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17 17:30      字数:4718
  从外面微微荡入一阵风,吹动了悬在门上的竹帘,发出隐约细碎的声响。
  “呐,姑娘,这是您要酒。拿好勒。”掌柜的笑吟吟递过盛好酒的水囊。一只纤细的手从他手中接过,注意却依稀还留在楼中几人的谈论中,显得隐约好奇。掌柜见女子这样神色,笑意又盛了几分,问:“姑娘也是对盟会感兴趣么?说起来,最近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临近了的盟会呢。”
  女子被他一语惊醒,歉意地笑笑:“只是到处都听人说,所以有些诧异。”
  “那倒也是。说起来啊,自从五年前一叶盟盟主突然再次现世,似乎这个天下啊又突然热闹了起来,我总觉得……哎?”掌柜本正顾自沉浸在滔滔不绝中,眼前的女子却微微一笑径自转身走了。他挠了挠头觉得有些扫兴,目送着女子离开,一时竟有些恍惚。直到小二在旁边大声地喊了他几声才霍然回神,骂骂咧咧地又开始忙碌。
  一身翩翩的素衣,女子一头飘曳的青丝被一条纤白的发带挽在了身后,走了几步又不由驻足回眸看了眼酒肆飘曳的旗布,神色淡淡地一笑。融身入人流之间,渐渐就被掩埋了身影。
  桩素下山时总是听到有人提起一叶盟,一年、两年、三年……不觉间已过了将近五年。她下山的次数本不多,但每次下来总听人津津乐道,也是她在这深山间居住的一大乐事。踏上山道时足下轻轻扬起几分淡薄的尘土,她一步步沿着山道走上,却也不徐不缓。
  渐渐可以听到瀑布的水流声,然后一路去依旧是显得有些破旧的茅屋。桩素抬眼看去,遥遥看到崖边坐着一个人,手里提着酒壶,正乐悠悠地喝着。她眉心一拧,将打来的酒在身后藏了,蹑手蹑脚地走近。
  塞华佗并未感觉有人来,只顾自得其乐,霍然间背后女声道了句“臭老头”,他被唬了一跳,一呛之下差点将手中的酒袋给丢了。他手忙脚乱地将险要坠地的酒袋保护在了手中,回头见桩素神色淡淡地睨了他,原本一脸盛怒的表情顷刻转作一片讨好:“呀,素素你怎么回来地这么早?”
  桩素瞥过他手上的酒袋,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挑眉道:“是谁说酒喝完了让我去买的?每月不是规定好了只许喝三两的份吗,那这些又是哪来的,恩?”她的声音温温的,乍听去不知道喜怒,塞华佗偷眼看去,心里却按捏了一把冷汗。
  桩素手一“滑”,那还有半壶酒的酒袋在空中轻轻坠下,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万丈深渊之中。一片寂静,没有回声。
  塞华佗虽然本就有心理准备,但眼睁睁地看了,却依旧心酸。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素素啊……”
  “恩?”桩素的视线轻轻划过足下的万丈深渊,散落的青丝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闻言抬眸看向塞华佗,以为他还在做什么“挣扎”。
  “素素,我要——出趟门。”塞华佗对上桩素的视线,笑了笑。
  “出门?”桩素回想这五年,着实想不出这人还能有什么事,不由蹙眉,“那我呢?”
  “你?随便。”塞华佗“呵呵”地笑道,轻抚了抚自己的白须,意味深长,“我该教你的可都已经教了,现在我去应一老朋友的旧约,至于你么——爱干嘛就去干嘛吧。”
  桩素一时愣住。什么叫“爱干嘛就去干嘛”?当年她就已做好了一辈子深居山林的准备,现在突然跟她说上这么一句,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久久地看着塞华佗,她的唇微微一颤:“臭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塞华佗挑了挑眼角,笑意间却有份叫人难以琢磨的深邃,“我本来就只是想找个传人,不想正好遇到了你。那会说的‘一辈子’只不过是试试你有几分心思罢了,不过这几年来——你表现得很好。”表现地很让他满足,因此他这次去赴约才可以放心。塞华佗打量着眼前这个跟了他五年的人,微微眯长的眼,神色有些疏远。
  五年的时间,他亲眼看着桩素从曾经懵懂的少女渐渐长成如今素净纤细的女子。如出水芙蓉的面容,洁净宛然不染一丝杂尘,并不是让人惊叹的美,只是别有一番耐人琢磨的韵味。此时她身穿一件廉价的轻衣,虽然简朴,或许第一眼看并不会留意,但在万千人之间,似乎一眼望去,总会叫人最先看到她。塞华佗对如今的桩素很是满意,知道这些年月来她吃的苦,笑了笑也不多言语。其实,如果这五年间她曾经想对他不利而摆脱这片深山,她恐怕就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桩素不知道塞华佗的心思,这时眉心微微蹙了,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舍。半晌,才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塞华佗悠悠一笑,瞥见桩素眼里的诧异,知她留恋,站起来轻笑着拍了拍的肩,说:“走之前还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他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封了的书函递给桩素,显然早有准备。
  桩素接过,不明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什么?”
