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2-11-10 16:20      字数:4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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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和今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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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六代导演群体中,张扬是一个另类的存在,他有独特的选材和洗练的叙述语言。人们喜欢把他划入关注底层、关注民生的类型,其证据是他的影片都是现实题材,且多是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从《爱情麻辣烫》到《洗澡》再到现在的《昨天》,莫不如此。看他的影片总会有感慨和感动,却难有震撼,那么切近现实、也不回避悲情与苦难,却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心灵震撼呢?《昨天》的片名和结尾似乎是颇具寓意的注脚:那是昨天的故事,它与今天是有距离的。距离让我们游离于影片的严酷现实,当我们将要震撼时,他把我们拽出来,提醒说,这是电影!
  这使人想起作家马原的某些小说,惟恐读者把故事当真,总在适当或不适当的时候站出来告诉读者这是作者虚构的。马原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总要插进来自报家门,还特别喜欢自我拔高,在他后来的一本《阅读大师》的讲座集里,经常会让人觉得他不是在教导别人“阅读大师”,而是阅读他马原自己,当然在不少人眼里马原就是大师。不妨说,这也是一种伸缩距离的效果。不知张扬是否读过马原的作品,他似乎和马原的小说一样总想让观众不必太当真,至少他从不回避这一点。张扬的代表作《洗澡》,本是一部精彩的北京市井生活画卷,却偏要插入一段西藏和一段陕西的山乡风情,当然也和洗澡有关,好像一个沉湎意识流的人,说到这儿了,总要枝蔓斜出一下,让沉浸戏剧情境中的观众游离出来,以消解影片的严谨和感人的力量,尽管不少人对此提出质疑,张扬似乎乐此不疲。这一次他给观众带来的是被称为“最勇敢的影片”,真人真事演绎的真情故事,在后半部和结尾却像日本的《莆田进行曲》一样,告诉观众这是舞台上的戏剧,并在片中夹杂贾宏声及其父母妹妹站在舞台上的念白,实验戏剧的情调和最后拉开的舞台布景,就这样把残酷的真实大大淡化了。
  张扬太偏爱自己的抒情欲望,这似乎是第六代导演挥之不去的顽固嗜好,与张扬同代的另一位不错的导演霍建起与他“英雄所见略同”。霍以《蓝色爱情》赢得了金鸡奖最佳导演荣誉,在这部影片中,他也总是要让人物站在舞台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朗诵自己的内心独白。顺便说一句,《蓝色爱情》根据小说《行为艺术》改编,也正因为片中有太多行为艺术的质素,所以影片有种让人入不了真定的戏剧感。第六代导演在寻求探讨人生表达的关键时刻,总是苦于难以直白其丰富的想法,于是喜欢让剧中人自己站出来说话(《蓝色爱情》和《昨天》的主人公都是戏剧演员),这种靠人物直白来诠释作品思想、展示人物内心世界,是导演的取巧也是戏剧间离的下策,贾宏声在影片最后温柔地妥协时,我不禁自忖:这是不是也属于行为艺术的范畴。
  不论在戏剧里还是在真实中,贾宏声的“这一个”都颇具典型性,他的虚荣、自私、自闭、幻听幻视的不满、歇斯底里的反叛以及善良和文雅都深刻地揭示着某个阶层,甚至一代年轻艺术家(或曰知识分子)的生存现状,只要真实表达已足够震撼人心,但导演为何偏要让“昨天”与今天拉开距离,让真实通过戏剧化的叙述拉开距离呢?
