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7      字数: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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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怕了,揪着她的衣襟,又拍打着她的肩,“死丫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许是她打得痛了,叶吟霜痛叫出声。抬手推攘着白氏,衣袖下滑,褪至肘上,半截手臂上尽是大片的青紫。
  白氏一愣,不由收手,“我可没有用那么大力……”才说了半句,她就醒过神来。“他、他打你……”
  脖子上的伤还可以说是杜东元有别样的趣味,在男女情事上就爱这一口。可这手臂上的伤,分明就是打的了,可不是什么吻痕。
  “打我”叶吟霜吃吃笑着,神情却是恍惚,“是啊,他是打我不只是这条手臂,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她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娘啊你为什么要把我嫁进杜家?为什么?那个杜东元,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不、不,他不只不是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白氏看着叶吟霜的泪,也是又怜又痛,可是对叶吟霜的话却是听得一知半解。
  在旁听着的沈秀娘和远些的香客,也是竖起了耳朵,想弄明白叶吟霜说的话。可叶吟霜却只是抱着白氏痛哭失声。
  在场众人,唯有于清瑶一个,在微怔后,立刻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个男人?那就是说杜东元现在可能已经不能——人道了?
  想起那天晚上,许磊痛打杜东元,好像真的曾重重踢到那个地方。而且在那之后,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说法。要不是后来杜东元连买了两个美婢,那样的传闻可能还会更炽。
  听叶吟霜的话,之前的传言竟似真的。如果真是如此,倒也能解释清楚了。难怪叶吟霜虽着华服,佩美饰,却仍然神情不振。
  杜东元是什么样的人,前世于清瑶是领教过的。似他那般荒yin之辈,如果不能人道,心态必然扭曲,只怕真是把一腔邪火发泄在叶吟霜身上。这才让叶吟霜遍体鳞伤,精神受挫,竟至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事情在相国寺这样的地方当众说了说来。
  看着抱着白氏痛哭失声的叶吟霜,于清瑶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明明,她已经不再想报复,可是却不想命运却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发出这样冷冷的一声嗤笑……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世事难料
  默默看着抱着白氏痛哭失声的叶吟霜,于清瑶不由发出一声低叹。
  前世里,她们曾彼此怨恨。甚至于清瑶曾一度认为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因这女人的毒辣狠手。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叶吟霜很是可怜。
  初嫁时,叶吟霜也是满怀憧憬吧?可惜现实就是现实,想得再好也不可能真的成为现实。前世里,是于清瑶深陷绝望的深渊,无法自救。而现在,则是叶吟霜自己陷入了泥沼。只不知,她到底能不能从那深不见底的泥沼中爬出来……
  于清瑶正在心里想着,白氏已经抬起头来,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尽是凶悍的表情,“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哭吗?”
  毫不掩饰,她叫得既悍又狠,倒把殿前的几个香客吓了一跳。还好几个香客衣着普通,都不似有背景的人,被白氏一吓,就忙扭过脸去,也不曾同白氏计较。
  白氏冷哼着,拉了叶吟霜,扭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瞪着于清瑶,沉声道:“二小姐,我们家丫头这几日精神不济,刚才一时失态,说了些不着调的混话。二小姐不会不识趣,到处乱传瞎话吧?”
  于清瑶目光微闪,好似没有看到白氏的冷眼,只是淡淡道:“伯母放心,刚才吟霜妹妹说的那些话,我会只当没有听到……您是吟霜妹妹的亲娘,总是会为她考虑的——不是吗?”
  看到白氏一声冷哼,理都不理地转身走了。于清瑶不由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句说得实在是多余。提那个做什么?事情到底会怎样,她这个外人,根本就没资格去过问。
  叶吟霜是会与杜东元和离也好,还是为着物质上的享受,一直忍下去也好,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摇了摇头,她扭头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沈秀娘,柔声道:“娘,不用理会的,不与我们相干的。”
  “总是一场亲戚……”想起进京后听到的那些传闻,沈秀娘摇了摇头,“叶家的二女儿不还是你二嫂吗?”
