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2-11-05 09:55      字数:4780
  要的罢。但恐怕也有时会迫到非短兵相接不可的,这时候,没有法子,就短兵相接。
  总结起来,我自己对于苦闷的办法,是专与苦痛捣乱,将无赖手段当做胜利,硬唱凯歌,其是乐趣,这或者就是糖罢。但临末也还是归结到“没有法子”,这真是没有法子!
  以上,我自己的办法说完了,就是不过如此,而且近于游戏,不像步步走在人生的正轨上(人生或者有正轨罢,但我不知道),我相信写了出来,未必于你有用,但我也只能写出这些罢了。
  鲁迅
  3月11日
  注:鲁迅与许广平相识于1923年10月,当时鲁迅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后改名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国文系任教,而许广平是该校国文系二年级学生。1925年3月11日,女师大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的学潮,作为学生自治会总干事的许广平正是学潮中的骨干,她主动给鲁迅写出了第一封信。他们相恋于1925年10月20日,这一天的晚上,在鲁迅西三条寓所的工作室———“老虎尾巴”,鲁迅坐在靠书桌的藤椅上,许广平坐在鲁迅的床头,27岁的许广平首先握住了鲁迅的手,鲁迅同时也报许广平以轻柔而缓缓的紧握。许广平脉搏的剧烈跳荡,正跟鲁迅逐渐急促的呼吸声相应。于是,鲁迅首先对许广平说:“你战胜了!”许广平不禁报以羞涩的一笑。(以上细节,参阅许广平:《风子是我的爱……》)。1927年10月3日,鲁迅和许广平终于在上海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
  顾城与谢烨的情书
  顾城致谢烨
  (1)
  小烨:
  那是件多么偶然的事。我刚走出屋子,风就把门关上了。门是撞锁,我没带钥匙进不去。我忽然生起气来,对整个上海人都愤怒。我去找父亲对他说:“我要走,马上就走,回北京。”父亲气也不小,说:“你走吧。”
  买票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你,按理说我们应该离得很近,因为我们的座位紧挨着。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见你了吗?我和别人说话,好像在回避一个空间、一片清凉的树。到南京站时,别人占了你的座位,你没有说话,就站在我身边。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也许是想站起来,但站了站却又坐下了。我开始感到你、你颈后飘动的细微的头发。我拿出画画的笔,画了老人和孩子、一对夫妇、坐在我对面满脸晦气的化工厂青年。我画了你身边每一个人,但却没有画你。我觉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你对人笑,说上海话。我感到你身边的人全是你的亲人,你的妹妹、你的姥姥或者哥哥,我弄不清楚。
  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了,你在我旁边没有睡。我们是怎么开始谈话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你用清楚的北京话回答,眼睛又大又美、深深地像是幻梦的鱼群,鼻线和嘴角都有一种金属的光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给你念起诗来,又说起电影又说起遥远的小时候的事情。你看着我,回答我,每走一步都有回音。我完全忘记了刚刚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是陌生,甚至连一个礼貌的招呼都不能打。现在却能听着你的声音,穿过薄薄的世界走进你的声音、你的目光……走着却又不断回到此刻,我还在看你颈后最淡的头发。
  火车走着,进入早晨,太阳在海河上明晃晃升起来。我好像惊醒了,我站着,我知道此刻正在失去,再过一会儿你将成为永生的幻觉。你还在笑,我对你愤怒起来,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你生活着、生长着,比我更真实。我掏出纸片写下我的住址。车到站了,你慢慢收拾行李,人向两边走去,我把地址给你就下了火车。
  顾城
  1979年7月
  (2)
  小烨:
  我手一触到你的信就失去了控制,我被温暖的雾包围,世界像大教堂一样在远处发出回音。你漂浮着,有些近了……
  我醒来的时候,充满憎恨,对自己的憎恨,恨自己小小的可怜的躯壳,它被吸在地上,被牢牢地粘在蜘蛛网上,挣扎。现实不管你怎样憎恨,都挨着你、吸着你,使你离梦想有千里之遥。
  顾城
  (3)
  小烨:
  你把我想得很好,这使我很高兴,也很紧张,因为我毕竟是个渺小的人。
  我想做一个好人,甚至还想有价值,这两者是统一的。我说的价值首先是内心的价值。小时候我这么写过:“向着光明走去,擦洗着自己的灵魂,用决心和毅力,抛去身后的暗影。”“负载着罪恶活着比死亡更可怕。”在痛苦、疑惑、内疚面前,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内疚。由于自身的叛变行为,你看不起自己,不管你在尘世获得什么,这种蔑视都要伴随你终生。我深深地知道世界上只有一种快乐,那就是问心无愧的快乐、做一个好人的快乐。做一个艺术家,他要受到处罚,因为他要穿过现实的罪恶,把这种信念带给人世,他要告诉人们在那个河岸上(就是你说的被晨光照亮的河岸)有这种快乐,这里没有、商店里没有、彩车里没有、高高的检阅台上也没有。他做了一个轻微的手势,他获得了价值,他也为此受到惩罚。
  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做,在我失败的时候,在世界的门都对我“砰、砰”关上的时候,你还会把你的手给我吗?
