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10-30 13:57      字数:4802
  “应该算我主动认识他的。”想了想,江苒补充道,“我找人问路,没想到就遇上他了。”
  “认识他这么久都不知道他这么热心。”宋荏菡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可惜江苒没注意到,专注骑车的顾泊年在听到她的话后,面部表情忽然变得柔和,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然而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让眼尖的裴奕光觉察到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何曾见过顾泊年如此微笑?他和阿菡总担忧着顾泊年这性子怕是讨不到老婆,可是似乎现在这个担忧好像有些多余了。
  “阿菡,我们到了。”缓缓减慢车速后,裴奕光单脚落地。
  江苒没想到戏班子一来河溪村,就能吸引这么多村民来观看演出,戏台子搭建的很简陋,并没有很大的排场。原本还以为能占到有利位置,现在看来只能踮着脚才能看到临时舞台上站着的众演员们。穿着宽大戏服的演员们画着浓厚的面妆,正在认真的排练着,有些小孩吵闹着穿梭在人堆里快乐的不亦乐乎。
  这还是江苒第一次看露天戏,以前就连晚上小区放映电影的时候,她也都是窝在房间捣鼓照片。看露天戏对现代来说,似乎越来越远,人们更多的依赖网络看电影,却忽略了街坊邻里围在一起看戏时的欢乐温馨。
  “早就盼着这出桃花扇的戏了。”宋荏菡挽着裴奕光的手,努力伸着脖子想看清台上的花旦小生,可惜了前排的村民们堵得严实,她不能挤到前排去看。
  “很好看么?”对于她如此热衷于《桃花扇》,裴奕光表示很疑惑。
  “小时候听我姆妈说起过这个故事,可惜了是悲剧收场。”宋荏菡一脸惋惜的看了裴奕光一眼,正好此时台上演到李香君和侯方域情定桃花扇,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感染,江苒看这出戏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
  古往今来的悲剧爱情,总是引人无限唏嘘。
  村民们依旧津津乐道的谈论着台上的表演,不可否认,他们的表演真的很出彩,看到李香君撕毁染血的桃花扇,江苒听到身边似乎有啜泣声,扫了一圈才发现是宋荏菡在哭,泛红的眼眶始终不离台上的花旦。
  “阿菡,只是一出戏,你做什么哭了?”裴奕光急忙掏出口袋里的帕子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为这傻丫头情绪化的转变颇感无奈。
  然而宋荏菡只是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粗神经的裴奕光只当她是因为这出戏看的太入迷所以才掉眼泪,殊不知真正让她难过的却是其他。
  散场后,村民们纷纷离场,就连戏班子的人都将临时舞台拆了准备离开,村口瞬间冷清了下来。
  “要回去了么?”江苒见村民们离开后,村口只留下他们四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不禁疑惑地问道。
  顾泊年瞥了眼身后忙着安慰宋荏菡的裴奕光,对江苒淡淡的说道,“走吧。”
  看完戏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四人将自行车仍旧停在村口,选择了徒步沿着河溪村的小河边散步。“泊年,咱兄弟俩都好久没有下河去捉鱼了呢,要不现在试试?”