  “二嫂她……”于清瑶抿起唇,没有说对于叶如霜而言,叶家根本就不是令人眷恋的家。
  扶了沈秀娘,在大雄宝殿进了香,拜了佛,就转到后园。
  一路上,于清瑶笑问沈秀娘到底在佛前许了什么愿,沈秀娘却只是笑而不答,任于清瑶撒娇也不肯答她。
  “其实娘就算是不说,我也猜得到。总是为念奴求佛祖保佑他平平安安地长大……”看着沈秀娘微笑,于清瑶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又低声道:“还有我腹中的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或许,还要我婚姻和顺,一世快活……娘,你怎么不为自己求求佛祖?叫他保佑你平平安安?”
  沈秀娘一笑,捋着她额前的碎发,笑道:“难道你没有为娘求佛祖保佑吗?”
  闻言,于清瑶就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不只求佛祖保佑娘,还求佛祖保佑杨大叔能陪着娘过好下半辈子呢”
  饶是年纪大了,沈秀娘也不由面上发烫,轻轻推了下于清瑶,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女俩低声细语,漫步后园,看水畔石下,那一丛丛、一畦畦的菊花,只觉今次不虚此行。
  不知不觉间,行到精舍这一头。
  “我记得,精舍这头,也有几株菊花,好像是紫色的,却比外面那些品种更名贵三分。倒可以去赏一赏……”
  于清瑶的话话音才落,却从两边闪出一个年轻僧人。冲着二人施了一礼,平声道:“两位施主,今日精舍有贵客,不对外开放。还请二位施主移步他处……”虽然言词客气,可那神情却分明是不容反驳。
  于清瑶看着那僧人,依稀觉得面熟,想是从前来相国寺也曾见过的。虽不知这看似知客僧的僧人,是不是还记得她。可这会儿,她身着华服,头戴珠翠,远处又有婢女、下人相随,纵是不记得,也知她该是有些来历的。既然这样,这僧人还是现身拦阻,那想来身处精舍中的人就真的是位贵人了。
  心里一念转过,于清瑶笑着向那知客僧点了点头,就欲转身退出。不想她才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唤:“可是叶太太?”
  于清瑶倒有些吃惊,没想到精舍中的贵人,竟似认得她。
  转过身,看着那穿着水粉色衣裙的婢女,她想了想,立刻记起这婢女乃是李夫人身边的丫头。
  已经数月未见李夫人,却没想到竟在相国寺中撞见。应邀入内,于清瑶并未带沈秀娘进入精舍之中,而是让五儿陪着沈秀娘在附近赏赏菊花。
  虽然离京日久,可是沈秀娘也知京中侯门权贵中有许多事是不喜为人所知的。这会儿,也就悄然避开,只冲着于清瑶点了点头,全无半分担忧之色。
  可于清瑶一瞥之间,却还是看到了沈秀娘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捏成了拳。虽然不说,可娘却还是对她进去精舍拜见李夫人的事,觉得有些紧张吧再怎么说,李夫人的名头,娘当年也是听过的。
  抿唇微笑,她转了身,跟在那丫头身后走进精舍之中。人还未进屋,就先听到一阵猛咳。听声音,果然是李夫人。
  脚步稍顿,于清瑶等着屋里的咳嗽声低了些,才走进屋去。
  “夫人,叶太太来了……”小丫头低声回禀着,看着李夫人的眼神带着些许担忧。
  推开正在拍抚着她胸口的大丫头,李夫人抬起头,看着于清瑶,微微笑道:“来了,清瑶,你坐啊”
  “谢夫人……”于清瑶笑着道谢,坐下身。虽然面色平和,可是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过几月不见,李夫人竟似老了十岁。虽然妆容得体,可是那憔悴的模样却已不是胭脂水粉能够掩得住的了。
  尤其是那腊黄的脸色,虽是打了厚厚的一层粉,却仍能透出那不健康的黄。脸颊消瘦,颧骨就显得很高,自袖中探出的一双手,更是干瘦得好似枯柴。
  突然想起之前曾听到的话。那时她还不曾留心,可是现在看来,李夫人竟真的病得很重呢只不知,到底是什么病,竟让一个好好的人短短数月,就成了这般模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愁自心知
  虽然心中惊讶,可是于清瑶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看着李夫人,微微笑着。
  李夫人捂着嘴,咳了两声,才抬起头,笑道:“陪老夫人一起来上香?”
