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2-10-22 19:54      字数:5053
  娇媚的颜色,穿在身上就只得俗气。唯这个女孩不但轻松地承担起来且于无意间流
  露出别致的优雅。
  宋琛,把程子君记于心上,却不轻易流露到脸庞。他只是从名册上查道这个女
  孩叫程子君,福林证券的新任红马甲。
  培训结束,按例老师和学生们要聚会。实际上出了课堂,大家师生变同事,聚
  会旨在交流感情,也是各券商外派马甲相互熟悉的契机。谁不想迅速打开局面,日
  后多得些内幕消息?
  宋琛发现程子君与自己一桌。散席后,他送同路的女孩回家,送到最后只剩下
  程子君。因微醺因投契,嫌隙早去。分别时,他下意识地把食指放在鼻梁上推了推
  眼镜。程子君俏皮地模仿他:“你这个动作可以注册专利。”“那和你一起注册好
  了,你不是也会吗?”
  那时的宋琛已在信息部做了两年,虽仍是普通职员,但能入交易所已足够使旁
  人羡煞。宋琛自己也欲在此大展拳脚。与程子君来往使他心底满是希望。
  一日,交易所食堂。宋琛发现程子君把马甲的饭票换了方便面。经常有外地女
  孩吃不惯地方菜,用饭票换酸奶小吃者多见。但以马甲不菲的收入,换方便面的人
  基本看不到。
  下午,宋琛约子君吃饭——这样她便不会自己吃方便面了吧。当晚,宋琛送程
  子君回到她租住的楼前“子君,你最近有什么难处吗?”“没有。”程子君低了头,
  径直走进楼道。
  丁冬声过后,有电梯停在一层,“我发了奖金,你先拿着用。别吃方便面了。”
  宋琛把刚得的一千元塞给程子君。“我自己能解决,钱,我不要。”程子君的声音
  纤细,却韧如丝线“宋琛,谢谢你。”电梯门关上,她的倔强和委屈象被锁定的电
  影画面。此后很久,宋琛的记忆里都烙有程子君那刻的神情。
  宋琛不知道程子君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处,据经验,他想一定是子君年轻不经事,
  炒股票赔了钱。
  从此,他便经常买两份午饭,平日也常买了食物带给子君。人多处,程子君推
  脱不过,红了脸收下。每到发薪时,程子君便执意要做东回请他一次。只这一份不
  爱小便宜的大方倔强使宋琛更为着迷。
  天长,交易所中便都知宋琛与程子君在交往。
  一日,冯部长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宋琛,你可知道程思远吗?”
  “您是指金盛证券的总裁吗?”
  “不错。今天下午你到金盛去一趟,帮我把这些文件交给程总。”
  第二十五章
  宋琛在金盛大厦11层的接待处等了片刻,一位身着笔挺制服的秘书小姐引他走
  入楼层深处。一扇由原木装饰的门在宋琛面前打开,巨型红木大书桌、贴墙摆放的
  红木书柜,满室飘散淡淡木香。
  “程总,这位就是交易所的宋先生。”程思远的皮椅从朝窗的方向转回,微微
  颔首。秘书小姐轻轻退出,并顺手带好了门。
  隔着红木书桌,宋琛首次见到这位证券市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果然是眉目
  生辉,不威而怒,于无声处自有慑人气魄。
  对面的程思远也在打量宋琛:高大身形、鼻梁上的眼镜带出几分书卷气息。
  “宋先生请坐。”程思远站起身将宋琛让至待客的红木坐椅边。宋琛不无惶恐
  地坐下:“我叫宋琛,程总叫我小宋就行。这是冯部长交给您的文件。”
  程思远将宋琛递上的文件袋放在一边,随即并无拘束地展开话题。
  “你在交易所干了多久?”
  “我到交易所两年半时间。”
  程思远眼中有莫测的笑意:“听说,你做交易员培训?”
  “有一些常识性培训是我做的。”
  “真是年轻有为。目下,行情低迷,你对市场有没有自己看法?”
  宋琛对这一问颇感诧异,凭资历论实战程思远都是市场中的顶级人物,自己的
  职位能接触到的内部信息与此相比无论数量质量都差之千里。那么无论如何做答自
  己都脱不了班门弄斧之嫌。
  “越是山穷水尽,越易柳暗花明。一点浅见,对市场,程总才是真正的行家。”
  宋琛小心翼翼的答话,程思远还是从言辞间品出了未褪的锋芒,他站起身,踱
  至可鸟瞰本城繁华的玻璃窗前。
  天际,有云因风迅速略过。
  “小宋,我最近需要一名有经验的交易管理部经理。不知道你有否兴趣到证券
  公司?”
