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2-10-30 13:40      字数:4910
  了空,好好儿说话。”
  又林抿嘴一笑。给玉林盛了半碗汤,玉林低声说:“谢谢姐姐。”
  德林他们几个吃得正欢,根本用不着人折腾。中午开席的时候旁人都入席,他们表兄弟三个却跑外头去放鞭炮去了。刚才没开饭,肚子就饿得不行,跑进厨房去寻吃的。魏妈妈正好见着,把他们都给劝了出来。仨小子一直饿到这会儿。早就挺不住了。这会儿只顾埋头吃,头都顾不上抬。
  又林姑姑这几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遂意。虽然家里多了个妾,但是家里的钱也好账也好,一应家私全掌在自己手里,那个妾只生了个女儿,翻不出大浪来。再说家也分了,婆婆跟着长房,他们自己出来置了一栋三进的宅子。关起门来,又林姑姑那是说一不二,又记得李老太太的叮咛。着意笼络丈夫——夫妻间虽然没有过去那么恩爱,可是关系也是十分融洽,相敬如宾的。女儿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又林姑姑心情好得很,和四奶奶喝了一杯。
  又林看着这婆媳、姑嫂间的相处,心中也不是没有感触。这婆媳间相处,更象上下级领导。下属尽力的表现,领导也得适当的夸奖和肯定工作。而姑嫂之间,也得是你敬我一尺,我才能回敬你一丈。两边儿都想好,那才能说到一处去。要是只有一边儿热乎,另一边不识相,那也融洽不起来。比如双林姑姑以前就不太懂得这里头的道道,和四奶奶处不来。现在这么和和美美的,可不比以前强得多了?
  外头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李老太太侧耳听了听:“这北风刮的紧,怕是要下雪。晚上门窗都关紧些,可别着了凉。”
  果然有年纪的人说的话准,吃过了饭,外头就飘起零星碎雪。于江一向气候暖和,冬天很少下雪,家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十分稀罕。魏妈妈还扶着老太太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雪。李光沛可不放心,一直劝李老太太进屋去。
  又林记得,从小到大下雪的次数实在不多,似乎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头,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了,沾在头上身上。
  小英也生怕她着了凉,小声劝:“姑娘,快回屋去吧。”
  “好。”又林嘴里应着,但是却舍不得就这样进屋。白天的喧嚣都消失了,夜幕下的院落显得格外静寂。
  “又林妹妹。”
  陆伯荣从后面赶上来。他披着一件长斗篷。雪花落在肩膀上,显然已经在后头站了一会儿了。他身量高,眉毛浓黑,是个很精神的年青人。
  “表哥。”又林微微一笑。
  陆伯荣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忘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说:“外头冷,表妹还是快些回去吧。”
  “难得看见下雪。”又林解释了一句:“我这就回屋去,表哥也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陆伯荣嗯了一声,却没挪动步子。
  他一时有些舍不得走。
  父亲已经看出他的心事,也委婉的替他提了亲,李光沛却只说女儿还小,想再留她两年。这既不是一口回绝,却也不是应允。陆伯荣只觉得一颗心在那儿悬着,他想做些什么,可是等到了又林面前,却又说出什么话来。
  那双眼那样清朗,神情又坦荡荡的,很是安静。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但是就这么站着,心情就渐渐平静下来。
  又林没再说什么,白芷已经打开门出来迎她了,又林转身进了院门。
  陆伯荣转过头,只能看见缓缓合拢的两扇门。
  李光沛还留在李老太太屋里,把今天有人提亲的事情和李老太太提了一句。
  李老太太出了一会儿神:“真快,一转眼又林也成了大姑娘了,手也巧,生得也好,她给我做的那个屏风,谁见了都夸。今天和我提这话的人,也有好几位呢。”
  李光沛忙问:“都是谁家提的?”
  平素他都很稳健,可是长女的亲事当然不一样,半点马虎不得。
  “姜老太太替他外孙提了一句。”
  李光沛点了一下头。
  “还有……朱老太太也说了那么一句。”
  李光沛有些吃惊:“隔壁的朱家吗?”
  “是啊,不过她倒象是开玩笑。下午抹牌的时候,我赢了一把牌,她说钱都被我赢了去,那就把孙女儿赔给她做孙媳妇……”
  下午那会儿大家都在说笑,朱老太太这么说旁人也只当是玩笑话。可是李老太太当时看朱老太太脸上的那神情,虽然是笑着,可是表情却很认真。
  也许她是随便说说,可是……如果朱家真有这个意思与自家结亲呢?
