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2-11-05 09:53      字数:4860
  原本满腹闷气和疑惑的凤舞,因他那副看似困惑的神情,不禁忘了先前她对他所怀的怨怼。
  “想什么?”因他沉声久久不语,她忍不住好奇。
  郁垒动作轻柔地抚向她的玉颈,淡淡问上一句。
  “不酸吗?”案上摆放的那些玩意,全数加起来不知重达几两,亏她有那等好工夫日夜顶着它们。
  因他那副认真请教的模样,凤舞忍不住莞尔地笑开来。
  “很酸。”她煞有介事地颔首,并瞥了瞥他,“你试过就知道。”
  “妳笑了。”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见妳这么久,这是头一回见妳笑。”
  笑意骤止在她的面容上,恍然忆起自己身分的她,目光随即冷却了下来。
  她微微往下一看,视线停留在还停留在她颈间的大掌上。
  “你踰矩了。”自她为后之后,天底下胆敢碰触她的男人,他可是第一个。
  “是吗?”郁垒不以为然地挑扬着剑眉,“我犯了什么规矩?你们人间订的?”就连神界也没什么仙条神规能束缚他了,来到人间,又有何人能限制他什么?
  她不慌不忙地拉开他执着不放的大掌,然后敛眉正色地抬首看向他,“我已为人妻,我的夫君,可是当今圣上。”
  跃动似星芒的光影在郁垒的眼中流动着,半晌,他缓缓俯下身,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她深吸了口气,直觉地想往后撤以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他却一掌固定在她发后,轻柔徐缓地将她拉来面前。
  “你们的圣上,与我……”他一字字地轻吐,“无关。”
  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吹乱了她耳边滑落的发丝,也吹动了隐隐发出声响的心弦,凤舞力持镇定,冷眸迎上了他灿亮的黑瞳。
  她轻轻淡问,状似不动如山,“你这是在轻薄我?”
  “事实很明显不是吗?”他放肆地笑了笑,持放在她发后的大掌挪移至方才的颈间,再缓缓游荡至她粉漾漾的颊上。
  颊上的抚触似有若无,像清风,也像幽夜中滑过叶片的凉露,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直直盯住她不放的他。
  “既然知道我在轻薄妳……”郁垒更是将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靠向她,两人之间不过咫尺之距。“妳怎不逃?”
  她也迷惘了。
  为何不逃?因为知道他是个无害的门神,所以不逃?不,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她,那……又是为了什么?连她也无法对自己这一时的宽容放纵,做出任何解释。
  虽然明知在这一刻她不该分心,但她就是无法不去联想,这男人与圣上的不同之处。回想起已有许久没有摆驾至未央宫的圣上,宽脸细目的,没有他生得这般俊俏惑人,总是不看向她的圣上,不似他会正视着她的眼眸,圣上更不会将指尖置放在她的脸庞或是身躯之上……
  圣上,心底根本就无她。
  下颔忽遭人以指抬起,凤舞拉回思绪,注意到他轻锁着剑眉,微微玻噶搜邸?br />
  “妳在想着谁?”
  “我的夫君。”她索性直言,挑衅地迎上他与他抗衡。
  丝丝疼痛自下颔处传来,她吃痛地敛起黛眉,但更快的,抚平她眉心的指尖已来到她的眉畔。
  适时的柔情,再次压下了她那份油然而生的反抗感,反反复覆遭他拨弄的凤舞,再也无法安然于座,她朝后一仰,起身离了座,无声地凝视着双目炯炯的他。
  远处的门扉突地传来些微的声响,郁垒回首看了看,察觉门上的同伴正极度不悦地怒瞪向他,他唇边扬起一笑,抬手弹了弹指对神荼所处的门扉施了法后,再朝门外一抬手,让站在案后的凤舞看得诧异无言。
  “他的眼睛……”她讷讷低语,看着原本张目以对的神荼,就在他的一弹指后,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
  “先让他睡一会。”郁垒状似优闲地回过头来,“还有,我顺道让守在外头的那些也都睡一会。”
  她一怔,不解的水眸再次流连至他的身上。那些?他指的是她的宫女与宫人们?他到底想做什么?
