨,傻傻地在想什么?”问话的人是纪礼哲,发现寿星一个人躲在庭园一角发呆,他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
  “没什么。”她勉力一笑,接过香槟,浅啜一口。
  纪礼哲凝望她,良久,“在想谭昱吗?”
  香槟杯一颤,甩落几滴液体。“怎么……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才要问你,你跟他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在她身旁坐下,“他怎么忽然撤销了条件,又放弃了收购?”
  “这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你吧?否则像他那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你知道,这几年谭昱看中的收购目标没一个失败的,翔鹰算是让他开了例了。”纪礼哲顿了顿,意味深长,“这样的纪录对他而言并不光彩。”
  她没有说话。
  “晓晨……”
  “别再问我好吗?”她扬起苍白的脸,“我不想谈他。”
  “晓晨。”
  “我想,我吃点东西好了。”她站起身,急急逃离逼问她的好友,往庭园一角栖身于杏树下的长型餐桌走去。
  正拿起盘子准备拿点什么时,一个欢快的女声扬起。
  “晓晨,有你的快递哦。”
  “快递?”她转过头,愣然望向大学时代的社团好友。
  “就是这个。刚才有个快递小弟送来的。”好友捧高一个妆点着紫玫瑰的漂亮礼盒。
  紫玫瑰。望着礼盒,荆晓晨心中一动,这几年每逢她生日,总会接到某人快递送来这样一份礼物,盒里总是装着美味到极点的蛋糕。
  “是谁送来的?”她拽住好友手臂,慌忙问道,“那个快递小弟呢?走了吗?”
  “刚走不久。”好友见她激动的模样,不禁一愣,好一会儿,才指向远处,“看,就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穿牛仔裤的家伙,说实在,他长得满酷的,不像个小弟……”
  无暇听她说完,荆晓晨立刻提起长裙裙摆,匆匆往那个逐渐淡去的人影奔去。
  “喂,请你等一下,拜托!”一面跑,她一面焦急地喊着,而那人似乎听到她的叫喊了,身子一僵,凝定原地。
  然后,缓缓旋身。
  映入瞳眸的脸庞令她瞬间忘了呼吸,“谭昱?”
  他不语,只是深深睇她。
  “礼物……是你送来的?”她哑着嗓音,“是蛋糕?”
  他点头。
  “那么,”她梗着呼吸,感觉喉头有些干涩,“每年我生日时快递送来的蛋糕,也都是你——”
  “没错。”
  天!
  她心跳一停,震惊莫名地瞪着他。
  仿佛认出她的惊慌,他涩涩一扯唇角,“生日快乐。”
  “谢……谢谢。”
  “今天的礼物——”他顿了顿,看来竟似有些紧张,“希望你喜欢。”
  “谢谢。”她还是这么一句。
  “你今天很漂亮。”
  “啊。”深邃的眸光烫得她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似乎也不期待她说些什么,只是深深地、长长地望着她,湛眸深不见底。
  飒凉的风拂过,轻轻摇落了粉嫩的杏花办,花雨悠悠渺渺,沾上了他与她的发际。
  彷佛有一世纪之久,两人只是怔怔站在原地,默默凝视对方。
  然后,悠扬的华尔滋曲调扬趄,跟着,麦克风传来清亮的嗓音。
  “现在,让我们欢迎今晚的寿星为大家开舞。晓晨,快过来,礼哲学长等着你呢。”
  掌声热烈。
  “哦。”望着众人投射过来的热情视线,荆晓晨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看谭昱,又看看正站在喷泉旁等她的纪礼哲,终于,在朋友们的催促下迈开步履,
  她去得那样仓卒,只来得及留下一记回眸以及一办从发际飘落的杏花。他弯身,拾起,愣愣地轻抚掌中柔嫩的花办,接着扬掌凑近鼻端深深一嗅。
