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2-10-30 13:51      字数:4743
  常嬷嬷边说,边紧盯着李燕语,看着她的神情,李燕语缓缓挑起眉梢,又放了下去:
  “这也大半年了,也是差不多该有孩子了,二爷不是隔天歇在她房里的么。”
  常嬷嬷似有似无的皱了皱眉头,也跟李燕语一样仿佛不经意的接着说道:
  “可不是,前几天刚诊出来,说是快两个月了,这越橘可是个有心眼的,这月信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这么一声不吭的,若不是吐的厉害,在夫人面前掩不住了,她还不说呢。”
  “嗯,听说这怀孩子头三个月最容易小产,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了,也就好了。”
  李燕语表示着理解,常嬷嬷嘴角往上挑着笑意: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我就说这越橘是个有心眼的,如今林姨娘哪,可比原先懂事多了,再不象去年那么凡事不想了,既是这样,这越橘难免就得多想些才行,夫人倒是高兴的不行,说起来,二爷也正经年纪不小了,这都二十一了,也该有个子嗣,虽说是庶出,也是二爷的骨肉不是,夫人倒也想得开。”
  李燕语笑眯眯的听着常嬷嬷的八卦,常嬷嬷最大的好处,就是这话一旦说开了,就不用你接话,她自己就能不停的说下去,常嬷嬷继续絮叨着:
  “说起来,这事也怪林姨娘自己,早这么明白懂事,哪有今天这事?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也该生下来了,多少好!二奶奶不知道,马大夫给林姨娘诊的脉,说她小产后郁结不通,伤身子伤的过于厉害了,不好好调理个一年两年的,难怀上孩子,你看看,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二爷对林姨娘倒是越来越好了,因了越橘怀孕的事,听说二爷还对着林姨娘哭了一场。”
  “哭?这哭什么?”
  李燕语忍不住打断了常嬷嬷的话,表示着迷惑不解,常嬷嬷唉声叹着气:
  “怎么不哭的?林姨娘又不象二奶奶,好歹占着位份,是正正经经的正房奶奶,她一个姨娘,年青时候还好,老了,不全凭孩子傍身?若是二奶奶没有嫡子,那庶长子可就是要承嗣的!这二爷必是想让林姨娘生出承嗣的长子来,偏偏越橘就先怀上了!”
  “二爷既有这想头,就该”
  李燕语把后面的话咳了进去,这话不好说,常嬷嬷却极明白的接过了话头:
  “二爷就算有这想头,一来也得看夫人愿意不愿意,若是夫人不愿意,他这事可就难办,那越橘也是个有心眼的,只怕二爷还精明不过她呢,二爷那碗避子汤,哪那么好送出去的?”
  李燕语抬手揉着眉心,没有接话,又岔到两路去了,常嬷嬷想的是避子汤,她想的,是那二爷既不想让越橘怀上孩子,就不该和她再那么真事实办,不是一替一天歇吗,忍一天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都不是省油的灯!越橘刚诊出来身孕没两天,二爷就求了夫人,要纳了杜大管家家三姑娘,夫人问了杜管家的意思,当天晚上,一顶小轿就抬进了门!林姨娘那个院子是住不下了,大奶奶就让人另收拾了一个院子,把越橘挪出来,和杜姨娘一个院子住着,林姨娘还住原来的院子,大奶奶说了,林姨娘识字知书,爷读书时也就她能侍候着,她那院子自然是越清静越好。”
  李燕语失笑出声,只听常嬷嬷继续八卦着:
  “二奶奶不知道这杜三姑娘,杜大管家三个姑娘两个儿子,这个是顶小的,三个姑娘里头,就数她生得最好,从小就是个娇纵脾气,因了这个,到了年纪,杜大管家竟没敢让她进府当差,就怕她脾气大,闯出祸事来,你说说,这么个姑娘,把她要进来做姨娘,是谁的主意?”
  “不是二爷求的夫人么?”
  李燕语眯眯笑着,慢吞吞的说道,常嬷嬷撇了撇嘴:
  “二爷?那姑娘可入不了二爷的眼,这林姨娘可是长进了,我就说,这女人啊,为母则强,这林姨娘掉了个孩子,人就聪明多了,找了这么个祸害进来,偏大奶奶还把越橘和她安到一个院子里住着去了,听说二爷每次过去,必先到越橘屋里呆上一刻钟,再到杜姨娘屋子里去。”
  常嬷嬷‘嘿嘿’笑了起来,满眼深意的看着李燕语,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
  “二奶奶看看,二爷那脾气,往常可是半点弯不肯转的,做什么那都是直着去的!”