  朱家虽然落魄,可是毕竟和李家的门第差得多,那样的人家,总是更讲究个门当户对,就算不是和官宦人家结亲,也肯定要娶那种书香门第的姑娘吧?
  要说朱慕贤的人品,李老太太自然也十分满意。可是朱家人口也多,事情也杂,他们家的媳妇儿可并不好做。
  倘若嫁到陆家……陆伯荣这孩子看着也叫人放心,倒也是门好亲事。
  “这事情也急不得,再斟酌着吧。”李老太太缓缓说:“现在孩子都小,还没定性呢 ,且看着再说。”
  这意思李光沛也明白。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既然心里已经圈定了几个人选,那就用心看着,这心性、行事、品行,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得准的。李光沛肯定不会轻易的就将女儿许出去。万一现在看着好,后来却变得混帐起来,那可没处买后悔药去。
  母子俩又转了话题,说起德林的课业来。这几天德林都玩疯了,功课也抛到了一旁,昨天写的字李光沛看了,潦潦草草,一看就是应付差事,胡乱赶出来的。这几天家中有客,又赶上李老太太过寿,李光沛也不好为了这个教训他。可过了这两天,非得让让他好好收一收心不可。
  德林这会儿可不知道他爹正盘算着怎么给他“收心”。下雪是稀罕景,他们兄弟三个也不愿意早早上床睡觉。乳娘哄着拦着不让他们出去,三个人只能趴在窗户上往外瞅。贵儿住在临州,倒是没觉得下雪有什么稀奇,可德林和海源两个都兴奋得不得了,托着腮挤在一块儿,伸出手去接雪片。
  “哎,这雪是六个瓣啊。”
  “我早就知道了。”德林有些得意地说:“姐姐前年就和我说过,雪都是六个瓣的,可是没有哪两瓣儿长得一样。”
  “怎么能长得不一样?我看着都一样啊。”
  德林很坚持:“姐姐这样说的,肯定没错。”
  两个人互相不服气,用手接了雪花凑到一起比较。可男孩子的手心热,雪花转瞬即化,他们比不出个究竟来。贵儿在一旁不耐烦的说:“这有什么好比的,明天雪积多了,要怎么看都行。”
  第一百零三章
  陆伯荣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目光里那种恋恋不舍,又林不是全无察觉。
  连小英这笨丫头都看出点端倪来,端水送茶之际,表情颇为古怪。象是想说什么话,但是又硬忍住了不说,因而下巴紧绷着,嘴也抿成了一条线。
  她偷偷看了回又林的表情,自家姑娘一向很沉静,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又林心说,自己就算再沉不住气,穿越十几年下来,要是这点儿镇定功夫也没有,那真是白活了。
  熄了灯躺下之后,又林却睡不着了。
  白天的事乱纷纷的在脑子里乱悠,一会儿是李心莲闪烁不定的目光,一会儿是陆伯荣情意绵绵的注视——还想起朱家兄弟俩。虽然是堂兄弟,可是长相并不类似。朱长安脸稍长,窄,轮廓分明,身量也要高一些。朱慕贤却还未脱少年人的稚气,另外他的眉眼生得更柔和一些。
  对于陆伯荣,又林可从来没想过这位表哥会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那会儿又林还黑黑瘦瘦的跟个假小子一样,这位表哥那会儿也没束上头巾一本正经,表兄妹间年纪差着好几岁,玩不到一处去。
  可是不过一转眼功夫,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也再也寻不回来了。
  想到陆伯荣,又林只是有些微微的困惑。
  表哥喜欢自己?他喜欢她什么?明明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打过那么几次照面,一起同桌吃了几回饭,彼此间谈不上什么了解——陆伯荣可能连她的相貌都没有认真看清楚过。就这样,怎么能说喜欢呢?