  “一味偏方。”塞华佗虽然笑着,不过眼里却有几分担忧,“五年前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他瞥见桩素忽然一僵的身影,顿了顿方继续道:“那人身上原本就中了一种毒,是一种很难解的毒。我不确定这里的方法是否可以替他将毒完全解了,原本让他康复已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或许你能做到。”
  “这是……给轻尘的解药?”桩素握着书函的手不由一紧,落下有些细碎的折痕,正要去拆,却被塞华佗一把按住。她对他的举动不解,问:“怎么了?”
  “先不要拆开,在你决心救他之前。”塞华佗别开了眼,转身拎起一直坐在身下的布包,晃悠悠地走了,声音荡来,也是渐行渐远,“但如果不是那人到了生死边缘,也不许你私自去用这书函里的方法……素素,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他的话语有些飘忽,桩素隐约觉察到其间的玄妙,顿时感到手中的书函似乎重了几分。这时才留意到塞华佗竟然乘打发她去山下采办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回想五年的相处,这人居然走得这样利落……桩素感到心里有几分空落,站在那遥遥地看了会,也转身默默回了屋子。
  住了五年,对这里的一切也已熟悉。平日里私下种点农粮,还有塞华佗每日无事钓上的一些鱼类,拿去卖了些,渐渐也已经有了一些私蓄。其实要她一个人住下去也并不是难事……桩素看着那些散碎的银两微微出神,但一咬呀,还是转身走向了角落处的那个医箱。
  医箱有些破旧,但被擦拭地很干净。她几年来没事在扬州附近行走,有时会替穷人看上一些病。扬州郊外的一些贫民村里的百姓看不起大夫,时常找来这里请她帮忙,塞华佗本身不替人看病但也不阻拦她行医,这样一来二往,渐渐地在附近一代也薄有了名气,不乏会有人慕名而来。
  医者父母心……桩素抿唇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她才没那么好心,只是方才扬州城里听到的谈话让她不由想起了一些故人。五年的如水生活,如果真有什么让她无法心静的,恐怕就是那么几个人了吧……既然塞华佗走地那么利落,那么她也不妨出门走动走动,知道他们的情况后再回来就是。反正她现在可以以行医谋生,倒不至于会饿死。
  桩素打好主意,收拾起医箱正作着行走江湖的打算,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嘶哑,她诧异地抬头看去,却见门外一个锦衣男子骑在一匹青骢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背着阳光,隐约只看到身影的轮廓。高大、修长、英姿勃发,似乎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可以感觉到他通明的视线,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
  “是桩素姑娘吗?”声音沉沉的,很有磁性。
  桩素留意到他身后紧随而来的马车,不知这人的来意,清明的眼里勾起一抹静静的浅笑,问:“是我,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看那身锦绣绸缎制成的外衣,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她一时摸不清来人的意图,只能耐着性子暗暗留意着。
  第十八章 白驹过隙间(下)
  “在下姓陌。不知姑娘能否和我走上一趟?”男子从马上翻身下来,走近了,渐渐把阳光隔在了背后。桩素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第一眼只看到那浓密的眉目间微微蹙着的眉,衬着一双深邃的瞳。桩素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对他有些孟浪的要求觉得诧异:“我同陌公子认识吗?”
