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6 20:52      字数:4734
  “我当然会问清楚,至少要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可是我告诉你,不管他的心现在是什么样,不管他的心里还有谁,我都不会放弃的。”潍娅双手捏着拳头说。
  “这句话你应该对他说。”苍梨漠然回答,躺下去翻了个身。“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潍娅咬咬牙,掉头就跑出玉茗轩。
  夕莲从大门口回来,眼看着潍娅跑远了,露出一丝疑惑,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快步走回小姐房中,掩上门。
  “回来了?”玉梅看着窗口心神不宁,一见了夕莲,就立刻站起来。
  “奴婢得到安王爷入宫的消息以后,立马就去查看了。那树上的绢子已经被人取走了,看来是安王爷无误。”夕莲说罢,咧嘴笑起来。“小姐,看来这安王爷,是真对小姐有心了。”
  玉梅垂下睫,虽然那王爷俊朗的面容依旧清晰在目,可心里仍不免忧虑,说:“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奴婢听说这个安王爷个性洒脱,为人随和,若他对小姐是真心,倒是个不错的夫婿的人选。”夕莲说道。
  “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做主,你在这里胡说什么?”玉梅嗔道。
  “是,自然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婢看,这安王爷上门求亲,也是迟早的事了。到时候,还怕老爷不同意吗?”夕莲偷笑说。
  “死丫头,别胡说八道了!去打水来。我困了,睡觉!”玉梅跺了跺脚,面色泛红,立时岔开了话题。
  月光皎洁如水地洒进寝殿来,将苍梨的半边面颊镀染成银色。
  她安静地睁开眼睛,视线直直地看着床帐,好像看见了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在那里上演。如果从一开始,她不曾来过北朝,不曾成为湛溪的妃子,不曾爱上他,也不曾被他爱上,她的生命轨迹会有何不同?也许,她能够嫁给一个寻常人家,过着她曾经梦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但,心真的就能被填满吗?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若她没有入宫,又怎能遇到湛溪,又怎能学会去爱一个人?若是没有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意义?说到底,她还是不后悔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对于自己最后的决定,她的心开始动摇起来,并且一想到要脱离他那热切的怀抱,她就感觉到好像要窒息一般。食髓知味,或许如此。
  她翻身下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走到门外的庭院中。这个时候,湛溪应该也没有入睡吧?她想起那样憔悴的他,当真是心疼了一下。她不敢想象的是,那都是因为她。依敬嬷嬷所言,今日湛溪救她,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她合该知道,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是何等地位。所以她绝情的话,足够伤他至深。
  “贵人还不睡吗?”敬嬷嬷踱着步走来,在她身后停下,淡淡地问。
  “睡得久了,反而觉得清醒。”苍梨叹了口气。
  “人太过清醒,就会胡思乱想,贵人也是如此吗?”敬嬷嬷目光深邃地笑问。
  “或许吧。本宫只是想起了那日你在康宁宫对本宫说的话。”苍梨抬起眼眸,看向月光下的夜色的一方,“那边,就是景泰殿吧?”
  “也许奴婢不该讲这些,让贵人受惊了。”敬嬷嬷漠然说道。苍梨今日刚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劫,有些感触却也无可厚非,只是提到景泰殿,却让敬嬷嬷又想到了苍梨疏离皇帝的原因。一个为了自己能够生存,就放弃一切的人,怎配得上皇帝的爱?
