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2-10-22 19:51      字数:5012
  一只完美的狗
  1967年的夏天,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父亲经不住我一再苦苦哀求,只好让步,同意送给我一只属于我自己的狗。父亲驾驶着那辆家庭旅行车,将我载到了密西根乡间的一个农场,这个农场是由一位性格大大咧咧的女人及其年迈的母亲一同经营的。该农场仅仅出产一种产品——狗,大小、形态、年龄以及脾性都各异的狗。这些狗仅仅只有两个共同点:每只狗都是血统不明的杂交品种;每只狗都可以免费送给一个和善的家庭。我们正身处这样一个杂种狗的大农场之中。
  “现在,慢慢挑选吧,儿子。”父亲说道,“你今天的决定,将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一直陪伴着你。”
  我很快决定年老的狗是其他慈善人士的选择,于是便立即跑向了装有小狗的笼子。“你需要挑选一只不太胆怯的狗,”父亲指导我说,“试着摇晃一下笼子,让笼子发出嘎嘎声,然后看看有哪些狗不会害怕。”
  我抓住由链条联结起来的笼子门,然后猛拉一阵,使其发出了很大的金属碰撞声。大约有十二只小狗开始摇晃着往后退缩,纷纷跌倒下来,一只摞在另一只的上面,成了一堆扭动着的皮毛。只有一只小狗仍然站立着。这只狗是金黄色的,胸部有一块耀眼的白色,他用身体撞向笼门,毫不惧怕地狂吠着。他跳了起来,兴奋地透过栅栏舔着我的手指。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爱上了他。
  我把他装进一个纸箱子里带回了家,并且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肖恩。肖恩对于一只小狗来说是一个挺不错的名字。他毫不费力地就掌握了我教给他的每一个命令动作,而且很自然地就能做得很好。我可以放一块面包皮在地上,而肖恩则不会去碰它,直到我说“Ok”。当我叫他的时候,他便会来到我的身旁。我们可以让他晚上独自外出,因为我们知道他巡视完之后便会回来的。我们还可以将他单独留在屋子里好几个钟头,虽然我们并不会经常这样做,因为我们相信他不会在房子里面大小便或者打碎什么东西。他跟汽车赛跑,但不会去追赶它们。他走在我旁边而颈脖无需拴上项圈。他能够潜入到湖底,等他露出湖面的时候,口里常常衔着石子,而这些石头因为太大,所以往往会弄伤他的下颚。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坐在飞驰的汽车里兜风,在家庭旅行的路途中,他会安静地和我一起待在后座,心满意足地用几个小时来凝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世界。或许最好的事情便是,我训练他学会了用邻居家的狗拉小雪橇拖着我,而我则坐在我的自行车上。这无疑使我成为了朋友们羡慕的对象。他从来没有一次让我陷入到危险之中。
  当我抽第一支香烟(以及最后一支)的时候,当我亲吻我的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他都同我在一起。当我偷偷摸摸地驾驶着我哥哥的汽车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兜风的时候,他便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
  肖恩精神饱满,活泼勇敢,但却又懂得克制、听从主人的训令;情感充沛,但又镇静沉着。甚至当他蹲伏着方便之前,他也会将自己的身体藏进矮树丛里,仅仅只将头探出来。这种讲究礼貌的做法使他显得高贵起来。多亏他的这种爱整洁的习惯,才使得我们可以赤裸着双脚行走在草坪上。
  亲戚们周末会来拜访我们,当他们返回家里的时候,便决定也买一只属于自己的狗,因为肖恩给他们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或者是“圣肖恩”,我有时会这么叫他。由于不确定的血统这一与生俱来的诅咒,他成为了美国成千上万只被人遗弃的狗之一。然后,承蒙幸运之神的一次偶然眷顾,人们又想拥有他了。他进入了我的生活,而我也进入了他的生活——在这一过程中,他给予了我每一个孩子都渴望拥有的那种童年生活。
  我与他之间的深厚感情持续了十四年,当他死去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将他带回家的小男孩了。我成长为一个大男人了,离开了大学校园,并且在密西根州的西部拥有了自己第一份真正的工作。当我离开父母的家前往工作地的时候,圣肖恩留了下来。而我的父母那时候也已经退休了,他们通过电话将这个坏消息委婉地告诉了我。我的母亲后来告诉我说:“在我五十年的婚姻生活中,我只见过你父亲流过两次眼泪。第一次是当我们失去了玛丽?安的时候,”——安是我的姐姐,她生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死了——“第二次便是肖恩死去的那一天。”
  圣肖恩便是我的整个童年。它是一只完美的狗。至少我始终都是这样纪念他的。肖恩为我确立了判断所有其他后来的狗的标准。
  第1章
  一只小狗成就了三口之家
  那时候,年轻的我们正沐浴在爱河之中。在新婚之初那段妙不可言的日子里,我们尽情地说笑、欢闹,生活似乎展现出了最美好的图景。
  我们如漆似胶,几乎一刻也无法分离。
  那还是在199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与新婚十五个月的妻子一起匆匆用完了晚餐,然后,我们便着手回复在《棕榈海滩邮报》上看到的一则分类广告。
  我并不十分确定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事情的缘由还得回到几个星期以前。那一天天刚破晓,我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现床的另一侧已空无一人。我赶忙起身,四处寻找詹妮,发现她正穿着睡衣,坐在摆放于我们那间小屋的走廊里的玻璃桌旁,她俯身阅读着一张报纸,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
  这幅景象并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棕榈海滩邮报》不仅是我们当地的一份报纸,而且还是我们家庭收入的一半来源。我们这对夫妇,分别供职于两家报社。詹妮是为《棕榈海滩邮报》的特写版面撰写文章的作者,而我则是南佛罗里达地区与《棕榈海滩邮报》存在着竞争的另一份报纸——《太阳守卫》的新闻记者,这家报社位于罗德达勒堡以南,距该堡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每一天的清晨,我们都是在浏览报纸中开始的,看看我们周遭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着什么样的故事,看看两家报纸是如何相互展开较量的。我们狂热地画着圆圈、标着下划线、剪报。
  但是,这一天早上,詹妮所感兴趣的,却并不是新闻版面,而是分类广告。当我走近的时候,看到她正异常激动地在标题《宠物——狗》的下面画了一个圆圈。
  “亲爱的,”我用新婚丈夫那种特有的温柔嗓音说道,“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消息吗?”