  “二爷这是看着越橘怀着身子的份上呢。”
  李燕语看着常嬷嬷,认真的说道,常嬷嬷笑了起来:
  “二奶奶说的对!这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看看,如今就是这么着!那杜姨娘现在可是府里的厉害人物了,连大奶奶也不驳她,倒象是要让她一射之地一般。”
  李燕语眯着眼睛,转头看着天井里渐渐温和下来的雨瀑,慢慢叹了口气,常嬷嬷停了话,顺着李燕语的视线看着天井,又转头看着仿佛出了神的李燕语,谨慎的说道:
  “二奶奶,眼看着天冷了,这山上一到冬天可冷的厉害,要不,过了秋天,搬回去吧,总要回去过年不是。”
  李燕语转头看着常嬷嬷,沉默了半晌,脸上露出极其无奈的笑容,低声说道:
  “家里这个样子,嬷嬷也清清楚楚,我看着龙潭虎穴一般,怎么回去?若是有一天,府里一定要我回去,我就去抱朴庵落发做姑子去,好歹还能保得条命,我是个没出息的,就是想保着命,能活着罢了。”
  常嬷嬷眨着眼睛,愕然中带着无奈,看着李燕语,又是叹气又是苦笑:
  “二奶奶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这么一说,咱们这不过是说说闲话,二奶奶怎么就说到落发做姑子上去了?!呸呸呸!百无禁忌!二奶奶年纪小着呢,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听到没有?”
  李燕语忙笑着点着头:
  “记下了,往后再不说了。”
  常嬷嬷长长舒了口气,再开口,就转了话题,说起三少爷说亲的闲话来,眼看着雨渐渐停了,就站起来告退道:
  “这雨停了,天也快黑了,我去厨房看看,大奶奶听说二奶奶爱吃那些海货,让我带了些南边刚送过来的海货过来,我去看看做出来没有,晚上给二奶奶添菜!”
  “嗯。”
  李燕语笑着答应着,微微直起上身,常嬷嬷曲了曲膝,告退出去,李燕语直看着常嬷嬷转出了穿堂,才敛了笑容,往后靠到摇椅上,面色凝重的仔细思量起来。
  常嬷嬷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她自己的意思?是以她的方式为了她好,才劝她回去?还是夫人的意思?常嬷嬷是夫人的人,大奶奶说过,可夫人的脾气夫人根本看不上自己,是大奶奶的意思?大奶奶倒真是一直想着让自己这个二奶奶名符其实些,这常嬷嬷,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替谁说话?
  李燕语想的头痛,干脆闭上眼睛,听着雨滴从屋檐节奏分明的落在青石上,这声音清脆利落无比,李燕语长出了口气,睁开眼睛,直起上身,转头叫着小羽:
  “看看文杏在不在,让她来见我。”
  小羽答应着,转进后倒座间,叫了文杏过来,自己进去接了文杏的活,烧水泡茶去了。
  李燕语示意文杏坐下,仿佛极随意的问道:
  “你是家生子儿,那常嬷嬷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些?”
  “嗯!”
  文杏点了下头,
  “那你说说,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李燕语笑着吩咐道。
  23、迷惑与怅然 。。。
  文杏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燕语,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常嬷嬷是周家家生子儿,她爹跟着先老太爷出兵的时候,因为护着老太爷,死在了外头,死的时候常嬷嬷只有四五岁,上头有个哥哥,没成人就病死了,后来常嬷嬷进府当差,原分在夫人院子里,听说先老太爷待她极好。”
  文杏抬头直看着李燕语,咬着嘴唇接着说道:“老夫人已经过世的早,夫人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见老太爷对常嬷嬷另眼相看,就派了她去近身侍候老太爷,后来老太爷搬到这别院住着,她也跟着一起过来的,那时候,老太爷身边还有几位老姨娘,听说她被人下了药,断了子嗣。”
  李燕语一下子直起了上身,呆了片刻,只觉得恶心想吐,文杏抬头看着她,接着说道:“我听说的就这些,常嬷嬷一直侍候到老太爷过世,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她还是老太爷房里的大丫头,听说当时她哭死过去好几回,后来又一心要出家,是夫人劝着她留下的,老太爷过世后,她就没当过什么正经差使,一直拿着原来的月钱,还有,她在府里人缘极好,听说是吃长斋的。”
  李燕语长长的呼了口气出来,往后靠到摇椅上,沉默了半晌,转头看着文杏问道:“这么说,她现在是孤身一人了?那她每次回去,是看谁去的?”
