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7      字数:4739
  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而过,勇义侯淡淡道:“虽是兄弟竞技,可是既然上了场,那就一定要分出胜负。今天,不管是哪个胜了,我都有赏”
  说着话,他转身伸手,便有跟在身后的健仆俯身上前,把手中托着的刀双手奉上。勇义侯伸手摘刀,右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抽,已把那把刀拨了出来。
  日光投落,刀光乍现,于清瑶下意识地合目避开。待缓下心神再看,仍觉那把清亮如水的刀,映着阳光,闪动着耀眼的冷光。
  虽然于家多年来无人向武,可是到底也是勋爵世家,家中倒也珍藏了几把神兵宝刃,只是奉在祠堂中,从不轻易示人。
  虽只见过一两次,可到底于清瑶心里对所谓的宝刀,也有了一定的概念。现在看到勇义侯手中的刀,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这把刀,若未曾出鞘,单看那质朴无华的刀鞘,倒不是很起眼。可一旦拨刀出鞘,立刻锋芒毕露。那秋水一般冷冽的光华令人移不开目光。
  连于清瑶都看得出这把是好刀,更何况是林华清和林震昌两个。
  “父亲,您真的要把这把‘鸣水刀’拿来做为奖品?”林震昌惊问,又惊又喜,直接上前自勇义侯手中接过那把刀。轻轻用指腹从抹过刀面,“父亲当年往西疆大营时,就是佩的这把刀……父亲,他日我一定也佩着这把‘鸣水刀’奔赴边疆,再扬我勇义侯府之威名”
  说着话,林震昌眼中喜气洋洋,竟似已经把这把刀纳入囊中。林华清睨着他,嘴角上扬,虽然面色如常,可眼底那一抹冷诮之色,却是没有遮掩的。
  于清瑶看得分明,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抚过林华清的背脊。林华清回眸看她,低笑道:“放心,我又不是那些还未成家的毛头小子,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激怒的。”
  也不知林震昌是不是听到,于清瑶抿唇微笑,瞥了眼似乎把全部心神放在那把刀上的林震昌。低声道:“看来,三哥一会儿怕是要失望了……”
  林华清扬眉一笑,虽没说话,可是眉宇间那股强大的自信,却已言明一切。
  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于清瑶退后一步,看着他走向勇义侯。
  深施一礼,林华清朗声道:“虽然胜负不过浮云,可既然父亲对孩儿们抱有这么大的期许,那孩儿就只有全力以赴,不令父亲失望了。”
  勇义侯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反是跟在他身后的林阔海笑道:“四弟知道就好父亲当年虽只在西疆大营呆了一年,可是那一年的经历却是他一生最为自豪的事。如今,他把这把‘鸣水刀’拿出来,那就是在表明他想要把咱们林家的未来托付到你们两个手上了。”
  温言浅笑,从林阔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林若峰侧目相看,眼底却尽是怀疑。
  身为嫡长子,按理说,将来林阔海是一定会继承爵位的。可现在勇义侯却把心爱的佩刀,拿出来做为两个儿子竞争的奖励。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其中含义却是颇让人费解了。
  虽然林若峰也自觉比起两个弟弟,他和大哥有些平庸,可若真是因此,就让两个弟弟越过他去,成了未来爵位的继承人,他又觉得实在不甘心。
  舔了下嘴唇,林若峰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又咽了回去。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弟弟,“我和大哥,骑术不精,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三弟和四弟争了……只不知到底是谁技高一筹了”
  虽然听出林若峰的话里含着几分酸意,可林华清却毫不在意。笑着拱了拱手,他转过身去。拇指、食指并屈,送入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呼哨一响,原本在低头吃草的赤焰就猛地抬起头来。似乎定睛往这边瞅了瞅,然后拔足直奔林华清而来。
  原本松松系在木栅栏上的黄云,一见到赤焰飞奔起来,立刻把头一甩,摇晃着脑袋挣扎缰绳,追着赤焰也奔了过来。
  赤焰飞奔而至,林华清也不等马儿驻足,直接飞身而起,右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按,人已如飞燕一般轻轻落在马背上。
  这一手耍得漂亮。于清瑶在旁看得双眼放光,虽不好大声叫好,却悄悄翘起大拇指冲着林华清比划。
  而一旁看得有些呆住的林氏兄弟,这时候才似如梦初醒,发出叫好声。林震昌冷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勇义侯有意无意地淡淡道:“看来,小时候的功夫还没有完全丢下。”
