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2-10-16 12:01      字数:4704
  夏日炎炎,荷花开的正旺,悄悄地吐着缕缕纷芳,蝉儿亦潜伏在树上叫个不停。
  今天,我刚到倚霞殿便见倾姿在院中跳舞,我心中一阵惊喜,没想到清姿的腿已经彻底复原了,竟然还可以跳舞了。
  我不禁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地感激上天终于让清姿复原了。而初颜和倚霞殿众宫人正在一旁观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初颜见我进来,便拉着我的手悄悄道:“倾璃姐,你这几日没来可是又生病了?”
  我道:“不是我,是厂公生病了,我得照顾他。”
  她淡淡地答道:“哦。”转而又欣喜地道:“倾璃姐,你看娘娘的腿已经完全好了。”我亦开心道:“恩。”
  我走近廊亭中在凳子上坐好,挥手便弹奏了一首欢快的曲子。清姿见我前来为她伴奏,对我欢颜一笑。我默默地在一旁欣赏她的舞姿,但见她的舞姿略有生硬,想是因为已经很久未曾跳舞了,且双腿毕竟是刚刚复原,能跳到如此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过了半响,她才停止跳舞,拿起小玉早已备好的汗巾,拭着满脸香汗。
  我亦起身对她福神行礼,她赶快上前阻止道:“倾璃快起来!我们进屋说明话。”然后拉着我走进殿内,她支退众人,让我坐在她旁边,将一叠冰镇水果递给我,我推辞道:“倾璃多谢娘娘好意,可是…”她道:“不要推辞,如果不是你一直支持我我的腿永远都好不了。”我微微笑道:“清姿,你是倾璃最好的姐妹,支持你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你的腿能复原靠的是娘娘不懈的练习。”
  她抓住我的手道:“这宫中唯有你这般待我。”她说着眼眶已然泛红,我道:“清姿…”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其实我应该知足了,在宫里谁不是钩心斗角,争名夺利,能有你如此待我,我已经很幸运了。好了,快吃吧!若你再推辞我就要生气了。”说着就佯装生气。我轻轻一笑,只好接过她递来的碟子。她道:“倾璃,你以后不准再和我客气了,知道吗?”我笑道:“是,娘娘。”她亦笑道:“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
  从倚霞殿出来,我的心情便好了不少,至少清姿她现在能拥有一点快乐。
  远走在御花园里,远远地便看见莫争静静地立于赏心亭里,但却没有欣赏御花园任何景物,因为他的目光飘落在倚霞殿的方向。
  忽然两个宫女与我擦肩而过,一阵低语传入耳中:“皇上已经将锦月公主指给了莫大人…”我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指婚了,初颜这丫头若知道了想必会很难过,可是她又这么强撑着,这样为难着自己,唉!我该去告诉莫争初颜的心意么,可是说了又怎样,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顺其自然吧。
  夜间,我刚到西厂,便遇见了汪直亦准备进西厂,我不禁气恼,我怎么不晚点回来。
  我低头行礼:“厂公。”他道:“恩。”说着挥手让属下离去。
  他在前面走着,我只好跟在他后面,当走进我们居住的小院,他驻足对着我轻轻地道:“今天皇上去了倚霞殿看贤妃跳舞了,你可知道?”我道:“恩。”他又道:“一个原本要后半生都做瘸子的人,竟然能跳舞了,你不觉得是个奇迹吗?”