  “奕光,就你还知道贪玩儿。”宋荏菡一扫刚才的阴霾,恢复了一贯的开朗,落入裴奕光的眼里,笑颜如花。
  “要捉鱼?”江苒忽然来了兴致,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时候,她野得像男孩儿,总是勾搭着村里的同伴挽着裤脚管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去池塘里捉鱼虾。
  “泊年你小子别扭啥。”裴奕光边说边撩起裤管,准备赤着脚下水。清澈的小溪里依稀可见几条小鱼游窜,却在他下水的时候都吓得游远了。
  见裴奕光下水,江苒玩心大起,也学着他有模有样的卷起裤管走进水里,溪水冰冰凉凉的,她用手撩拨着水面,笑着对岸边的顾泊年说道,“顾泊年,我们比赛捉鱼吧。”
  6。 溪水泛涟漪
  不知是否江苒眼花产生了错觉,在她转身对顾泊年说比赛追鱼的时候,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迷惘。
  “小苒,没想到你居然会陪着奕光一起疯。”宋荏菡提着裙摆也缓缓将脚伸进水中,玩笑般将水泼向裴奕光,撅着嘴说道,“曾经小时候我们三个总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来这边比赛捉鱼,他们还总欺负着我呢。”
  见他们仨都下水了,顾泊年也默不作声的脱了鞋后挽起灰色的长裤,裴奕光趁他不注意之际,往他身后泼了池河水,冰凉凉的浸透了他的衬衣,可怜了无辜的江苒被殃及池鱼,身上也被打湿了不少。
  “泊年,我们都好久没下水玩儿了。”裴奕光浑然不顾身上也被打湿,朝着顾泊年大笑着说道。
  江苒见顾泊年都没有反击,坏心一笑,朝着裴奕光的方向猛泼水,一报还一报,他身上的衣服可没一寸是干的。宋荏菡看到裴奕光一身狼狈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奕光,谁让你欺负泊年了,你看小苒都看不下去了呢。”
  “呃……”被宋荏菡这么一说,江苒都没敢再往裴奕光身上泼水,更不敢去看顾泊年的眼神。明明是无心之举,怎么看在别人眼里就变了味儿了呢。
  “哈哈,没准人家泊年心里偷着乐呢。”裴奕光看着顾泊年,笑得更加欢乐了。笑声吸引了岸边扛着锄头准备劳作的村民纷纷侧目,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顾泊年默默不语,低头看到有条小鱼蹭着他的脚背,痒痒的,他弯腰捉住小鱼,看着它在他手心翻腾着,跳跃着。
  “哇,泊年,你捉到小鱼了。”一旁用脚尖不断拨弄着河水的宋荏菡看到顾泊年手心的小鱼,不禁惊叫了声,激动的跑到他身边。
  “给你。”顾泊年小心翼翼的将小鱼放在她的手心,不经意间手背擦到她的指腹,睫毛轻颤。
  “奕光你看,这是泊年捉的小鱼。”宋荏菡看着手心的小鱼,受惊似的在她手心乱窜,一个不留神,忽然窜出了她的手心,游回了河中。“哎呀,它不见了。”
  顾泊年看着游回河中消失不见的小鱼,脸色晦涩不明,而宋荏菡则一脸惋惜的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离开河岸的江苒很快就晒得有些头昏昏了,坐在单车后座上不断流着虚汗。骑着单车经过巧婆面馆的时候,顾泊年发现巧婆倒在地上,身体一起一伏似乎正在哭着,他连忙刹车,惊得江苒因惯性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你……”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也被倒在地上的巧婆所吸引,立即从车后座跳下来,跑过去想扶起巧婆。
  裴奕光也停下车子,和宋荏菡一起焦急的跑去巧婆身边,只是在扶起巧婆的时候,宋荏菡注意到还未走远的人影,她的全身不禁冰凉至发寒。
  “巧婆你没事吧?”江苒试图想将巧婆从地上拉起来,却又怕弄疼了她,看着巧婆不停地流泪,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小布包,她只得向顾泊年投以求助的目光。
  顾泊年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便已知晓出了何事,他弯下腰轻轻搂着巧婆的肩膀,安慰道,“巧婆,泊年想吃你煮的玉米面,你煮给我们吃,可好?”
  “泊年,地主又来收租了,老婆子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啊。”听到顾泊年的声音,巧婆捏着小布包,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了,地主总跑来收租,她这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真的快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从巧婆的哭诉中江苒知道了巧婆的遭遇,这个年代,村民的土地都是归地主所有,而村民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只得依靠地主。可是贪得无厌的地主总是不停的加租,村民们的日子越来越苦,入不敷出。
  “我去找孙仲靡,把钱要回来!”裴奕光气得想直接跑去隔壁找他算账,却被宋荏菡给制止了下来。
  宋荏菡见裴奕光如此冲动,不知是福是祸,“奕光你现在这么冲动,只会让巧婆以后日子更加难过。”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分钱放在巧婆手心,帮她拍去身上的灰尘。“巧婆,这点钱你先拿着。”
  顾泊年将巧婆从地上扶起来,顺势也往她手里塞里点钱,心疼的说道,“巧婆,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年迈的巧婆满头银发,眼泪鼻涕哭花了脸,江苒不禁为这个年代的村民感到悲哀,却又无力为巧婆做些什么,她抬头看了顾泊年一眼,发现他的神色中俱是苍凉,便知他此时的心境与她一样。
  裴奕光心中满是怨气,却又不敢去找孙仲靡惹得宋荏菡不开心,只得眼睁睁看着巧婆难过,也许地主刚已经去过他家了,不知道父母是不是正心疼着上缴的租金,想到这些,他更加恨透了地主。
  宋荏菡眼神幽幽地看着裴奕光,满脑子都是姆妈昨晚跟她说过的话,她无力反抗,却又舍不得离开奕光。“奕光,送我回家吧。”
  “泊年,那我和阿菡先走了。”裴奕光朝他们挥了挥手,便骑着自行车载着宋荏菡离开了。
  江苒若有所思的看着宋荏菡离开的背影,直觉她有心事,当时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巧婆身上,她无意一瞥,却见她神色哀伤的看着裴奕光。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江苒知道年轻时的宋荏菡活泼开朗,该是一般小姑娘一样无忧无虑的过着日子谈着恋爱,根本不会像今天这样心事重重。
  江苒很想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在的江苒,要以什么身份问她呢?