  一个证券交易所的普通职员能跃升为大券商的交易管理部经理,这样的际遇足
  以另人兴奋几日。如此好运轻描淡写间降临,宋琛无措。
  “当然,你的固定收入将会是目前的两倍。浮动收入要视你的努力而定。”程
  思远回头看了宋琛一眼,“不过,子君从小就被宠惯了,生活中许多不切实际的东
  西,我不希望她牵扯其中。”
  子君的名字从程思远口中说出,宋琛瞬间迷惘:程子君、程思远……他们的关
  系呼之欲出。但是有亲眷如此,子君何需独自租屋住,还有那方便面……被打乱的
  思路,使宋琛的头脑最终成为一张白纸,只等程思远沾满浓墨的笔来清楚书写三个
  字:程子君。
  程思远对着宋琛讶异的表情,淡淡一笑。“子君虽然很任性,但始终她都是我
  唯一的女儿。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机会不是随时都会出现的。”
  忘记是如何走出了金盛的大门,宋琛只记得,临去时程思远的笑容“小宋,你
  很有志气,回去不要对老冯说我有挖他墙角……”
  宋琛感到心底有某种东西被粗暴地撕裂,他记得自己大学时的笔记:“可以失
  去生命却不能使尊严被践踏。”那时血气方刚的一笔,终究在现在成了现实。而现
  实中的践踏,他却没有勇气承担,于是只有逃离。
  此后,宋琛每见程子君便觉得似有一只带了铁手套的手在揉搓自己菲薄的自尊
  心。有意无意间,问起子君的家事。程子君又总是避而不谈。
  无法继续的话题和缠绕的心魔,使他感到无比压抑。一个月后,宋琛接受家中
  安排的相亲,认识了新女友李惠玲。李惠玲是一家贸易公司的出纳,平凡、踏实,
  她脸上的微笑和对自己的仰望使宋琛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程子君对渐淡的情事并无过多询问和挽留,私下里,她对宋琛那夜塞过奖金的
  神情,仍是留恋。母亲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密集的打过来:“子君,回家吧。”
  瞬间,有泪迅速朦胧视线。母亲的呼唤使程子君多日积蓄的疲惫渴望依靠。
  第二十六章
  重新站在家门前,程子君尽力令自己忘记当日离家的情形。
  手指放在门铃上,丁冬声透过耳膜渗透久违的感觉。泛了黄的记忆带着温暖的
  光韵:仿佛童年时,夕阳西下,又见炊烟,叶淑贤倚门唤她回家。推开家门,空气
  里总是流动着透明肥皂、洗衣粉和饭菜香混杂一起的味道……
  门打开。程思远现在的住所无疑是华贵大方的。上下两层的独体别墅,最矜贵
  的莫如满室红木家私,以及客厅里巨大古董柜中的各色收藏。然,这优雅华丽中再
  没有当年熟悉的气息。
  叶淑贤微微发福的身体迎上来:“子君,回来了。”母亲的手抚过肩头,无由,
  一阵酸楚自鼻至泪腺,程子君努力遮掩地笑笑。
  “妈,你一向可好?”
