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2-10-30 13:51      字数:4818
  “她还小呢,哪懂这个。”三奶奶怜惜的抚着女儿的肩膀说道,李燕语转头看着三奶奶,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三奶奶当家在家当姑娘时,几岁开始跟着母亲学着管家理事的?”
  三奶奶怔了怔,凝眉想了片刻,才笑着说道:“母亲又不是长房嫡媳,那时候也不当家,这还要学?我倒没听说过。”
  李燕语无语而无奈的看着三奶奶,阿莹脸上渐渐泛起红晕,伸手拉了拉母亲,张了张嘴,却又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燕语伸手拍了拍阿莹的肩膀,不客气的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阿莹是个好孩子,你不教她也好,让她跟我在这别院住一阵子吧。阿莹,跟六婶,还有常嬷嬷她们,好好学学怎么当家理事,怎么调教仆妇下人,好不好?”
  三奶奶听得极不是味,又不是太确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阿莹转头看着茫然犹豫的母亲,垂下头,搓着帕子,声音虽轻却确定的‘嗯’了一声,李燕语站起来,也不等三奶奶说话,径自吩咐魏紫道:“你带阿莹姑娘去找常嬷嬷,跟她说阿莹姑娘要留在别院里住一阵子,学着管家理事,让常嬷嬷带着阿莹姑娘去挑住处,这里头的讲究说法,姑娘不懂的,记着跟姑娘说明白,挑好住处不用回来,让她带阿莹姑娘去厨房,先从厨房管起。”
  阿莹站起来,扫了眼干脆呆楞住了的母亲,咬着嘴唇,带着丫头,转身跟着魏紫出去了。李燕语看着阿莹出了花厅,转过身看着三奶奶,长长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就这样,不也活得好好的?就这样,还敢想着争福宁王那个位子!无知者无畏!
  连忙了两天,总算收拾妥当了,这天李燕语起个大早,打发邵源泊出了门,带着阿盛和阿念,一路步行,往抱朴庵寻清慎师太说话去了。
  清慎师太直迎到尼庵门口,李燕语远远看到师太瘦小的身影,鼻子酸得止不住,忙急走几步,上前拉着师太的手,仔仔细细看着她,半晌才说出话来:“师太……老了!”
  清慎师太微笑着拍了拍李燕语的手:“是人都会老,一恍,都年没见了,师太老了,你也长大了,这是阿盛和阿念?”
  “是!阿盛阿念,过来给师太见礼!”李燕语笑着转头吩咐道,阿盛拉着阿念,严肃着一张小脸,规规矩矩的长揖到底见着礼:“师太安好!”
  清慎师太忙弯腰扶起两人,一手拉一个,转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阿盛象他父亲,这阿念长得极象你!”
  清慎师太牵着阿盛和阿念,和李燕语缓步进了禅房,两个在榻上坐了,阿念挤在李燕语身边,靠着她,打着呵欠象是准备睡一觉,阿盛是个坐不住的,轻轻跳下榻,伸手拉着阿念:“阿念,走,出去转转去!”
  阿念嘟着嘴,拉着李燕语示意她看阿盛,李燕语转身将阿念抱下榻,笑着说道:“去吧,跟哥哥出去玩玩去,这周围景色好,好玩的地方也多,去吧。”
  阿念仿佛叹了口气,耷拉着眉梢,阿盛拉着他,魏紫、姚黄等众丫头婆子跟着,出去玩去了。
  李燕语和清慎师太看着两人出了门,才端起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这年的事,感慨着这年间的变故,话语说到福宁王府的变故,清慎师太闭着眼睛念了句佛,李燕语看着她,犹豫了下,低声说道:“这回安大娘子也该解脱了。”
  清慎师太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燕语,呆了片刻,仿佛想起什么,笑着说道:“当年……梁家有位姑娘在,胡丞相家七公子娶的也是梁家的姑娘。”
  “嗯,是她跟我说的。”李燕语爽快的答道,清慎师太念了句佛,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安家那位姓梁十二奶奶,去年冬天病没了,我去给她念了两天往生咒。”
  李燕语吓了一跳:“我怎么没听梁七少奶奶说起?”
  “她算是出家人,人走了,也就几个至亲知道,过去送了她一程,她年年给安大娘子办往生法会,唉!佛法解不开解不了的死结。”清慎师太的声音低落而伤感,李燕语双手合什,低低念了几句佛,叹了口气说道:“死结用死来解,师太,你说这世间,真有菩萨佛祖在么?”