  我一怔,道:“的确是个奇迹。”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暗地里在帮助贤妃?”我一惊,他知道了?可是清姿明明命令倚霞殿的宫人不许将我帮助她的事宣扬出去。我回过神来,发觉他正抓着我的肩膀,不禁有些气恼:“厂公你可不可以放开手?”他无奈地松开手,抬手拂着额头,叹道:“好,我松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掺和进去了。”“我…”“你不要瞒我,你也瞒不了我,更瞒不了万贵妃,你告诉我实话,我才能帮助你,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我见他说得真诚,而且就如他所言,我根本瞒不了他,便道:“是,是我一直在帮助贤妃。”他轻叹道:“你做事为什么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如果让万贵妃知道此事,你就惹上大麻烦了,甚至有性命之忧。”“我…”他挥手道:“罢了,你也不用担心,让我想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万贵妃知晓此事,你去歇息吧。”“是。”我巴不得他让我走,举步便走,可是走着走着我的步子越来越慢,因为我还歉他一句话,我回身道:“厂公,谢谢你。”他一怔,便温柔一笑。我望着昏黄灯光中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失神,他会因为我一句谢谢笑的这般开心,这般温柔,可是他要做的事却是不利于他的。汪直,我歉你的又何止一句谢谢能还的清的。至少从这一点出发,我不应该太过抗拒他的,而且我这样躲着他也不是办法,我总不能一直躲着他吧,那样我还怎么报仇。于是我开口道:“厂公,明天的早膳还是…一起吃吧。”他微微一怔,转而笑道:“好呀,我的病其实已无大碍,等你一下没什么影响,而且现在让我独自吃饭,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我还他一个微笑,转身回房歇息。
  翌日清晨,梳洗完毕,我便同汪直一起用早膳,或许是因为昨晚想通了,如今再见他我已经不那么紧张和惊慌了,反而多了丝坦然。
  吃完饭,时间尚早,他让我稍等片刻,吩咐众人不许入内,便对我道:“我不许他们进来,因为我有一事相告,你随我来吧。”
  说着便走向他的房间,我亦疑惑地尾随着他。待走至门前,他轻启门扉,示意我进入。我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虽然我可以坦然面对他,可那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安心地和他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看出了我的犹豫,他叹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假若我要对你图谋不轨,也不用等到现在。”是呀,他若对我图谋不轨,也不用等到现在。于是我信了他,随他进入房间,因为他的确从未真正的强迫过我。
  我们相对而坐,静默片刻,我正狐疑他想告诉我什么事,他开口道:“倾璃,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假太监。”我微微惊诧,他已经发现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打算怎么做?他叹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此而加害你。”顿了顿他又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混进宫的,其实是我的同乡他刚成为太监,没想到他却死了,你知道在外面做乞丐是很辛苦的,于是我便拿了他的腰牌冒充他进宫。”“这么说你本不是汪直?那你是?”他自嘲道:“我本不是汪直,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完完全全成了汪直了,至于以前的那个我是谁我早已忘记了,或许是阿猫,或许是阿狗,因为我不仅是乞丐,还是一个从来就没见过父母的孤儿,我根本就没有名字,不过是别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罢了。”
  他说着便闭上了眸子,眉头微蹙,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的心突然泛过一丝疼痛,他以前活的真的很辛苦,所以他才会在得势后变的如此心狠手辣,如果有人在他还是乞丐的时候能给他一些关心,好好教导他,或许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吧。过了片刻,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静静地凝望着我,我轻叹道:“厂公请放心,倾璃定会守住这个秘密,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眼底掠过一丝喜悦,轻声道:“倾璃,谢谢你。”我微微一笑,默然离去,我静静地立于瓦蓝的天空之下,回望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厂,想着里面那个权倾朝野的男子,纵然他此刻拥有巨额财富,可依旧弥补不了他曾经为了一个包子受过的苦楚;纵然他此刻拥有整个西厂的权利,可依旧弥补不了他曾经受过的侮辱。否则,他就不会在睡梦中害怕的抱着头,蜷缩着身体。其实,他真的是个可怜的人。可是,纵然我同情他,却依旧抹不去我同他之间的仇恨。
  风平浪尽,足以形容我这后来的生活,万贵妃没有来找我麻烦,我知道是汪直他在暗中帮住**升日落,朝来暮往,燥热逐渐褪却,迎来点点清凉,转眼眼间初秋已至。因为汪直在西厂的书房一般紧锁着,我根本无法接近,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防备,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我接近他犯罪的证据的机会,可是除非我能让他完全相信我,否则我永远等不到这个机会。为此我必须要让他以为我真的为他动情,那么我需要一个转变的契机,转变成我逐渐被他所感动,然后逐渐喜欢上他。现在想想,或许这个计划在于我重新进宫的时候便已形成了。汪直,我从未如此地算计一个人,可是你,我算计了。汪直,我知道你自认为是了解我的,所以你有理由相信长时间的对我好,我会逐渐为你动情。汪直,我们的游戏就要开始了。
  微凉的夜晚,我默默地回到西厂,便见汪直在院中静默地坐着。他见我回来很是高兴,走近我身边道:“回来了。”
  “恩。”
  他又道:“明天早上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我疑惑道:“当然可以,不过厂公你有何事?”