  我不怕世界,可是怕你,我的理智和自制力一点都没用。阿喀琉斯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他不会受伤,因为生下来时,被母亲握住脚在冥河中浸过。他不会受伤,但被母亲握过的脚跟却是他惟一的致命之处。
  顾城
  谢烨致顾城
  (1)
  顾城:
  你是个怪人,照我爸爸的说法也许是个骗子。你把地址塞在我手里,样子礼貌又满含怒气。为了能去找你,我想了好多理由。我沿着长长的长着白杨树的道路走,轻轻敲了你的门。开门的是你母亲,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我,就那么很注意地看我。你走出来,好像还没睡醒,黑钢笔直接放在口袋里。你不该同我谈哲学,因为衣服上的墨迹惹人发笑,我想提醒你,又发现别的口袋同样有许多墨水的颜色,才知道这是你的习惯。我给你留下地址,还挺傻地告诉了你我走的日子。离开那天你去送我,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们知道这是开始而不是告别。
  “你会给我写信么?”你说。“会的。”“写多少呢?”你用手比了比,那厚度至少等于两部长篇小说。
  小烨
  1979年7月
  (2)
  顾城:
  今天我觉得精神特别好,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病了,发高烧昏昏沉沉好几天,今天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好了。
  这几天我躺在床上,天天看或者说是听你的信,也许我真从你那儿带走了灵魂,它不时聚成你的样子,把你的诗送到我耳边,我好像一个住在海边的姑娘,听小石子在海水中唱歌。
  你的信让我看见了将来,多好,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看看将来呢?我感到云从松树上升起来,你一步步上台阶,你就走在我身边,我相信,这是命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而命运是漫长的。
  这会儿,起风了,风吹起我的头发,好像把我的灵魂也吹得飞升起来,我太高兴了,真累……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像兄长那样站在我面前。你礼貌地带着我走路,给我讲安徒生、法布尔的故事,讲路边的草怎么结出果子,瓢虫有多少斑点,你神气地走在路上,好像整个北方都属于你。也许,你还要回到你少年时放猪的地方,走被雨水冲坏的路,白石头美丽地显示出来,你的目光注视着它,穿过巨大的天空,向东方伸去。苦咸的泪洒遍荒凉的土地,到处是白蒙蒙的,就像雪、像冬天,你就在这上面走,越来越远,你还是相信有一个河岸,那里的土地被晨光照亮,曲曲折折的。有许多鸟、许多大雁在那儿栖息,它们把头放在翅膀下面睡觉。你是属于它们的,你会飞,眼睛里映着我和世界。而我只能躺着,躺在热砂子上生病。
  真不想让你走得太远,我曾想过用手遮住你的眼睛,现在不了,真的那么做,会使我不得安宁的。
  没人说你是坏人,火车开来开去上边装满了人,有好有坏,你都不是,你是一种个别的人。
  小烨
  1979年8月3
  (3)
  顾城:
  你说的是挺好的事:跟着,跟车子、跟人、跟奇怪的声音、冰糖葫芦、卖豆腐的,什么都跟,到冬天下大雪就出去跟脚印,挺害怕也挺高兴。我跟过一种带花的脚印,一溜儿轻轻转弯,绕过荆棘到山上去了,我总和别人争论那是什么,是黄鼠狼,还是狐狸,当然不是院里明婶家的老黑猫。最好是一种比较可怕的东西——鬼装的或者索性是老灰狼站起来了。
  你跟着我当然不坏,可你知道我在跟什么呢?