  “妳在画什么?”他像个没事的人般,绕过书案来到她的身旁,低首看向铺放在案上的绘绢。
  想站离他远一点的凤舞,犹来不及走开,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探手将她拉至身旁,并擅自取来彩笔,沾了沾金色彩料后,强迫性地让她执笔,而他的大掌则是覆在其上。
  “你……”困窘又懊恼的凤舞,怎么也甩脱不掉他牢握的大掌。
  “来,看仔细。”郁垒在她的耳畔低低哄诱着,握着她的手,将笔尖探向画中白虎的双眼,为牠点睛开光。
  笔尖方起,墨犹未干,遭点睛的白虎像是有了生命般,突地在画中动了起来,她倒抽一口凉气直往后退,早已有所准备的郁垒,则是敞开了胸怀稳稳接抱住她。
  气息未定的凤舞,无法自眼前的景象中挪开目光。画中的白虎,在伸展了四肢后,抬首望了望她,紧接着便跃出画外,四脚轻盈地落地,而牠在一落地后,原处在门扉上的白虎立即消失。近在眼前的白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再三地瞧了瞧她后,便一骨碌地扑至她的身上。
  惊叫还悬在口中,还来不及害怕的凤舞,腰际马上被郁垒一揽,郁垒不疾不徐地抬起一掌拍落白虎,再瞥瞪牠一眼,受挫落地的白虎,不一会儿,忽地一改前态,像只猫儿般地开始磨蹭起她。
  先是受到惊吓,而后情况又立即急转下,心情大起大落的凤舞,喘息不定地微微瞥向身后正对她微笑的郁垒,她一手指向缠着她不放的白虎。
  “牠……”
  郁垒松开拥抱她的双臂,走至书案边看着正对她撒娇的白虎,饶富意味的笑意出现在脸庞上,“看样子,牠似乎满喜欢妳的。”
  “好痒……”正被舔洗着掌心的凤舞,被这只拚命想讨好她的白虎给逗出了笑脸。
  似若芙蓉的笑意,令郁垒一怔,幽幽火种,在他心中隐密地燃烧起来,难以自禁。
  “明明就是个花样少女,为何要刻意装作那般老成稳重?为何日日都要强迫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不像妳的人?”他斥开白虎,来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蛋,“看,妳笑起来多美。”
  温柔坚毅的面庞静映在她的眼中,鼓噪得刺耳的心音,她怎么也按捺不住,但,她还是听见自己不由自主的启口。
  “我乃六宫之主,一国之后。”她可以忘情恣意,却不能忘记她的身分。
  他摇首,“不。”
  “不?”
  “妳只是个凡人,只是个女人。”催眠般的十指在她颊上来回轻抚,像是午夜细吻。“妳该常笑的,这种无双的笑靥,妳不该,也不能私藏。”
  心湖,不是余波荡漾,而是剧烈震荡,她几乎为之神夺。凤舞屏着气息,别过臊红的娇容,“勾引人间之人,是神仙该有的作为吗?”她不禁开始怀疑,天上的神仙们,都像他一样有张足以迷惑人的巧嘴了。
  “我是个不务正业的神仙。”锲而不舍的指尖将她勾回,他笑笑地低下身子低语。不甘受冷落的白虎,张口咬扯着郁垒的衣袍,提醒着牠的存在。
  郁垒眼眸闪了闪,拉着凤舞一同看向牠,“给牠起个名吧。”
  “什么?”再次被他的意外给怔住的凤舞,不确定的看着说话总是没个规矩方圆的他。
  他很大方,“我看牠似乎很喜欢妳,就把牠赠给妳吧。”
  “真的……”她有些迟疑,“要把牠赠给我?”这头白虎不是他带着收伏百鬼的座下神兽吗?他就这么轻易的把牠赠给她?
  “嗯。”他的声音听来像是宠溺。
  看着他再认真不过的眼眸,她拖长了音调问:“牠……是雄是雌?”
  “和我一样。”暧昧的气息流窜在她的耳畔。
  “就叫牠……”容颜如野火燎原似的凤舞,别过螓首看向窗外,在天际的残月旁,见着了一颗明亮的星子,“就叫牠伴月吧。”
  “妳呢?”他似乎没注意到她起了什么名,低魅的耳语又窜进她的耳底,“妳叫什么名?”
  赫然发现自己完全偎靠在他怀中的凤舞,因他的嗓音而浑身泛过一阵异样时,连忙退离开他的怀抱,他没有阻拦,只是弯低了魁伟的身躯,像是在侧耳聆听白虎对他的低语,就在他们怪异的举止过后,他覆而扬起头,神色飞扬地睨向她。
  “凤舞是吗?”