  虽然声音不高,可是带出的赞许之意,却是让林震昌立刻变了脸色。
  眼看黄云奔至面前,他也不等马儿驻足,直接就跳起身想要如林华清一样跃上马背。可是那黄云虽是林震昌骑惯的,可一向却都是老老实实的,从不曾耍过这般花样。眼见林震昌跳将起来,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是骤然收蹄,停了下来。若不是林震昌反应得快,几乎就要扑个空,跌倒在地。虽然反应得快了,却到底没有像林华清一样直接飞身上马,完成那漂亮的出场。
  心中有气,林震昌翻身上马,忍不住提鞭在黄云背上抽了一下。黄云吃痛,只当是喝它向前,猛地一窜,已经往前飞奔而去。
  林华清在旁瞧见,也不慌,双脚一夹,赤焰也如箭般飞奔而出。
  一红一黄,两匹骏马,如箭般冲了出去,转眼间就只剩下两道影子……
  第九十五章 轻扬眉,笑纵声
  于清瑶站在场外,看着那两匹骏马飞驰远去。心中有难言的欢喜。
  这欢喜,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林华清。这十几年来,林华清就如同她一般,蛰伏于野,掩去了所有的光华,褪去了所有的锋芒,用嘻笑荒唐掩饰所有的真实。以至于,在京中所有人心里,林华清只是一个荒唐狂妄,风流好色的纨绔子弟。
  虽然有人知道他擅画美人图,可是对于那些权贵高官来说,书画之事虽雅,终究不过是小技,一个世家旁枝子弟,精通此技还可以一笑置之。若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子弟痴迷此道,怕是早就遭受长辈喝斥痛骂。可是一直以来,赵氏都在纵容着林华清。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林家的小儿子行事有多荒唐无稽,她都始终如一地维护着他。
  不明究竟的人,只会赞叹赵氏胸怀宽广,待庶子甚至比嫡子更好上十倍。可若经过一些世事的明眼人,却都清楚,这棒杀虽然见效快,却远不及捧杀更来得残酷。
  于清瑶庆幸,她所认识的林华清,没有变成一个真的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没有就那样溺死在虚假的温情之中。
  沉寂多年,由那个曾惊艳父兄的神童变成那个不知上进的孽子。终于,林华清不再隐忍,如同刺破皮囊的剑,锋芒毕露,闪烁耀眼的光彩。
  看着他挺直的背脊,看着那于风中飘飞的衣袂,看着他渐近的面容,灿烂的笑容,飞扬的神采……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怦然心动。
  突然间,她很想告诉林华清,告诉他,她喜欢看到他这样的笑容,看到他这样肆意如风,仿佛苍鹰搏击长空,散发着雄视天下的气势。她喜欢,喜欢看到她的男人这样威风凛凛……
  忽然抬手捂住面颊,于清瑶垂下眼帘,只觉得脸眼烧。她的——男人什么时候,她竟也似乡下村妇一样用这样粗俗的言语。可,虽然有些羞赦,心里却又有压不下的欢喜。
  抬起头,看到林华清纵马而至,她甚至能看清他扬起的眉宇,看得清他微翘的嘴角。下意识的,于清瑶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于清瑶绽露欢颜,准备迎向已经领先林震昌一个马身的林华清时,却异变突起。
  许是急了,林震昌扬鞭打马,连连抽打着黄云。被打得性起,黄云也是拼了命地追赶着赤焰。可偏偏从头到尾,却都是差了赤焰一个马身。每每它快要追上赤焰时,赤焰都是快奔几步,竟似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它。
  眼看就要奔到终点,林震昌又气又恨,瞪着林华清的背影,怒目圆睁,额爆青筋。不知是慌了神还是一时迷了心,竟突然扬鞭抽向林华清的后背。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林震昌这样的大动作,场外众人却是看得分明。眼看那道鞭影蛇一般飞向林震昌的背脊。于清瑶惊呼一声,只觉脚下发软,几乎一脚跌倒在地。
  在她身后,林阔海“呀”的一声,怔怔地道:“这老三,怎么能、怎么能……”林若峰不知是怎么想的,声音叫得格外大:“这不是背后偷袭吗?老三是疯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能对自家兄弟下这样的毒手这要是传出去,可能什么事了……”
  只有勇义侯,沉着脸,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身后飞鞭而至,林华清却仍似毫无所觉,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半分收敛。可是,就在那条马鞭鞭稍要粘到他身上的时候,林华清却突然身子一扭,猛地回手,一把抓住马鞭。
  回眸睨着面色难看,说不清是愧是怒的林震昌,林华清淡淡笑问:“三哥,你的鞭子挥错地方了。”
  林震昌嗫嚅着唇,似乎是想要道歉,可是目光落在林华清嘲弄的表情上,却又立刻扬眉冷笑:“打的就是你——又怎样?”