  小烨
  1979年9月
  注:顾城和谢烨是在火车上邂逅的,时间是1979年。为了追求谢烨,顾城专门从北京赶到上海。他做了个木箱,天天躺在谢烨家门前。然而他的痴心和率真并未被未来的岳母接受。谢家认为他是神经病,还带他到精神病医院去检查。从1979年到1983年,四年中顾城跑了六次上海,最后于1983年8月5日在上海与谢烨结婚。
  老舍的“情书”
  老舍在33岁时已是文坛著名的作家,但还未成婚,当时,朋友们见他与胡洁青的性格和爱好比较接近,就轮流请他俩吃饭。赴宴三次后,两人都心会了。终于老舍给胡洁青写出了第一封信:
  “我们不能总靠吃人家饭的办法会面说话,你和我手中都有一支笔,为什么不能利用它——这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小东西,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写出来。”
  姑娘时代的胡洁青手巧爱做衣裳。朋友们告诉老舍:你看胡洁青,每天准换一身衣裳。
  老舍赶忙去信说:
  “你父亲是佐领,我父亲只是护军;你是大学毕业,我只念了中学;你是娇小姐,而我是个粗人,我同你不般配。你要是嫁给我,就得牺牲这衣裳,起码你得能跟我过穷日子,天天吃窝头。你要想像个阔太太似的天天坐汽车,我给你做跟包,那都不可能……我不能像外国人似的,在外面把老婆捧得老高,回家就一顿打……我不会欺负你,更不会打你,可我也不会像有些外国男人那样,给你提着小伞,让你挺神气地在前头走,我在后头伺候你。”
  注:老舍认为选择爱人的标准是:“两个帮手,彼此帮忙,是上等婚姻。”他说:“美不是一切,太太不是图画与雕刻,可以用审美态度去鉴赏。人的美还有品德体格的成分在内。”
  梁实秋致韩菁清
  小娃,我的爱:
  昨天寄上二函,下午一函报告我不能如约于二十二日动身,匆匆写好寄出,不知信里说了些什么,料想你看了一定不痛快,我心里好难过。爱人,我不是不想早一点飞到你身边,实在是命运捉弄人,美国的环境及法律手续之繁处处掣肘,使得我困在此地。当然,我不等支票,空手回去,是办得到的,但是想来想去,那很不好。我必须随身带一些钱。因此只好耐心等候,对不起我心爱的人。
  ……
  爱人,我不像热锅上的蚂蚁了,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满腔欢喜准备回去与你相聚,突然知道又要延期,这打击实在太大,而且没有人同情!我越来越觉得只有你一个人是我的知音!任何其他的地方不能给我温暖。爱,我现在只有忍耐,尽量利用空闲写一点东西,打发掉这难以忍耐的时光。希望你也善自珍摄,千万保重,一切谨慎小心,至要至要。我最不放心的是你一个人在家里,晚上有人陪不好,没人陪也不好,我挂念极了!爱人,邮差现在还没来,急于出去寄信,下午再写。
  你的人,秋
  注:梁实秋在发妻程季淑去世两年以后,认识了比他小将近30岁的台湾歌星韩菁清,对她一见倾心,顿时陷入情网。在追求韩菁清的过程中,梁实秋写了上千封情书,有时一天竟要写三封之多。梁实秋和韩菁清的恋情遭到了许多人的非议和反对,但他们还是力排众议于1975年5月9日结婚。
  郁达夫致王映霞
  映霞:
  两月以来,我把什么都忘掉。为了你我情愿把家庭、名誉、地位,甚而至于生命,也可以丢弃,我的爱,总算是切而且挚了。我几次对你说,我从没有这样的爱过人,我的爱是无条件的,是可以牺牲一切的,是如猛火电光,非烧尽社会,烧尽己身不可的。内心既感到了这样热烈的爱,你试想想看外面可不可以和你身边的陌路人一样,长不相见的?
  ……我非但衷心地在爱你,我并且……
  映霞,映霞,我写了这一封信,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了,我,我……
  达夫
  注: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