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2-10-30 13:51      字数:4842
  你先生,你胸无点墨,误人子弟,竟无半分愧疚?!那学子之家之族,殷殷之望,竟被你辜负了这十几年!你还有何颜面腆居于此!”
  吴县丞听这话越说越不对,急忙站起来,没等他说话,邵源泊挥了挥手,栾大和山青上前架起史教谕,抽了他屁股下的椅子,架着他拖到了院子里,旁边的童生学子急忙往旁边躲闪开,吴县丞急忙拉住邵源泊,着急万分的劝道:“大人大人,且慢,且慢一慢,听我说,可不能这么急,这得先寻好先生才行,只怕得到外头请先生才行,大人不知道,咱们县上,除了林秀才,这学问上,也就史教谕了,县学,这冬天是念书的时候,县学不能没有先生,大人,这可关着您的那个……卓异呢。”
  邵源泊伸手拂开吴县丞的手,浑不在意的说道:“这无妨,你和宋典史慢慢寻着,这县学的先生,本县就先兼一兼就是,本县暂给大家做做这先生,各位意下如何?”邵源泊最后两句话转向满院的学子童生问道,满院的学子童生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探花县太爷要亲自给他们当先生,那往后他们岂不就是探花门生了?!满院的学子童生反应过来,哄然应诺,七零八落的又是长揖又是跪倒磕头,一时县学内外,热闹非凡。
  吴县丞眨巴着眼睛,转头看着宋典史,又看看呆傻在院子里的史教谕,再扫过跪在人群中磕头的小儿子,又眨巴了几下眼睛,满脸笑容、一脸赞同的不停的点起头来。
  出了县学,吴县丞就拉了邵源泊,又是赞赏邵源泊的大公为民,又是抱怨邵源泊的不惜身,含含糊糊的告诉邵源泊,史教谕是两京道海学政的内弟,邵源泊客气亲热的谢了吴县丞的好意。
  史教谕晚上回到家就病倒了,隔天就带着家人,只说要诊病,冒雪往两京道学政驻地平安州去了。
  邵源泊倒也说到做到,天天到县学讲课,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一天讲一个时辰。李燕语对邵源泊当这先生极力支持,漫漫长冬,正好有点事做,也省得她费尽心思帮他想法子打发时光。
  课上了也就十来天,吴县丞提了四色礼,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登上了邵源泊的门,男孩子是吴县丞的外甥,家在隔壁呼盟县,想到呼和县县学附学,跟着邵源泊习学,邵源泊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这么被人当名师敬着,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吴县丞开了头,这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的有人托了人要附学进来,邵源泊大手一挥,一概全收,没到一个月,县学就人满为患,连附近的脚店也住的满满的,脚店的老板高兴的合不上嘴,这大冬天的,往年都是关门大吉,今年倒好,间间爆满,呼和县的大小分茶铺子生意也是家家好的不行,那么附学的学子,都得吃饭不是,这几家老板聚在一起一感慨一合计,鼓锣打鼓给邵源泊送了块‘爱民如子’的匾额,笑的李燕语倒在炕上起不来。
  县衙里一来本来就没多少事,栾大一帮‘打手’都闲的无聊,何况邵源泊,二来又是冬天,里外封了路,连驿路都不通了,正好,邵源泊的心思就全用到这先生大业上去了,从一天一个时辰的课,上到了一天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当先生当的那是兴致勃勃。
  李燕语这边也忙起来,叫了栾大进来细细商量了,先细细写了十来份干菜菜谱,打发他带着几个人,用雪橇拉了干菜,到附近几个县的大小酒肆推销那上千斤干菜去了。
  李燕语那些干菜做的好,那些黄瓜、茄子什么的,用冷水泡透,再炒再炖,竟跟鲜菜也不差什么,上千斤干菜,来回跑了十几趟,就卖了个干净,足足赚了四五百两银子,李燕语心满意足。
  这一个冬天过的雪花飘飘、炉暖酒热,邵源泊今天一篇政论、明天一幅对联,看着一帮学子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心满意足,李燕语数着银子,吃着放满豆角、茄子、青菜、黄瓜的鹿肉火锅,也是心满意足。
  临近腊月,李燕语茶饭无思,喝水也吐,邵源泊惊的手足无措,脸都变了色,一迭连声叫人请大夫,倒是常嬷嬷经验足,细细查看了,笃定的判断道:“少奶奶这是害喜了。”大夫进来诊了脉,恭喜了李燕语和邵源泊,领了赏钱,被常嬷嬷亲自送了出去。
  邵源泊在屋团团转着圈,突然顿住脚步,看着李燕语,紧张的问道:“男的女的?”