  “自然是有,离地三尺有神灵。”清慎师太缓缓的说道,李燕语自知失言,忙垂头喝起茶,两人沉默半晌,清慎师太看着李燕语笑着问道:“你也不进城,是避讳这立嗣的事?”
  “可不是!”一提这个,李燕语又烦恼起来,看着清慎师太,将回来那天路上的事说了,摊着手,一脸苦恼的说道:“你看看,人还没进京,就被人打上主意了!如今这情形,哪里惹得起?只好先躲起来!”
  清慎师太一边笑一边点头:“这福宁王府之嗣,赶紧立下来好,这宗室之家的孩子,也能少受些罪!”
  “说到这个,正有要求师太处。”李燕语笑着说道,清慎师太示意她说,李燕语顿了顿,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算不算让师太打了诳语,我是想着,这福宁王府,一来尊贵,二来,又有那样的冤孽在前,这寻嗣子,总要寻个福泽深厚压得住的,阿盛和阿念都是福小命薄之人,八字弱,命星暗,若是离了父母只怕长不成人,可绝没法子去做别人的嗣子。师太看?”
  清慎师太看着李燕语笑起来:“这命上的事,算不得诳语,那命如水,是动着的,人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或善或恶,都让这命变化多端,所以才有这修善之事,善行改命之事,听的看的有多少呢!”
  李燕语笑着放下杯子,看着清慎师太感叹道:“我就爱师太这份通透豁达变通。”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在榜字数啊,大哭!
  81 教导
  李燕语和清慎师太说了半天话,直到阿盛玩的满头大汗,拉着不知道在哪儿滚得一身泥的阿念回来,才告辞回去。
  李燕语带着阿盛阿念刚回到别院,没等回到云起院,阿莹就捧着本册子,额角渗着汗,急忙忙迎过来,匆匆曲了下膝,笑着说道:“等了六婶好大会儿了,这是昨天到今天的帐册子,六婶看看是不是这么做的?”
  李燕语低头看着满头满脸汗水泥污的阿盛阿念,抬起头,微笑中带着无奈,转头看着小羽吩咐道:“小羽先去帮阿莹姑娘看看帐,该说的跟她说说。”说着,看着阿盛阿念使了个眼色,小羽是个极明白的,立时心领神会,上前接过阿莹手里的帐册子,笑着说道:“姑娘,咱们那边亭子去看吧,又能看帐又能赏菊。”不等阿莹说话,小羽抱着帐册径直往前面不远处的花厅过去。
  阿莹仿佛觉出些不对来,踌躇了下,见李燕语牵着阿盛径直走了,忙提着裙子跟在小羽身后,往亭子奔去。
  小羽进了亭子,将帐册摊到石桌上,让着阿莹坐到亭子边上的木连椅上,转头看着紧跟过来的两个丫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给姑娘泡杯茶来,再拿个锦垫过来,如今入了秋,就是这木头上坐长了也要着凉。” 
  两个丫头忙答应一声,转身出了亭子,小羽皱了皱眉,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阿莹,小眼睛眨了几下,想了想,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姑娘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了?”
  阿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茫然的看着小羽:“六婶象是……气色不大好。”
  “唉!姑娘!你看,奶奶刚从外面回来,人必定是疲乏的,肯定想洗洗漱漱换件家常衣服舒缓一下吧,姑娘要是跟三奶奶出门应酬,回到家先做什么?若是姑娘出门应酬了一天,院门还没进,就被人堵着说事,姑娘是高兴呢还是烦躁?”小羽看着阿莹问道,阿莹怔怔的想了片刻,慢慢垂下了头,低声说道:“六婶又不是外人。”
  “姑娘,这和内人外人可没什么事,姑娘是学过孝经的,什么叫孝敬?让长辈舒适称心,就叫孝,别说是我们奶奶,就是姑娘自己的生身父母,辛辛苦苦从外面回来,姑娘不等父母进屋,连只湿帕子也没用上,连口茶上也没喝上呢,就要替姑娘看这帐?姑娘这帐,晚一会早一会看,有什么打紧?”小羽皱着眉头,语气中带出丝训斥来,阿莹脸色红涨,小羽暗暗呼了口气,深吸深呼了两口气,自己怎么沉不住气了,她到底是个主人家。
  “姑娘再想想,”小羽的声音舒缓恭敬的许多:“这还是其一,两位少爷都还小,累成那样回来,姑娘刚才竟没看见?两人都是一身汗一身泥的,姑娘这当姐姐的,一要体贴长辈,二来关心弟弟,就该替长辈服其役,赶紧要热水帕子,先看着弟弟们沐浴,喝些汤水,吃几口点心,长辈也好歇口气,这才是姑娘会做人孝敬处,姑娘往后嫁了人,一大家子的人都要姑娘费心照顾,姑娘难道也是这样,看到婆婆带着弟妹或是孙子孙女辈刚从外头进来,也不问安不侍候洗漱、茶水,只管冲上去说事的?”