  于清瑶微怔,心道难道刚才丫头乍见她,看走了眼,这样回复的李夫人?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却未曾追问也不曾解释,只是静静地笑着。
  李夫人垂下眼帘,也没有再问下去。
  精舍中一时间静了下来,连原本在旁服侍的丫头们都悄然退出,只能听到李夫人不可压抑的低咳声。咳完了,她垂着眼看手中的帕子,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喜是忧的浅笑。“说起来,你我倒算很有缘份,竟常常这样巧遇……”
  于清瑶没有说话。通常这些居高位的人,说什么缘份时,其实并不是想说什么缘份,而是那掩在缘份背后的事情。
  微笑着,她只等着李夫人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沉默,李夫人就笑起来。
  “清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看得出我这病,病得很重……”李夫人低声说着,竟是完全没有掩饰之意。
  “夫人多虑了,既是病着,就莫要思虑太多,好好静养才好。”于清瑶温然相劝,虽然多少猜出李夫人可能得了什么病,却只是放在心里。
  李夫人看着她,笑了笑,“我这病,好不了的……哪怕是宫里的御医,都在说尽人事,听天命了……”苦笑了下,她没有再说下去,只道:“我近来,总是在想从前的那些事。很想和人说说,可是却又不知该和什么人说……真是没有想到,竟然又会在相国寺遇到你。所以,我才说你我甚是有缘——似乎每一次遇到,都是在我心中郁结,无人倾诉心事之时……”
  偏了头,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忽然道:“更或者,这不是你我的缘份,而是多年前,他们的缘份延续下来的……”
  看着垂下眼帘,默然无语的于清瑶,李夫人淡淡道:“你也不用总是装着懵懂的样子。我知道你听得懂的……其实,就算你听不懂,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想有人听我说说话罢了……”抿唇微笑,她低声道:“我这一辈子,有什么事,总是压在心底,从不与人说的。可是人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东西,就会觉得心上压着石头,沉得发慌……”
  没有看于清瑶,李夫人半垂着眼帘,秀气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嘴角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其实,我这一辈子也该知足了……一个小小的奴婢,就因为侍候国公长大,而有了半生的荣华富贵,这世上似我这样有福气的小丫头,真的很少呢可是,虽然总是这样说,却到底有些遗憾……我知道的,其实我不该多作奢求。我这样的人,哪里配生国公的孩子呢?”
  于清瑶的心一跳,隐隐从李夫人的话里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处想。
  赵国公人品清贵,在众多侯门勋贵中,地位高自然不必说,最难得的却是后宅中甚是清静。而立之年,居然尚未娶妻,只有李夫人一位妾。而且,李夫人十几年是,竟是从未有所出。所有人都在说赵国公可惜了,就是宠妾也不该宠成这个样子。可现在听李夫人这样的话,却分明隐隐有赵国公不愿她生下继承人的样子。
  难道?赵国公竟然想自己断子绝孙?
  有些荒唐的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于清瑶不敢再多想,收敛心神,垂下眼帘去。
  “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年国公真的娶了于小姐,或许就会不一样的……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其实国公没有娶于小姐进门,我心里还是开心的吧?可是有时候想想,却又为国公爷伤心……就算是那时候世子也爱慕着于小姐,可以我们国公的身份地位,也并不比世子差上多少啊更何况,那时候于小姐分明也是喜欢国公的。可为什么,他却偏偏要我出面,对于小姐说那样的话呢?这世上哪个女人会在知道自己爱慕的对象宠妾宠到不想娶妻时,还能坚持非君不嫁的呢?”
  “这些年,我常常都这样奇怪,可是却又不肯去问国公爷。虽然他待我甚厚,可是在于小姐的事情上,却难免会冷下脸呢”沉默片刻,李夫人忽然幽幽叹息:“国公爷,其实很可怜呢”
  可怜?于清瑶眨了下眼,一时间未能理解李夫人的这一句喟叹。
  一众勋贵中,倒数赵国公身份最高。甚至在立嗣一事上,他的意见亦能左右官家的决定。可现在李夫人居然说他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