  “她娘活得长,前两年才走,我也不知道她看谁,她爹娘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叔伯姨娘的一大家子人呢。”文杏干脆的答道,李燕语垂着眼帘,两人默然了半晌,李燕语抬头看着文杏,正要说话,文杏却先开了口:“我看常嬷嬷不是坏人,对二奶奶也是真心好。”
  李燕语呆了呆,看着文杏,半晌长呼出一口气,抬手将文杏散在外面的一缕头发抿进去,含笑低声说道:“我是个有福气的,先头在李家,拣了小翎小羽两个,如今在周家,又拣到了你。”文杏眨了两下眼睛,看着李燕语,绽放出满脸笑容。
  “你去忙吧,没什么大事。”李燕语拍了拍文杏的手背吩咐道,文杏答应着站起来,李燕语看着文杏转进了倒座间,才往后靠在摇椅上,慢慢晃着,想着常嬷嬷,还是没有头绪。
  临近中午,洛空山上李家别院,一处地势高些的亭子里,李谦歪在椅子上,两只脚高高跷起,心情极其舒畅的看着下面一群比昨天更加愁眉苦脸的众公子哥们,他昨天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总算罗列出了一二三四,今天早上,子岗不过半个时辰,就帮他写了篇不,是润色!润色了一篇策论出来,自己又花了一个时辰细细抄好,就等着后天送进宫里去了。
  李谦往后倒着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这等没有课业的日子,爽快啊!
  这回子岗也爽快的出奇,没象往常那样,直拖他到最后一天再润色那文章,李谦转头看着头枕着手,仰面躺在榻上的邵源泊,突然想起昨天下午雨中的事来,忙跳下椅子,坐到榻上,推了推邵源泊问道:“昨天下雨的时候,你说的丫头,哪个丫头?我怎么没看到?”
  邵源泊睁开眼睛,用眼角瞄着李谦,慢吞吞的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能娶?还是能纳?就是多看两眼,嫂子也得剜下你的眼珠子炒着吃。”
  “你嫂子哪有你说的这么恶妒?那都是我让着她,你说说,哪里来的丫头?在抱朴庵里见到的?你快说说,我得替你看看不是,咱们兄弟情深,你的事我不能不管!”李谦情真义切的表着态,邵源泊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也不理会李谦,李谦又问了几句,见他只不理会,也无趣起来,站起来,背着手看着下面那群焦虑的公子哥们,心念微动,又生出好主意来。
  李谦闷声笑着,回身又坐到榻上,推着邵源泊,眉宇飞扬的说道:“我想起来了,这庄子的地窖里,可正经收着不少上好的女儿红,昨天庄丁又打了几只鹿回来,咱们中午烤鹿肉,饮酒作乐,乐上一整天去!”
  邵源泊睁开眼睛看着一脸兴奋的李谦,挑了挑眉毛,晃着脚说道:“我自然乐意,就怕。”邵源泊坐起来,看着下面那群拧眉挤文的公子们,冲着他们努了努嘴说道:“他们,再跟你我乐上这一整天,明天再醉上个大半天,后天交不出课业,旁人也就算了,胡七非得咬你一口不可!”
  “不怕。”李谦摇着折扇,笑眯眯的说道:“就咱们两个吃肉饮酒,咱们不叫他们,他们想来,那就自己来,可不是咱们叫的!”
  邵源泊失笑出声,连连点着头,李谦扬声吩咐了小厮,不大会儿,一群小厮、婆子、丫头,抬着烤炉、鹿肉,搬来矮几,摆上点心果品,开了坛女儿红,又抬了桶外国贡进的葡萄酒来。不大会儿,亭子周围肉香、酒香四溢。
  李谦站在亭子里,眯眯笑着说道:“中午我陪子岗小酌几杯,诸位有课业在身,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外国贡进的红酒么,我看还是别喝的好。”
  “子岗就算了,必是胸有成竹了,你就没课业在身了?酒饮半醉,文思如泉,倒是喝两杯更好!”
  右丞相家七公子胡庆山闻着风中的酒香,满口津液,跳起来应着李谦的话,也不等李谦答话,招手吩咐着小厮:“给爷外国的葡萄酒,爷就爱这个味儿!”
  李谦摇着折扇笑着,看着众人起起落落的站起来要着酒,只周守礼踌躇着,不知道是跟着大家饮个半醉文思如泉涌好,还是清醒着继续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