  “怎样?”林华清扬眉,忽然灿然一笑:“来得正好……”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缩手振臂,用力一扯……
  不成想林华清突然使力,林震昌虽然忙往回拉扯,想要稳住身形,可饶是如此,身体却仍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竟是糊里糊涂地就那样跌下马。待他清醒过来,人已经滚在马下。仰起头,他看着脸上笑容仍然灿烂的林华清,又恨又怒,“林华清,你敢……”
  “我敢什么?”林华清轻笑着,身体前倾,倨在马上,冷冷地看着林震昌,笑问:“我就是敢了,你又如何?”一句话问完,他仰起脸,竟是大声笑起来。笑声未歇,已经骑转马头,纵马驶去。
  林震昌跳起身,瞪着林华清的背影,恨声大骂。虽然立刻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可是不过片刻功夫,邓根本已经追不上去了。
  “林华清——”大声喝叫,林震昌急怒攻心,竟是急切之下,扬手抽下头上束发的簪子重重刺上马臀。
  黄云受伤,一声长嘶,果真如林震昌所愿,窜了出去。可是这窜的方向却有些不对,狂奔飞驰,不仅没有追上赤焰,反倒越来越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直往远处奔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愣,只能看着林震昌骑在马上,被马颠得左摇右晃,竟似随时都要掉下马来一般。
  被这突变吓得发傻,林阔海呆了呆,才大声叫道:“老三,你握紧了缰绳,可别松手。”
  林若峰掩着嘴,虽然在叫“老三的骑术一向好,一定不会有事的”,可眼里却是忍不住带出一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就在两兄弟的笑声里,原本已经快要奔到场边的林华清,突然间拨转马头,竟是飞驰奔向林震昌。
  林若峰怔了下,忍不住酸溜溜地道:“老四果然是重情,老三刚才那么对他,他也这样……”目光转过一直沉默的勇义侯,他咽下后头的话。可嘴却在不知不觉间嘟了起来。
  林阔海瞥了眼林若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眼见林华清追向林震昌,于清瑶目光微闪,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林华清没恙,她也就安了心。慢慢退后,待觉察到时,已经站在勇义侯不远处。
  虽然有些忐忑,她却仍然微笑着施了一礼。对于这个从没有和她有过交谈的公公,她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敬畏。
  目光在于清瑶脸上一扫而过,勇义侯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可会骑马?”
  于清瑶怔住,下意识地答:“不曾学过。”
  勇义侯静了下去,想了想,才淡淡道:“华清的娘,也是一手好骑术……”
  说完这一句,他抬起头,默默望着远处的林华清,眼中隐着说不清的意味。
  望着勇义侯,于清瑶心中很是好奇。虽然林华清曾与她说过早逝的亲娘,可到底他那个时候年纪尚幼,记得不甚清楚。至于其他人,自然不会去谈论。她对那位她曾于月下参拜过的婆婆,最深的印象,还是许婆子曾经说过的“狐魅”传说。在她的感觉中,那不幸的女子一定很是美丽,才会被说成是“狐”。
  这还是第一次,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人说起那个只存活在记忆中的女子。而且是从勇义侯口中。说的还不是某某氏,而是“华清的娘”。只这一句话,她忽然间就浮想连翩。
  只是,虽然心中好奇,可到底是长辈,她自然不敢,也不好去窥探。只能默默地望着勇义侯。
  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注视,勇义侯远远望着,忽然低声道:“他和他娘一样,在骑术上很有天赋。只可惜……”转过头,他看着于清瑶,沉声道:“虽然所有人都说华清是个风流种,可是我知道那孩子一旦真的喜欢谁,一定会是一心一意的——就和……清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