  大概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有脑子发热的时候吧。
  一场雪之后,四处都变得潮嗒嗒黏乎乎的,路更加难走。本来表叔一家过了老太太寿辰就要起程回家,现在因为下雪也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但是感到焦躁的只有陆延宗一个,他两个儿子可都希望能多留几天——虽然他们的不想走的原因并不相同。可是留下来的目的倒是一致的。
  海源舍不得走,因为在这儿有伴儿,能自由自在的玩。德林和他两人好得跟亲哥俩一样,白天一个碗里吃。晚上一个床上睡,只要找其中一个,不用问,另一个肯定和他在一块儿。贵儿来了之后,变成三个人黏一块儿去了,整天形影不离。
  陆伯荣则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么些天,他和又林加起来没说到十句话。平时他虽然不算能言善道。可也算谈吐不俗,言之有物。但是几回站到表妹面前,他脑袋里顿时空空如也,除了寒喧,竟然找不出一句话说。
  别看那戏台上话本上,不是才子佳人,就是表哥表妹的,但实际上世情全然不是那样。他们是表亲不错。小时候表兄妹也说笑玩闹过。可是现在已经长大,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他不能进表妹的闺房,也不能有什么亲近的举止言谈。否则就是越礼。
  陆伯荣也只念了几年私塾,并不是用功上进的那种好书生。但是他也读过一些吟风弄月的诗词,现在他这种辗转反侧,茶饭不思的表现,和那上头讲的相思一模一样。
  陆伯荣的表现,当爹的陆延宗当然全看在眼里了。他倒不埋怨儿子孟浪——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陆延宗当年偷偷喜欢上邻家比他大一岁的姑娘,也是迷迷痴痴的,茶不思饭不想,又不敢和长辈说。那姑娘出嫁之后,他还消沉了许久。
  都一样。也不用人劝。过个一两年自然就好了。
  现在事情放到儿子身上,陆延宗自有自己的盘算。又林这姑娘打小他也见过,长大之后出落的的确齐整。又知礼,又孝顺,而且两家往来甚密,也知道这姑娘持家有方。很是能干。做自家的长媳,也配得上。
  只是婚姻大事,当然不能轻易定下。李光沛持重,陆家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就在他们动身来于江之前,陆延宗的妻子程氏还提起娘家亲戚中有一位姑娘,生得好,性情也好,温婉大方,做自家长媳也合适。
  现在看儿子的样子,是更中意李家姑娘。可是结亲可不只是小儿女的事,要考量的方面多了。
  四奶奶一切如常,待陆伯荣和颜悦色,既没冷淡一分,也没有更热情一分,仿佛全然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屋里摆着两个炭盆。暖融融的。又林穿着一件杏色缎子窄袖小袄,正帮四奶奶核对账册。她没用算盘,靠着心算,没半个时辰也把两本账对完了。通儿穿着大红的棉袄,坐在一旁玩一枝笔。又林在纸上写字,他也象模象样的在胡乱挥笔——当然,他那枝笔上是没蘸墨的。
  四奶奶从外头进来,搓了两下手,解开斗篷进了屋。
  又林抬起头来:“娘回来了?”她放下了笔,去给四奶奶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
  四奶奶接过茶也没忙喝,先捧在手里暖了暖,问又林:“写字手冷不冷?”
  又林握着四奶奶的手:“不冷,屋里可比外头暖和多了。娘去看过了?七婶婶的病怎么样?”
  四奶奶喝了口茶:“请了郎中,也吃着药呢。看着人没什么精神,我就进屋站了站,和她说了两句话。”
  “都快过年了,七叔还不回来吗?”
  四奶奶抿了下嘴,摇头说:“说是那边账没收齐,一时回不来。”
  这夫妻俩现在跟陌生人似的。七婶早息了要孩子的念头,七叔则是长年累月的待在外头。有人说他在杭州府买了宅子,还置了一房妾。七婶则象是把心思都放到了开铺子上头,她出本钱盘下了个茶楼,买卖虽然不大,但是她却很上心,三五不时的常去转悠。人总得有个寄托,她又没孩子,丈夫又不在身边,那除了多赚几个钱,也实在找不出别的事情可做了。
  四奶奶其实今天还遇着了旁的事,只是不好对女儿说。
  她看着老七家的并不象是什么大病,脸色还很好,她进去的时候,七奶奶的脸上甚至还红扑扑的,嘴唇上还擦了胭脂。虽然是在病中,头发也还梳得整整齐齐的。
  四奶奶是过来人,这女人长期独居,总是会有些郁色,也没心思打扮。七奶奶的眉眼间却怎么会有一股春意呢?这看着倒象是有情爱滋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