  “府上有几个病人,想请姑娘前去看看。”男子举止谦谦,言语间虽然有些自我,但叫人讨厌不起。桩素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雕阑红木,一眼就看出很是名贵。她有些诧异眼前这个人分明不是那种请不起大夫的人,不知为何竟然找到了她这里。稍一迟疑,她也有些好奇,点了点头,就带上医箱上了马车。
  “驾——”车夫一扬缰绳,马车辘辘绝尘驶去。桩素将医箱放在身边,余光落过在风间微扬起的帘幕,眸色空灵。隐约看到男子一身锦衣,在阳光下显得几次刺眼。他驰马行在前面,神色间似乎有些焦急。
  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病人……桩素看着他的神情默默揣测,只见马车没有驶入扬州城,反而遥遥地行向郊外。周围渐渐有了些泥土的气息,混着草叶的味道,和山林间却又不尽相同。层层叠叠的树影,渐渐深入,不料这里竟然落有一座院子。
  桩素从马车上走下时留意到这里似乎颇有一些年月,墙上的漆有些退了,显得隐约斑驳,但从花纹讲究的雕瓦处看出主人不菲的身份。她跟着陌公子走入,也不多问什么。里面的院子很宽敞,但这时却是零星地躺着不少伤员,衬着原本古雅的格调隐约古怪。
  桩素一路走来,本以为是要为这些伤员处理伤口,不料陌公子一言不发,带着她直接往院子深处走去。这时才感到这家别院颇大,曲折蜿蜒的游廊间不知走了多久,陌公子终于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下,推门走入。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都纷纷让到一边,桩素走进去时闻到淡淡的茶香,不由舒适地多吸了几口气,然后留意到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人。里面有几个丫鬟,那人之前应该都是由她们照看着的。从门口看去并不见那人的样貌,只是隐约觉察是一个女人。桩素抬头瞥了眼陌公子的神色,一时几分了然。这个人之所以这样焦急,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女子。
  痴痴地在床边看了半晌,陌公子这才移回视线,对桩素勉起了一抹笑:“桩素姑娘,在下的一位故友受了重伤,还请姑娘救治。”
  看这里的情形,桩素已经知道这些人恐怕来历不妥。她并不是声名遐尔的名医,而这个陌姓公子也绝非是什么请不起大夫的穷人,这样大规模的伤员可不是常见的事。她的眉心微微一蹙,有些犹豫。
  陌公子留意到她的神色,又道:“如果姑娘是担心诊金问题……”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在桌上一摆。
  桩素的神色淡淡瞥过,依稀看到上面昂贵的数额。这是全国通用的票据,她过几天如果真要出门走动,似乎的确需要这样一笔钱财。但她的眉心又不由拧地更紧了。其实她刚才根本不是在犹豫这个问题,抬头看一眼男子,他的眼里隐约有几分嘲讽。
  桩素的眉心霍然疏下,走近桌子取起那叠银两,放在手里随意地几下摆弄,转身见候在旁边的丫鬟,走去将银票塞进她们手里,声色淡淡:“你们找个人拿这些钱去买点上好的补品,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吧,外面那些个人都是需要的。”
  “啊,这……”那丫鬟手里霍然多了那么多钱,心下踟躇,偷眼瞥着她身后那人的神色。
  陌公子不料桩素这样举动,接话道:“如果姑娘要药材,在下这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再去采购。这钱是请姑娘……”
  “那就当我向公子买了吧。”桩素淡淡地一笑,轻轻掸了几下衣袖,似是想散走方才沾染的一些铜臭。她陌公子的视线落在身上,却并不见他再有什么言语,唇角不由一抿。
  桩素从陌公子身边擦身而过,步到床边。原本是想看看那名女子的情形,不料一眼之下自己竟然愣住。陌公子本凝眸看着她的举止诺有所思,见她忽然停顿的动作,不由问:“怎么了?”
  “……”桩素的眼睫稍稍一垂,须臾的沉默后,才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中不见喜怒,“陌公子,既然要我救人,你可否先出去下?这位姑娘的伤口有点深,需要处理一下。我不喜欢被人看着。”
  陌公子闻言,抬手一摆。几个丫鬟在他的示意下默声退了出去,他深深地看了眼桩素,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桩素轻轻地解开了女子被做过小处理的伤口,看到她胸前那道狰狞的刀痕,感到眼里似乎被刺了一下。打开药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