  她难掩讶愕,“你……”他怎会知道?宫中之人从不敢直唤她的闺名,只除了……啊,那日太后曾在他的面前说过一回。
  “凤舞,凤舞……”郁垒像是品味般,反复地在嘴边喃喃吟念着。“凤舞……”
  聆听着自己的名在他口中反复被喃颂着,不知所措的凤舞垂下了螓首,不知该怎么去阻止他那如法如咒般的轻吟。
  “我是郁垒,专司守护妳……”他一手扶起她的脸庞,拉长了音调,说得分明就是刻意指向她,“宫中的门神。”
  第二章
  “夜夜都走出来,你究竟让不让我歇息?”
  坐在床榻上准备就寝的凤舞,一手抚着额,受不了地对又自门扉上溜出来的门神长叹。“我没阻止妳歇息呀。”郁垒优雅地绕过她特意摆放以区隔他的屏风,带着一张笑脸来到她的榻前。
  她不断摇首,“被你这般瞪着,我睡不着……”有他在身边,她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偏偏请神容易送神难,无论她再怎么加派宫女守卫,或是替门板盖上罩帘,他就是有办法溜出来对众人施以睡法,然后突破障碍来到她的身边。
  “那就当我不存在吧。”早就已经对她,也对整座未央宫再熟悉不过的郁垒,来到她的榻边,弯身拾起她放在身边的书册,好奇地研究起她的睡前读物。
  “很难。”自他被绘上后,数个月来,为了他,她就连在就寝时也必须穿著整齐,以防春光外泄或是让他看了不该看的模样。
  他一手合上书册,朗笑出现在他的唇边。
  “很高兴妳有这种想法。”
  在他一如以往的注视下,凤舞拢了拢身后的长发,自认这回没在发上簪插了什么金簪或珠饰,可以不再接受他习惯一见面就拆卸她发上装饰的动作,但他还是长臂一探,将她绾得松松的发髻上的玉簪给取走。
  青丝再次披泄而下,低首看着披头散发的自己,再看看正在把玩玉簪的他,她揉着微疼的两际。“除了骚扰我外,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若是数个月前,在他对她做出这些动作后,她一定会像初时见到他那般惊慌,但在连着见他数月,也夜夜与他相处了数月后,她再也对他筑不起提防之心。
  “目前没有。”郁垒将玉簪往身后一扔,漫不经心地拉来她垂落至锦被上的青丝,以指细细感触着丝缎般的触感。
  早在她面前帝后威严尽失的凤舞,在发现端着皇后的架子也吓不跑、赶不走他后,她索性对他露出她不在人前展现的最真实的一面。
  她气闷地板起小脸,不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若是闲着就去尽你的职责,去宫中捉鬼吧。”
  “宫中之鬼早被我清光了。”习惯她冷眼以对的郁垒只是耸耸肩,依然故我地赖在原地自得其乐。
  凤舞叹息地垂下眼眉,“门神……”
  “郁垒。”他有耐性地指正。
  “郁垒……”她告饶地向他摇首,“别再这样盯着我了,我真的累了……”连着数月都浅眠,每当他自画中走出来时她就得陪着他,不管她怎么驱赶他就是吓不跑,反而更爱伴在她的身旁,这般日积月累下来,他是很能乐在其中,但她却是身心皆疲。
  他淡看她一眼,在瞧出了她眼底的倦累后,走至她的身后坐上榻,修长的十指也跟着放在她的肩上。
  “我只是想守着妳而已。”他小心地拿捏着轻重与力道。
  “但我在宫中安全得很,不需有个门神来监看着我……”舒服得差点闭上眼的凤舞在辩驳之余,不忘提醒他,“还有,你又在轻薄我了。”
  他充耳不闻,在她的耳畔低语,“放松点吧,在我面前妳不需当个皇后。”
  酥酥麻麻的战栗感自身后升起,凤舞缩着香肩,拉开与他的距离后,坐至床榻的另一头对他摇首,并以眼神警告着他别太过分。
  郁垒笑了笑,自在地往榻上一躺,一手撑着脸庞凝视着在灿灿烛火下的她。她身上得体不露丝毫肌肤的素色长服,在烛光辉映下莹莹白亮,衬照着她白皙的脸庞,让唇上的一抹嫣红显得更加瑰丽。
  “想不想暂时忘掉妳皇后的身分,出去外头走一走?”每日看她被关在这座阴森森的皇宫里,她不烦闷,他可觉得无趣极了。
  “外头?”她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