  昨天和今天其实没有本质的距离,那些动辄把一种不堪的过去当做“昨天”把一种虚幻的美好未来当做“明天”的说法都有自欺欺人之嫌。
  杰出的作品是可以穿越时空的,它与现实没有距离,不管作品过去了多少年,它们永远都是在说着当下的事情。冷静的观察和冷静的展示也许是最具震撼力的,深刻的电影不必喋喋不休,更不必刻意营造戏剧的间离效果,否则会有双重的缺失。尽管如此,我仍认为《昨天》是一部很难得的影片,尤其是在国产片普遍惨不忍睹的当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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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莱坞的东方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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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当初美国环球公司大包大揽地为《庭院里的女人》搞全球发行,其心机是耐人寻味的。无数的中国观众在苏州园林的美丽背景下被大明星演绎的中外生死恋所迷惑,进而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外国传教士拯救中国的神话。
  罗燕小姐萌发改编和拍摄赛珍珠的小说,堪称是找到了一个中美殊途同归的兴奋点,志虽有异但道合。罗燕找到了既可重圆自己久违的电影梦又让美国老板慷慨解囊的妙方,美国老板则找到了向中国乃至全球贩卖自己精神的最好包装。于是,一拍即合,双方各有算盘,打造出了一个外表华美的“中国盒子”。
  主动投怀送抱的罗燕并不是第一个被好莱坞利用的华人靓女。此前,陈冲、邬君梅已早于罗燕在这片梦幻的土地上打拼出一片小天地,可惜扮演的好角色实在太少。这不怪她们,入人家的乡就要随人家的俗,事实上,在好莱坞眼里中国人本来就没什么好形象。去年,我曾与一位美国金领交谈,询问在美国人眼里中国人的形象。他在片刻犹豫之后,很坦率地说,狡猾、奸诈。让他再具体点,他举了“有武功的打手、走私犯、皮条客”等。在此我不想去评论什么,只想由《庭院里的女人》再说到另外两部在美国颇有市场的华人电影:成龙的《上海正午》和李安的《卧虎藏龙》。在我看来,这三部电影恰好构成好莱坞的东方三叹。
  成龙的《上海正午》似乎摸到了东西文化冲突的皮毛,同是江湖中人,中国的武士是对昏庸皇帝充满愚忠的走狗,而美国西部牛仔则是崇尚自由人生的斗士。佩佩公主被骗到美国沦为奴隶,但她宁愿坚持留在这里“可以做更多的事”,也不愿回到中国做公主,这使人不禁想到流落美国的中国某著名歌星的名言:“我宁愿在美国扫大街也不愿回国当歌星。”
  “三叹”中李安的《卧虎藏龙》表现得最为含蓄,艺术技巧也最高。全部的华人演绎阵容,古代的题材,梦幻般的故事,高深莫测的老庄哲学,使其具有特别的魅力。片中的主要人物或中毒或舍身跳崖,虽死得极具光彩,终归是无法自救也无法救人,博大古老的中国文化到底只是空花泡影。《卧虎藏龙》全部由华人演绎,一点不涉及洋人,但那诠释的目光明显是西方人的(李安当初的想法就很明确,就是拍给美国人看的,所以被国人诟病的诸多毛病他都心知肚明)。
  《庭院里的女人》制作精良,可谓“名堂”多多(名著、明星、名导、名胜、名发行等),虽然由于天时地利的原因,它没能产生比预期更大的效益,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典型好莱坞模范宣传电影。美国的传教士不仅为古老愚昧的中国带来先进的科学与文明,还为庭院里闺中寂寞的大家太太带来铭心刻骨的爱情,更以自己的舍身救难、牺牲生命,树立了救世主的楷模。影片安排了冲出封建家庭的年轻男女当了新四军归来,号称是第一次在美国的主流电影里出现了中共的正面形象,明眼人都清楚,这是别有用心的噱头。
  《上海正午》赞美的是美国才是人间乐土,《卧虎藏龙》是中国文明的一曲优美好看的挽歌,《庭院里的女人》则是挽救沉沦东方的一抹曙光。后一部影片的结尾颇具深意,镜头扶摇直上,庭院里的女人和当了新四军的男女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镜头越摇越高,仿佛是上帝在俯视,那是不死的美国传教士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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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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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尼的微笑》剧照《巴尔扎克与小裁缝》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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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尼的微笑》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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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尔扎克与小裁缝》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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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译名惹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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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电影译名总能让人过目难忘,唤起观众强烈的观赏欲。