  淡雅的香气,似乎也沾染了些她身上柔美的韵味,幽幽蒙蒙地,裹围他全身。
  好半晌,他才抬起眸,恍惚地望向正与纪礼哲翩翩起舞的她。
  他痴痴望着,望着她曼妙的舞姿,望着她每一次旋转便飘然翻飞的裙摆,望着她仰头面对纪礼哲时唇畔甜甜的笑痕。
  他看着,好一会儿,匆地转身,宛如旋风匆匆卷离。
  银色跑车直直往前飞奔,宛如火箭,全速飘上山顶。然后,在确定前方无路时,跑车懊恼地停下,车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出,颓然跪倒山崖。
  十指箕张,紧紧抓住泥土地面,紧紧地……
  “啊——啊——”沙哑的狂吼倏地在山谷间回旋,像受了伤的野兽,一声一声吼出压抑的痛苦与疯狂。
  “晓晨!晓晨!荆晓晨——晓晨——”人名一次次从男人口中吐逸,他不停喊着,喊着一直纠缠于他胸臆间的人名。
  游戏,结束了。
  倾尽希望所下的赌注,终究一败涂地。
  他还是失去她了,不,应该说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她。
  十年——十年前,他在一旁看着她与同学快乐地度过二十岁生日,十年后,他依然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跟另一个男人甜蜜共舞。
  十年,整整十年啊!
  这十年来他做的一切,他努力攀上顶峰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晓晨——晓晨——”痛楚的狂吼逐渐转成压抑的低鸣,呜呜地,撕扯着人的心
  匆地,秋雨绵绵密密地落下,急急打上男人的身躯,雨声浙浙沥沥,逐渐淹没了男人的哀鸣——
  “哇!怎么忽然下雨了?”惊慌的叫声此起彼落,正跳舞跳得开心的众人只得收了兴致,匆匆忙忙奔进屋里。
  可荆晓晨却奔往了相反的方向,她首先冲到餐桌,抱起谭昱送来的礼物,然后才回身往屋内奔去。
  看着她如此珍惜这份礼物,一个大学时代的女同学笑着开口,“这里头到底什么东西啊?瞧你这么宝贝的样子!”
  “是啊,拆开来看看。”其他朋友也凑上来,“反正舞跳不成了,干脆让寿星拆礼物吧,”
  “好啊,好啊。”大家开始起哄,“拆礼物,拆礼物!”
  “就先拆你手中这一份吧。”
  “对啊,拆吧,拆开来看看是什么。”
  “嗯。”在朋友们的催促下,荆晓晨先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后,才拉开了玫瑰色的缎带,撕下包装纸,打开纸盒。
  “是……蛋糕?”满怀期待的众人没想到盼来的竟是这样一份奇怪的礼物。
  “有人生日礼物送蛋糕的吗?”
  而且还是一个有些变形的蛋糕,因为刚刚被荆晓晨抱着跑的关系,连奶油也坍落了。
  “这还能吃吗?”大家忍不住笑。
  可寿星却没有笑,她只是痴痴望着外表丑陋的蛋糕,不发一语。
  蛋糕上的奶油,浮着四个大字,虽然有些糊了,仍然清晰。
  祝你幸福。
  这一回,谭昱亲自快递送来的蛋糕,原来写着这四个宇。
  祝你幸福——
  一个朋友递上了叉子,“尝一口看看,晓晨,你不是最爱吃蛋糕吗?”
  她接过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嘴里。
  “好吃吗?”
  “太甜了,而且好像烤过头了,有点焦。”嗓音异常沙哑。
  “烤焦了?哪家的蛋糕啊?”朋友笑,“做得那么失败!谁送的啊?”
  “真的是……很失败的蛋糕。”她点头同意,“可是……很好吃。”
  “好吃?”
  “嗯,真的……真的很好吃。”
  “……晓晨,你怎么哭了?”
  正文 第九章
  魏元朗震惊地望着好友跌跌撞撞地冲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