  “是啊,你若是不说,本宫又怎会知道皇上心中背负的枷锁?这么多年,他还不能对贤贵人的死释怀,是因为他一直在自责,他觉得贤贵人的死是他所致。对一个普通的嫔妃的歉疚,就足够让他惧怕踏足后宫,皇上的心,其实是那样脆弱。直到今天本宫才那么深刻地感觉到这一点,也更加害怕。若有一天,本宫步了贤贵人的后尘,皇上他该怎么办?”苍梨看着月亮喃喃地说,好想希望它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比起接受她死掉的伤害,离开他或许能让他更容易释怀,不是吗?她苦笑着转过身,走回寝殿,整个身影没入了黑暗中。
  敬嬷嬷却好像听到了她最后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一般,愣在原地。她从未了解到的苍梨深藏的那一部分心思,此刻全都展现在她的眼前了,却是迎头重击,颠覆了她原先的想象。
  她只是在用她认为对的方式去爱他。
  ☆、第109章 把柄
  一大清早,蝉就在屋外的树上“知了”叫个不停。
  徐嫔在偏殿的佛像前念了一会儿经书。一炷香烧了一半左右,她才站起身来。莫玉递上了一杯茶,眼巴巴看着徐嫔,貌似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徐嫔一眼就看出莫玉不对劲,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问。
  莫玉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奴婢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想到娘娘协理后宫,理应知道,但又牵扯到别的嫔妃,所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知道本宫做事的习惯吗?若是与后宫事务有关,你尽管说就是了,至于怎么处理,本宫自会拿主意。”徐嫔在藤椅上坐下来,拿起小扇子轻轻扑扇。
  “奴婢也是听底下丫头们咬耳朵提起,说是咱们宫里一到晚上,好像就有些不太平。”莫玉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太平?”徐嫔轻轻挑眉,不解地看着莫玉。“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莫玉吞吞吐吐的,似有不敢说的话。
  “这里没有外人,有话就直说。”徐嫔也不是愚笨之人,环顾四周,除了莫玉,就只有另一个贴身的丫鬟,都是心腹之人,并不需顾忌。
  莫玉见状也壮起胆子,对徐嫔说道:“奴婢听说,有个男人时常在半夜钻进僮昭仪的房里,然后……然后……”
  “大胆!”徐嫔“啪”地一拍桌子,吓得莫玉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不敢说话。徐嫔瞥了她一眼,厉声说道:“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如何敢胡说?”
  “奴婢并不敢胡说。是底下的姐妹们在夜里起夜时无意中撞见的,但也知事关重大,所以不敢轻易吱声。只是,这僮昭仪是咱们长乐宫的一房,奴婢担心此事若是属实,会对娘娘不利,所以才壮着胆子向娘娘禀告,还望娘娘明察。”莫玉急忙说道。
  另一名心腹丫头也跪下来,说:“是啊,娘娘,莫玉姐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奴婢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言,是咱们宫里的丫头亲眼所见。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奴婢们也不敢妄言,只能让娘娘拿主意。”
  徐嫔见众口一词,不免也心生疑窦,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气,挥挥手说:“你们俩先起来吧。”她自己则垂着眼眸,似乎在深思熟虑。“此事事关重大,本宫须得详细调查,你们先不要走漏风声,一来别打草惊蛇,二来也不要冤枉好人、落人口实。若此事属实,淫乱后宫之罪,本宫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两名丫鬟一齐答道。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在门口禀报。
  “娘娘,僮昭仪求见。”
  徐嫔收起刚才严肃的神情,若无其事地说道:“让她进来。”
  僮昭仪踩着新纳的绣花鞋,扭着臀走进大殿来,一面扑着扇子,一面呀呀地叫着。
  “这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了。”接着到徐嫔面前礼仪周到地一拜。“臣妾参见徐嫔娘娘。”
  “僮昭仪今儿个倒是赶早。”徐嫔招呼说。
  “这天气越发热,晚上也真是睡不好,倒不如早早地起来找些事做打发时间。”僮昭仪笑道。
  “怎么,僮昭仪晚上睡得不好吗?本宫看你近日气色红润,倒不像是失眠之人,可是有什么喜事?”徐嫔假装随意地问。
  僮昭仪摸了摸自己的脸,莞尔道:“这宫里的日子哪一天不是一样的过,臣妾能有什么喜事啊?最多也不过是皇上偶来过夜罢了。女人嘛,就像是花,总还是得有男人的滋养,才开得好啊……”她看见徐嫔面色一沉,忽而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说错了话,赶紧止住话头。
  徐嫔端起茶杯,幽幽地饮起茶来。
  尴尬的气氛,让僮昭仪在心里连声哀叹,急着想出新的话题来岔开。
  “臣妾刚看娘娘的信鸽停在院子里,是国舅老爷回信了吧?臣妾听说前些日子皇上赏了娘娘一颗极为珍贵的珍珠,国舅老爷知道了,定也以娘娘为荣。”僮昭仪讨好说。
  “本宫一向有寄家书的习惯,太后和皇上也是知道的,信中也就是这些琐事让家中老人能安心罢了,谈不上什么荣耀不荣耀的。何况那珍珠本就是父亲大人进贡的贡品,并没什么稀奇。”徐嫔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眼角眉梢仍是掩藏不住一丝自得的神色。
  僮昭仪不由暗暗嘲讽。这向来信佛之人,现在也显露出虚荣,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真正经。可是僮昭仪嘴上还是涂了蜜一样,连声说:“尽管如此,皇上也大可将珍珠赏给别的人,偏偏首先想到的是娘娘,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徐嫔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不抑不扬的声调平静地说:“皇上是英明的君主,自不会大兴偏爱,他对别宫不也一向赏罚分明吗?”