大概在十多年前我读到大作家纳博科夫的惊世之作《洛丽塔》,几年后又看到根据这部长篇小说改编的影片,电影是台湾人的译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个译名可以说令人喜出望外,它远比《洛丽塔》(Lolita)的原名要传神得多。小说描绘的是老鳏夫亨伯特爱上自己年仅13岁的继女洛丽塔的畸恋故事,小说译本的副题就叫“鳏夫忏悔录”,而写在封面的广告词也是“异乡变态情”等诱惑字样。包括大导演库布里克在内,都对这部小说情有独钟,英美影坛多次将其搬上银幕,名字都老老实实地维持了原名。
  在我看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译名堪称惊艳,它出自宋代词人张先和苏轼的一则文坛趣话,张先在80岁时娶了18岁的女子为妾,好友苏轼做一首贺诗调侃:“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最后一句寓意老夫配少妻、白发对红颜,有一种情色的艳丽和含蓄,放在这个惊世骇俗的畸恋故事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种把外国电影的内涵与我国国情和文化传统紧密结合的精彩译名还有不少,比如美国电影《滑铁卢桥》翻译为《魂断蓝桥》,《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翻译成《巫山云》,《邦妮与克莱德》译为《雌雄大盗》,《吕蓓卡》译为《蝴蝶梦》,《幽灵》译为《人鬼情未了》等等。
  我以为,上述译名真正做到了严复先生提出的“信、达、雅”的翻译至高境界。
  一般说来,外国电影的原名多比较老实,甚至有些偷懒的嫌疑,他们喜欢把影片的主人公或影片中心背景和地名作为片名,传记就不用说了,虚构的人物和故事也是如此,比如上面提到的《洛丽塔》、《吕蓓卡》,以及《亨利与琼》、《安妮·霍尔》、《桂河桥》、《唐人街》等等。这既局限了翻译思路,又为翻译提供了广阔的发挥空间。在我狭隘的观影体味中,我还是喜欢那些有出位发挥的译名,当然出彩总是难得的。香港的译名往往出位得不着边际,有不少“豪情”、“盖天”、“雄风”、“纵横”一类不知所云的雷同译名。但他们注重译名与内容的神合及吸引观众还是值得内地同仁借鉴。我想,原名朦胧的《涉过愤怒的河》不如译为《追捕》更简洁达意,而将《钢琴课》译为《钢琴别恋》,将《蓝天》译为《芳心的放纵》,将《撞车》译为《欲望号街车》,将《人民抗拒拉里·弗林特》译为《性书大亨》,将《陆军野战医院》译为《风流军医俏护士》,前者的老实古板肯定不如后者的灵活生动更吸引观众眼球,事实上,这些译名比原名还要准确传神。
  “信、达、雅”是要求翻译不仅要准确,还要条理顺通,最好再有些文采,然而,现在内地的电影译名很少有简洁生动让人过目难忘的,更何谈“惊艳”。有的翻译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为了“达”而“达”,西班牙电影大师阿莫多瓦的新作《对她说》,现正在风靡国际,海外的这个译名准确简洁而上口,为国内广大传媒所采用,而我们一家国家级的电影刊物却非把它改译为《轻轻地对她诉说》,这个译名显然拖泥带水,不好记更不好口耳相传。
  不考虑观众,不考虑市场,置公众的习惯于不顾,这是当前电影译名的一种通病。最新进口的美国大片《我知道你是谁》刚刚上映,深圳两大院线的各大影院就不断接到观众对影片的电话询问,问题都很简单,是求证这部影片是否港台翻译的《猫鼠游戏》和《逍遥法外》,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这部影片早已在港台上映,海内外媒体也早就炒得沸沸扬扬。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这样一部影迷和观众都耳熟能详的片名,我们要上映却偏偏改成既不传神也不易记的《我知道你是谁》。据说,有关人士定了此名后又忽然有些后悔,因为即使是直译《有本事来抓我》也比现在的名字吸引人,但迫于当时译制工作已结束,片名难以更改,只好硬充着上市了。其实,对中影译名的不满早就见怪不惊了,现正在全国上映的大片《当树枝折断时》,多被误以为是一部亲情文艺片,而这部原名为《第七只断手》的影片是一部地地道道的惊险悬疑片。前年火爆全球的歌舞大片《红磨坊》,引进后被武断地改为《梦断花都》,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觉得一头雾水,广东的不少影迷甚至以为是一部表现广州地区花都市的国产片。早有专业人士指出,《红磨坊》在世界各地公映已久并具广泛影响,尤其在华人地区已有现成译名,改成《梦断花都》是对已有片名这一无形资产的极大浪费,既严重阻碍了影片的发行又留下了弄巧成拙的诟病。与《梦断花都》同样可笑的译名还有,前年被海内外媒体广译为《兵临城下》的欧洲投资最大的战争影片,引进后却被确定为《决战中的较量》,既不准确又不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