  他道:“这个…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先歇息吧,明早我叫你。”
  我颔首道:“好。”
  然后福身行礼,举步慢行,怀着好奇的心思走了几步我不禁又瞥头回望,但见他正欣喜地看着我,甚至有几分兴奋,这使的我更加疑惑了。
  他见我回头便挥挥手示意我快点回房,我微笑颔首,转而继续往房间走去。这一夜,我觉得有些期待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我正在迷朦之中,便被汪直唤醒,我一看天色,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我没料到他这么早便叫我起床,不禁越发的好奇。
  我穿戴完毕,点燃烛火,打开门便见汪直正等在门外,他见到我便道:“有些早,你不会介意吧?”我微笑摇头。他试叹地问道:“我可以进去吗?”我一怔,道:“恩。”
  他松了口气,愉悦地走了进去。我忽然发现他手里捧着一盆昙花,他将昙花放在桌上,示意我坐下。我有些莫明其妙,便道:“厂公…”他却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看。”我低头细看,却惊喜地发现昙花正缓慢地舒展开来,慢慢地,慢慢地,花苞越来越蓬松,越来越饱满。我不禁微微地张开嘴,惊叹这神奇的一幕,以前我亦见过昙花,却从未见过盛放的昙花,更未见过正在开放的昙花。
  就这样,我们乘着烛光,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花儿,时间在这一隅之内,伴着若有若无的清香静静地流淌着,终于昙花在我们眼前彻底地的绽放。它洁白的花瓣一片一片优雅地挺立着,轻薄若绡。
  它静静地立在枝头,姿意怒放,婉约婀娜,展现它最美丽的时刻。我赞叹道:“好美!”汪直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便想将这美丽的时刻送给你,喜欢吗?”我一怔,想起今天不仅是李紫云,亦是柳倾璃的生辰,便微笑道:厂公,谢谢你!”
  他听道我的道谢,极是开心,连眼眸都熠熠生辉。我却忽然发现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眶下有着乌黑的痕迹。我意识到那是他为了不错过昙花盛开的时刻,没有休息好所导致的,心中便涌起一丝暖意,他平时已经够忙了,如今不过是为了一盆花,却这样辛苦自己。
  他见我怔怔地忘着他,有些郝然:“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道:“厂公,谢谢你,这世上唯有你会因为要让我看到昙花一现,而这般辛苦自己。”说着,我感觉眼眶竟有些湿润,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了取信他,抑或是真的因为感动和无奈,因为这世上的确只有他会如此待我,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道:“只要你喜欢,不管做什么我都不觉得辛苦,我们继续赏花吧,莫要错过了花期。“”恩。”
  我们又低头赏着洁白的昙花,忽然汪直道:“其实关于昙花还有一个故事: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她喜欢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大发雷霆,要拆然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的花,不让她再和小伙子相见,还把小伙子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后来他知道小伙子总是在秋季清晨上山采集露珠,便在此时开放,可是秋去秋来,小伙子依旧不记得她。唉,昙花一现,只为韦驮,所以人们又把昙花唤作韦驮花。”
  我静静地听晚这个故事,望这眼前洁白高雅的昙花,不禁感叹:“好凄美的故事,好美的昙花,可是这些美丽总是短暂的。”却听汪直道:“有些美丽虽然短暂,却值得珍藏一生,回味一生,比如昙花与小伙子的相聚,比如昙花绽放的瞬间,又比如…这个美丽的早晨,我想我这一生都忘不掉。”
  我听着他动情而坚定的言语,不禁抬投望着他,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