  “皇上自然英明,从前也向来如此,可就怕是有狐狸精会迷惑皇上的心呢。”僮昭仪立马就涌上来了一股酸劲儿。“这不,臣妾就听说昨天在御花园,怜贵人落了水,是皇上跳进湖里救她上岸的。这宫里待了一些时日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是不沾水的人?若不是了解皇上,当真以为是两人情深意长呢,连一向受宠的兰妃可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这句话分明是故意刺激徐嫔,顺带抒发一下自己的醋意。可僮昭仪偏偏要装得是替别人抱不平,显得别扭。
  徐嫔冷笑了一下,说:“兰妃也不曾落水,僮昭仪说得有失偏颇了。”
  “是,娘娘说得是。臣妾只是替娘娘觉得不值。上次娘娘脚上受伤,倒也不见皇上整日守候在床榻边。那怜贵人算什么?皇上竟如此紧张,说是在玉茗轩呆了整整一天呢。”僮昭仪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徐嫔的反应。
  原本是被戳了一下痛处,但同时又回想起那一夜的缠绵,徐嫔心里泛起了涟漪。转而想到皇上后来的转变,终究是这后宫里乱花渐欲迷人眼,掩盖了她这开在旧日土地上的花儿了吗?徐嫔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僮昭仪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女人就像花一样,有多少个季节可以绚烂呢?青春不再,剩下的就是孤寂地腐烂。这等待的日子,真如她预想那般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吗?她轻叹一口气,藏起心思接话说:“怜贵人怎么说也是南朝和亲的公主,皇上格外关照也并无不妥,看看那北夷公主就知道了。江山大局,皇上总要先顾及。说来,本宫同皇后娘娘协理后宫,这怜贵人落水之后,本宫也当去探望。”徐嫔了解皇后的性子,知道了昨天的事情,皇后是决计不会踏足玉茗轩,说不准昨晚又在宫里发了怎样一通火!既然如此,她就不妨去补了这个空缺。她立马掉头对莫玉吩咐说:“去,准备一些上等的补品,咱们走一趟玉茗轩。僮昭仪可要同往?”说着看向了僮昭仪。
  “臣妾手中还有些针线活儿,这会儿就回去了结了,就不陪娘娘同去了。”僮昭仪也有些小聪明。她徐嫔去玉茗轩探望,毕竟有协理后宫的名头,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可自己就不一样了,没必要冒着得罪别宫的风险——尤其是永福宫那主儿去凑热闹。
  徐嫔也知道僮昭仪的顾虑,也就顺口一问,于是点点头说:“那本宫就先过去了,你也回宫去吧。”稍后,徐嫔便让莫玉带着一篮子补品,去了玉茗轩。
  苍梨听到是徐嫔前来,倒也吃惊不小。进宫这么久,这个徐嫔倒是稀客,赶紧出门迎拜,却被徐嫔一把搀住。
  “臣妾参见娘娘,不知娘娘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怜贵人昨日落水受惊,身子还未复原,就别多礼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殿里走。
  “太医说了,臣妾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消歇息几日就能康复,劳娘娘挂心了。”苍梨话说得多了些,就有些咳嗽。
  “看你,还是上床休息着吧。本宫就是过来看看,顺带给你送过来一些补品,对你的身子是有好处的。你若是迎接本宫惹了疲劳,本宫反倒是好心做坏事了。”徐嫔平易地笑道,像个长辈一般上前去,替苍梨卸下披在肩上的外衣,挂到旁边去。莲蓉忙着扶苍梨上床,也没太在意这点礼节,就当是徐嫔的一点关照了,反正也听说徐嫔是信佛的,并不是个挑剔小气的人。
  徐嫔拿着衣服转过身正要挂上,无意一瞥,却看见那衣裳的腰带里间挂着一块蝴蝶形状的玉牌。她微微一愣,觉得这东西似乎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