  叶淑贤的双唇微微颤动“子君,只要你回来我就好。这么久你都很忙,连自己
  母亲都不记得了?〃
  “是一直都忙。”忙碌确实不足以成为借口,母亲的刻薄再度浮现的时候程子
  君唯有沉默。
  拉过女儿的手,叶淑贤恨恨地说:“你父亲又有两个月没有回家,一定是有了
  外遇”
  望着母亲,程子君心头难免哀痛。曾经,她觉得再没有一家人会生活得像自己
  家一般畅快与圆满。
  记忆中,程思远总是早早回了家,系着围裙在厨房从淑贤铲下争得炒一个菜的
  权利。那时侯的生活,一餐最多两个菜,没有肉。可对程思远来讲,能每天给妻女
  炒一个菜,仍是奢侈的幸福。叶淑贤当日执意下嫁出身不好的程思远,新婚,程思
  远便远赴内蒙。孤单无依倍受歧视的日子中子君是她的安慰。长夜终有尽,守得云
  开见日明,她对团圆的生活更是珍惜。对程子君来说,父亲值得敬重。母亲亲切温
  馨。
  直到程思远仕途得意,扶摇直上。程家饭桌上便再没少过精致菜肴。越身为本
  城屈指可数的富庶之门后,叶淑贤过起闲适的日子,程思远自然再没下过厨房。
  物质可以丰富精神,同样也可以湮灭精神,金钱则使人的本性变得赤裸,程子
  君从小与母亲一起探望外婆,曲折迂回的弄堂里弥漫着刻薄与世俗。她有时候会想,
  若母亲没有嫁给父亲,是否会继续留在那里,每天于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沦为一个
  世俗的主妇。
  不幸的是,叶淑贤虽然脱离了那条弄堂,却未能彻底摆脱世俗与刻薄。清闲的
  生活中她结识了一批太太夫人,由此进一步挖掘了这份潜质。她时常惶恐丈夫会抛
  弃自己,每每以尖刻的言语试探。
  程思远风升水起之前,经历过漫长艰难的自我完善过程。取得高学历和成功后,
  他自觉素质涵养都与原配夫人拉开了距离。叶淑贤的无中生有咄咄逼人直把他推出
  了家门。
  父母的婚姻关系进入僵持阶段,随时爆发的争吵、谩骂、冷战,使偌大的别墅
  里流动着冰冷的空气。对此,程子君越来越觉得无法承受。而最终导致她离家的原
  因却是程思远对她前程的安排。
  程思远一直遗憾自己没有儿子,半生的基业无人承继。为此他一直在寻觅合意
  人选。程子君读书之时,程思远立下不准私交男友的规矩。毕业后,他安排子君与
  自己挑出的若干人选见面,见过几次程子君便明白父亲的意图。虽然,其中不乏实
  权派之后,但程思远的急切使程子君凭空生出了抵触。
  第二十七章
  最后一次,程思远安排女儿与井博年之长公子井时峰见面。井时峰有父权倾本
  城,平日追蜂引蝶放浪不羁。程子君对这位市长的少爷没有好感。反倒因份冷淡激
  发了井时峰的征服欲。
  井时峰如影随形的追逐使程子君疲惫厌烦,程思远有意无意的撮合促成,亦令
  她生出抵触。几番欲断此纷扰,均不得要领后。程子君索性无视于井时峰的存在。
  没有人肯长久表演独角戏,对方终于知难而退。
  夜,程思远叫程子君到书房,二人心照不宣。
  叶淑贤似坠五里迷雾,按惯例重要的事会在那里谈,好奇心使她俯耳于门:
  “婚姻于我程思远的女儿来讲有一个必须遵守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你所托付终
  身的人要为你乃至全家的将来锦上添花。”
  “婚姻是我自己的感情事,这与家庭利益甚至我个人的利益都无关。”程子君
  的声音不高,却带了倔强的抵触。
  “情情爱爱和婚姻是两回事,你可以恋爱很多次,但只嫁得一次。 何况你不是
  男孩总要顾及声誉,故此,恋爱与婚姻最好都只得一次。而且惟存在健设性价值的
  人,才可托付。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我帮你挑的人,都符合这个标准。”程思
  远依然是不容商榷的口吻。
  “爸爸,他们或许都符合利益条件,但是不符合我的感情。”
  “我不希望你通过现实验证我的道理,你要做的只是按照标准做出选择。”
  “那么,你一直都是以此为标准的吗?当年,你也是因妈妈具有这样的价值才
  与她结婚吗?”
  无缘被女儿抢白,程思远愠怒:“你胆敢这样与长辈说话!”清脆的一声,是
  手掌打在脸上的响动。
  “程思远,难道她说的不对吗?当年没有我肯嫁你,你怎么回城,不回城你能
  有今天?”听了许久的叶淑贤终于按耐不住破门而入。
  屋内,程子君用手掩着半边面颊,下唇已被牙齿咬出一排青白的印记。
  一场具有毁灭意义的争吵又拉开了序幕,越是相互了解的人越可以轻易掀开对
  方覆盖在弱点上的伪装。
  叶淑贤瞪大的眼睛令人想起白炽灯泡,咄咄气势足以使对方感到压逼。而再不
  堪的言语再犀利的讥讽,针对的过往并不是程思远一个人的,却是包括她自己在内
  的整个家庭。
  掩上门,身后有玻璃瓷器破裂的声音。隔日,程子君收拾简单的行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