  阿莹听得张口结舌,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样的做人之道,母亲……只怕母亲根本不懂这些!
  小羽看看面色变幻不定的阿莹,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是听到心里去了,小羽转身四下看了看,见两个丫头还没有影子,侧着身子坐到阿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姑娘先别发怔,先听我说,姑娘那两个丫头,跟着侍候几年了?”
  “红蕊是从小侍候的,有六七年了,红叶是祖父过世那年过来侍候的。”阿莹声音艰难里带着苦涩,小羽重重叹了口气:“刚才我让她们两个去泡茶拿垫子,姑娘可都看到了?姑娘可看出什么不对来?”
  阿莹更加迷茫:“什么不对?”
  小羽哭笑不得:“姑娘,那是你的丫头,姑娘的丫头只能听姑娘!如今我一个奴婢一句话就能把两人支使走,姑娘这是在我们府上,若是在外面呢?这两个丫头随便谁一句话就能支使走,姑娘孤身一人,出了什么事怎么说得清?”
  “这不是外头。”阿莹心里堵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羽瞄了她一眼:“姑娘福气好,这就么着也活得好好儿的,我和小翎几岁起就跟着侍候我们奶奶,刚挑进来侍候了不过一两个月,就被我们奶奶教导的心里眼里只知有奶奶,旁的一概不认,就是老爷夫人吩咐了,也得瞄着姑娘,得了眼神才敢走呢!姑娘的丫头,是陪在姑娘身边的绿叶,荣损与俱,唉,我不会说话,姑娘自己慢慢体会吧。”
  阿莹听得五内俱焚,一时间只想号啕大哭一场,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六婶和母亲,这样的天地之悬,幽闭于家庙的祖母一句话,都能让府里翻出大浪,母亲除了哭命苦还是哭命苦,她怪过那些婆子,恨过祖父祖母,如今才知道,她和母亲,竟是一对不通气的傻子!还有父亲,高兴了念诗,烦恼了就抄经,阿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不停的涌出来。
  小羽舒了口气,奶奶说她有点慧根,看样子是悟了,小羽也不劝她,站着看着她哭,阿莹的两个丫头回来,小羽不客气的吩咐道:“赶紧扶你们姑娘回去歇一歇去,姑娘累了,等会儿我让厨房送碗顺气汤水来,一定要侍候姑娘喝些。”
  两个丫头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不敢怠慢,忙先放下茶水杯子和垫子,一左一右扶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阿莹回去了,小羽站在亭子里,看着三人走远了,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傻姑娘,要是落到姑娘那样的境地,早就连骨头都化了,李府里活不到成人的庶女不知多少!小羽又叹了口气,将茶水倒到亭子外,收了茶杯茶壶,抱了垫子,出了亭子,寻了个粗使婆子,吩咐她给阿莹院子送了过去。
  李燕语半闭着眼睛,听了小羽的禀报,半晌才睁开眼睛,无奈的揉着眉间苦恼道:“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都这么大了,再细水长流,一点一滴的教起已经来不及了,只盼着她是个聪明知好歹的,别教出个仇人就好了,你做得好,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回去歇着,好好把家收拾收拾,等你们当家的回来了,好好陪他几天。”小羽大大方方的笑应了,告退回去了。
  李燕语歪在榻上喝着茶,今天晚上邵源泊回来,得把阿莹这事好好跟他说说,听听他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外人让邵源泊生了心结,对于自己来说,这个家才是最要紧的。
  邵源泊回来的很早,却带着满身酒气,他前些天到吏部交了差使,这会儿正闲着等候补缺,这连着两三天,头一天,和云鹤社诸人去祭了福宁王,回来吃了场接风酒,第二天起,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三五个请或是单请,说起来已经是八九年没回京师了,上回奔丧,心神俱焚中,回几乎等于没回,这八九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