  李燕语正喝着红枣汤,一口汤‘噗’出来,连手里的盖碗也叽哩咕噜跌到了炕上,文杏忙上前收拾了,邵源泊坐到炕上,小心翼翼的扶住李燕语,忧虑不已:“燕语,这呼和县,哪有良医?指定也没有好的接生婆子,这可怎么好?明天得让栾大回趟京师,让老头子寻几个老到的接生婆过来,唉!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我母亲就是生我才……这可怎么办?!”
  邵源泊的忧虑让李燕语心里暖洋洋的又气又笑:“你急什么?这才一个多月,离生还早呢,算着该是明年七八月间,不用急,回头让常嬷嬷打听打听,看这呼和县有没有稳妥的接生婆子,若是有最好,若没有,等开了春,让栾大陪着常嬷嬷去趟平安州,请个稳妥的接生婆子过来就行,倒不用去京师,一来一来一回也赶不及,二来,这两京路那么多人生孩子,没用京师的接生婆子,不都好好儿的?好了,你去上你的课去吧,我没事。”
  58 父母心 :养儿方知报母恩
  邵源泊外头忙着给那些本县外县的学子们上课布置课业,家里忙着给常嬷嬷帮倒忙,里里外外忙的团团转。
  呼和县邻近的几个县和两京道平安州,这个冬天也忙而不太平,两京道巡风使孙大人写了折子,又撕了,又写了一个,又撕了,不知道撕了多少道,才算写了份折子,一句说好说不好的话也没敢写,他可不想象海学政那样被骂的狗血淋头,只一是一、二是二的说了两件事,一是邵源泊赶走了呼和县教谕,自任教谕,邻县童生学子趋之就之,以至邻县县学几近关门,二是邵大知县将干菜生意做到了邻县,夺邻县之利,后面附了几份邻县知县的折子,思量了又思量,才驿路送进了京师。
  胡丞相看了折子,垂着眼皮想了半晌,转手呈给了皇上。
  皇上看了折子,先放到了一边,从勤政殿出来,拿着折子去慈瑞宫寻李太后说话去了。
  李太后仔细看了两京道的折子,有些生气的将折子扔到几上,转头看着皇上说道:“这人就是这样的势力眼,巴高踩低,这是看着你贬了源泊,跟着风踩他呢!这两条,有什么不是处?什么叫仗才学欺人?学子择良师而从之,这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思量,倒怪别人高明!若这也算欺负人,那欺负就欺负了!让他有本事欺负回来去!这卖干菜怎么啦?!我看着倒好,源泊是呼和县知县,自然只顾着呼和县百姓死活,难不成还要他替别县操心!”
  皇上笑起来:“母亲说的是,这里头有些讲究,呼和等三四个县是极北之处,其中还数这呼和县户数最多,这四个县中间,呼和县还算是个富县,这学子就学,又是吃又是住,呼和县这银子就赚的厉害,加上他菜贱时在本县收菜,冬日无菜时却将菜价翻了数倍卖往邻县,这银子又流出不少。”
  “这是源泊肯用心!他们怎么不知道想想法子,用点心,让本县百姓日子好过些?”李太后气哼哼的说道,皇上忙倒了杯茶递过去,笑着解释道:“母亲别急,我已经遣人启程悄悄赶往呼和县,看看他这官声如何,也打听打听,他在本县收菜晒菜干,这价钱给的可公道。”
  “嗯,这是应该。”李太后接过杯子赞同道,皇上拿过折子,看了看,又笑了起来:“母亲看看他这心思,便宜都让他占了,这生意做的里外皆宜,这一任满了,倒有个地方,极合适他去!”
  “说到这孩子这心思,我倒有样东西给你瞧瞧。”李太后边说,边扬声叫了宫女进来,吩咐将里间的一个小匣子拿来,宫女取了匣子,李太后接过打开,取了几张纸出来递给皇上:“你看看这个,这是他写给他祖父的,你看看信写的,我看的可笑的不行。”
  皇上接过纸,扫了两眼,失声笑出来:“这写的什么?‘老头子,我今天早上又起晚了’,这是什么信?!哪有这么写信的?”