  她没有回答。
  “詹妮?”
  “是植物。”她终于开了口,可是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绝望。
  “植物?”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会说话的植物,”她说道,“被我们弄死了。”
  被我们弄死了?我一时间还弄不太明白,但是根据“历史记录”,詹妮所指的,应该是那株我买给她,却被她弄死了的植物。有一天晚上,我买回了一株植物,作为送给詹妮的一份惊喜,那是一株可爱的花叶万年青,枝叶斑驳,杂呈着翠绿色和米色。“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问道。然而那一天并非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送给她这株植物,只是想对她说:“婚姻生活真是太棒了,不是吗?”
  她对于我的这种举动以及这株植物感到万分欣喜,于是她把手臂绕在了我的脖子上,并且亲吻了我的嘴唇,以表达她对我这番心意的感谢之情。然后,她便用一种杀手般铁石心肠的高效率,迅速地弄死了我送给她的这份礼物。当然,她绝对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她所养育的任何东西,最后都难逃悲惨死去的命运。詹妮确实不具备养育绿色植物的天赋。她的工作原理便是:所有的生物都需要水。然而,她显然忘记了另外一条原理,那便是:它们同样也需要空气。她开始每天都给花叶万年青浇水。
  “当心别浇太多水了。”我提醒她。
  “好的。”她回答说,然后又倒了一加仑的水。
  她所浇灌的水越多,这株植物就越病恹恹,直到最后,它消失进了一堆污泥之中。我看着窗户旁边陶罐里它那柔软无力的枝干,心想:“老天,那些相信征兆的人们,应该早已预料到这株植物枯萎凋谢的结局了。”
  现在,她的思维逻辑,不知是如何从一株陶罐里已经枯萎了的植物,飞跃到了宠物分类广告中一只活的小动物身上的。“养死了一株植物,就买一只小狗。”当然,这个想法也挺有意义。
  我凑近一步,更仔细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这份报纸,发现有一则广告似乎尤其引发了她的兴趣。她在这则广告的旁边画了三个大的红色星型符号。广告上这样写道:“拉布拉多幼犬。黄色。经美国养狗俱乐部认证的纯种。血统有保证。”
  “那么,”我说道,“如果我再买回一个类似于那株植物的宠物的话,你能够养好吗?”
  “你知道,”她抬起了头,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看看都发生了什么?我甚至连一株呆板不动的家庭植物都养不活。我的意思是,养株植物能够有多难呢?你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浇浇水就可以了。”
  然后,她开始切入到真正的主题:“如果我连一株植物也养不活的话,那么,我怎么能够期待着养活一个小孩呢?”她看上去似乎都要哭了。
  关于小孩的事情,已经成为詹妮生活中一件经常要考虑的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一天天地变得迫近和重大。当我们在密西根州西部一家小型报社初次相遇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刚出校园才几个月的职场新人,严肃的成人生活,似乎只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概念。对于我们两个来说,这是我们离开校园之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我们吃了许多比萨,喝了许多啤酒,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告别这种年轻的、单身的、无拘无束地吃着比萨喝着啤酒的生活。
  然而时光流逝。不同的工作机会使我们几乎无法正常地约会,因为我修读了一年的研究生课程,这使得我们分隔在了美国东部的不同地方。一开始,我们只是相隔一小时的车程。后来,我们得驾车三个小时才能够相聚。接着是八个小时,然后是二十四个小时。当我们终于在南佛罗里达定居下来结为夫妇的时候,她已经将近三十岁了。而她的朋友们都早已为人母了。她的身体正向她发出奇怪的信息,似乎暗示着,生育的机率正在逐年地降低。
  我倚靠在她身后,用手臂环抱着她,并且亲吻着她的头发。“没关系的。”我安慰她道。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俩在各自的生命里都从来没有真正地养育过一个生命。当然,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曾经有过宠物,但是它们并不能真的算数。因为我们总是知道,父母们会把它们照料得很好的。我们两人都很清楚,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们真的能够胜任父母这一新的角色吗?抚养孩子毕竟是如此的……如此的令人感到恐慌。他们是那么无助,那么脆弱,似乎一跌落就很容易碎掉一般。
  詹妮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微笑。“我认为,或许抚养一只小狗,将是为人父母前的一次很好的实践。”她说道。
  我们驱车在黑暗中行驶着,朝着城外的西北方向开去,那里是西棕榈海滩的市郊,那些散布在郊区的乡间房舍,在夜色中渐渐显露出了轮廓。我认为,我们今晚的决定意味着一只狗儿将进入到我们的家庭。这是一种十分重大的责任,尤其是对于两个拥有全职工作的人来说。然而,我们知道我们所追求的是什么。我们俩都是和狗儿一起长大的,而且也非常喜欢狗儿。我曾经拥有过圣肖恩,而詹妮则养过圣温妮——她的家庭所钟爱的塞特种猎狗。我们的童年记忆中最快乐的部分,几乎都是与那些狗儿一起度过的时光:与他们一道远足,与他们一块游泳,与他们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