  安抚了巧婆的情绪后,顾泊年载着江苒也离开了。一路上,两人皆是无言,江苒满脑子都在想着宋荏菡的事情,越想越害怕,她现在最好奇的便是裴奕光到底后来做了什么事对不起宋荏菡。虽然裴奕光给她的感觉虽然偏冲动型,可是对宋荏菡很好,不像是会辜负她的人。
  回到顾家后,江苒看到顾婆搬了个小木桌在门前裁布,她好奇地拿起一小块裁好的布问道,“顾婆,这布真好看,你在做衣裳吗?”
  “小苒喜欢吗?”顾婆放下剪子,和蔼地摸了摸江苒的头发。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看到江苒总让顾婆想起去世多年的女儿,所以买了块布想裁件衣裳给她。
  “嗯嗯,很好看。”藏青色的底色上缀着些小花纹,是江南水乡特有的风格,江苒摸着上面的纹路,这才反应过来顾婆话中的意思,“给我的?”
  “顾婆见你来这边都没衣裳换,趁着现在老了还有些力气想帮你做一件。”说完,顾婆拿着剪子继续按照画好的线条将布剪开。
  “谢谢顾婆。”在现代,她可以有很多专柜的衣服,却从没享受过亲人为她亲自缝制的衣服。小时候,她曾羡慕过隔壁家的孩子,能穿着妈妈亲手织的毛衣,而她没有。她没想到顾婆对她这么好,还特地花心思为她做衣裳,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正好此时顾泊年倒了两杯水从里屋走出来,江苒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小块布,笑着说道,“你看,顾婆在给我做衣裳呢。”
  “嗯。”顾泊年点了点头,随手递了杯白开水给她,渴了一天的江苒连忙灌了下去,这才觉得喉咙口没那么干涩了。
  “阿婆,刚地主是不是过来收租了?”顾泊年抿了口水后,将杯子搁在一边。
  “哎,是啊。”说起地主收租,顾婆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婆,巧婆没有子女么?”江苒想起刚巧婆哭得如此伤心,不禁有些好奇她的子女为什么没有出现。
  顾婆看了顾泊年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巧婆的儿子连媳妇儿都没娶就病死了,就连现在的面馆,也是村里人一起筹了些钱帮她开的。当时她儿子去世的时候,她差点也去了。”谈到这些往事,顾婆的眼神中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世事无常,就连泊年的母亲,何尝不也是含恨去世的呢?
  最怨最苦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去做饭了。”站在一旁的顾泊年默然不语,见天色渐渐偏暗,拿起搁在旁边的杯子转身跨过门槛儿走向厨房。
  看到顾泊年离开的背影,顾婆又长叹了口气,她知道对于他妈妈的死,他比她更无法释怀,心里过得比她更苦。
  “顾婆,我进去帮帮他。”说完,江苒便蹦跶着跑进厨房了。
  正在井水边不停冲洗着菜叶的顾泊年没想到江苒会跟进来,微微愣了一下。“你去陪阿婆吧。”
  言下之意,他是嫌她碍事?虽然她不会做菜,可是至少洗菜这活儿还是会的,她拿起水桶往井里一扔,随手吃力的拉着绳子将灌满了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