  “你看看,往下看。”李太后一边笑的肩膀抖动,一边示意着皇上,皇上又看了几行,纵声大笑起来:“‘善了个哉的,这君子不器,竟给大爷我解成了君子不是东西!’哈哈哈哈,这信写的极有趣味,这样的信,也就他这样没规矩的才写的出来!真是有趣,君子不器就是君子不是东西,哈哈哈哈,明天拿给福宁开开眼!”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三天两头给他祖父写信,都是这样的大白话,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高兴了生气了,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啊人的,都跟他祖父细细说,孩子在外头,这做父母的,哪个不是想知道的越细越好?真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做了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才好,当年你跟着大军出征,我那颗心,天天就是煎在热油里,我知道??????”
  李太后抬手止着皇上的话:“我知道,我也不敢给你写信,咱们是天家,又是那个时候,我知道,可我看了这孩子这做派,打心眼里觉得妥帖,这孩子多好,肯用心,这孝顺上头,这样的小事,也肯用足了心思,那政事上头,必定更是用了心的,是个好孩子了,就是亲事上头荒唐了点,这孩子,从小哪有不荒唐的,你当年??????”
  “母亲!”皇上忙打断了李太后的话,李太后‘噢’了一声,笑着转了个弯:“当年德珏一门心思要娶小妹,谁不说他荒唐!都是一个理儿。”
  “母亲说的是,让他去知这个穷县,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个,也是想磨磨他这心志性子,母亲也知道,京师这些子弟,成天只知道玩,说起来头头是道,真到事上,不通世情,不分五谷,大事小事都担不得,要好好历练历练才能成才。”
  “你看看我,老糊涂了,你听过就听过,政事我不懂,你是个好的,只管凭着自己的心做去,我老了,偶尔唠叨几句,你听过就算,别理会,我是个糊涂的老婆子了!”李太后挥着手,一边笑一边说道。
  呼和县县衙里,冬日暖暖,忙忙碌碌又过了一冬,春暖花开,邵源泊打发吴县丞启程去平安州寻个有学问、人品方正的学究回来做教谕,自己这边,先给学子们放了假,苦学了一个冬天,也该回去好好歇一歇,玩一玩,赏景游春去了。
  李燕语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产了,虽说冬天一直窝在屋里,常嬷嬷天天变着花样做吃的,可李燕语倒没怎么胖,若从后面看,倒看不出是怀了孕的人,常嬷嬷天天从背后瞄着李燕语,喜滋滋的断定着:“是个儿子,你看,都在前头,必定是个儿子。”
  吴县丞媳妇、吴家老太太早就帮着寻了个积年的稳婆,刚进了六月,常嬷嬷就把稳婆请到了家里,开始准备李燕语生产的东西,她虽说劝着别人,自己其实也怕的厉害,这里到底不是京师,少奶奶又是头胎。
  一个春夏,邵源泊也无心什么政务,只盯着李燕语,她站着他担心,走路他担心,就是坐着,他还是担心,满怀懊悔,早知道离京前找太医开个方子,这孩子等回到京师再要多好。
  进了七月,过了七月中,到了七月底,整个县衙跟着邵源泊和常嬷嬷,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唯一一个心境安然的,倒是李燕语,她没生过孩子,前一世一直拼命打拼,也没功夫关注这生孩子的事,无知也好,正好无所畏惧,菩萨既然让她来到这个世间,想来也不是为了看她死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头的,该来该去的,都在那里,多虑也无用。
  刚进了八月,半夜里,李燕语肚子就一阵阵痛起来,从进了七月中,常嬷嬷就把铺盖搬到了正屋,把邵源泊赶到了外间暖阁里,自己时时守着,唯恐有什么事,耽误了一分半分去。
  李燕语只觉得这腹痛的好象吃坏了肚子,只觉得再不赶紧起来,就得便到床上了,李燕语急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没等开口,常嬷嬷就利落的一跃而起,紧张的问道:“少奶奶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常嬷嬷话音刚落,邵源泊已经光着脚冲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李燕语忙挥手示意着邵源泊:“你出去,用不着你,我象是吃坏了肚子。”
  说话间,小羽、小翎、文杏等几个歇在外间的大丫头,已经涌了进来,常嬷嬷虽急,倒也没失了分寸,急忙一一吩咐道:“爷先回去,这会儿你得回避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