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16 20:52      字数:4730
  若是传回去,两国交恶,受苦的终究是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就会毁于一旦。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努力毁在自己手上。
  “惠嬷嬷的经验丰富得很,保管一次就让你好好地记住规矩。”皇后冷笑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这么多年,她忍受着空闺寂寞,忍受着别人得到宠幸的事实,现如今总算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出一口恶气,她就干脆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一个人身上。何况一想到是苍梨和那个臭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她就气得牙痒痒,这次虽然让那个小丫鬟逃过一劫,不过能让事情这么顺利地进行,倒也值了。
  苍梨被迫趴在地上,心气却没有低下来。皇后再怎么挑衅,她也只是淡淡地说:“若是规矩能换来安宁,那么臣妾倒要多谢皇后娘娘了。可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有时候也是很公平的。臣妾自己种下的因,自己承受恶果,却不知皇后娘娘你是不是也能和臣妾一样坦然。”如苍梨一般聪明,虽然不敢断定昨天换酒之事是否就是皇后布下的局,但她和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苍梨即便已经认罪,可心里磊落。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所谓的口碑,也不在乎受罚与否,她只要自己活得自在,有她一片自由的世界。这一次太后和皇后惩治了她,也就该消停了吧?
  惠嬷嬷的手在苍梨单薄的后背寻找突出的脊梁骨部分,五根指头如同冰块,粗鲁地挤压着苍梨柔嫩的肌肤。凉意沿着脊梁扩散到肋骨,一直窜进血脉和心脏,使它猛地收缩,仿佛随时会停止。
  “你!”皇后一窒,瞪着眼睛说不出应对的话,只能转而呵斥惠嬷嬷。“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只是在找最佳的组合。”惠嬷嬷答道。
  太后对这主仆二人显而易见的报复也无动于衷。现在对她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倔强的丫头透露出凌厉的锋芒,若是现在不打压下去,日后恐怕会成为她脚下的拦路石。如她所看到的那样,苍梨咬紧牙关,握着拳头的双手青筋毕现,可是却没有一点畏惧的神情。虽然苍梨认了罪,可她的眼神分明是不甘心的,尤其是那一丝嘲讽的神情,如鲠在喉,若是不除去,太后心中难安。
  耗费了大段时间之后,惠嬷嬷似乎总算找准了部位,拿着最细的钢针一举刺下去。
  血滴立刻从针眼儿下挤了出来,如同发芽的草籽,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苍梨倒抽一口气,忍住了这点细微的疼痛。原本以为只是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会儿就会过去,可是针刺进去不久,周围的皮肉就开始火辣辣一般地疼,简直如同被灼烧一般。
  惠嬷嬷感觉到了苍梨停顿一下之后的抽搐,得意地笑着说:“这种钢针是用祖传的秘方炼制出来的,不仅硬度十足,而且在特制的辣椒水中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刺破人体以后,辣椒水就会在血肉里发挥作用了。”
  “公主……公主……”
  莲蓉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苍梨很想安慰她,可是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来,她只能咬着牙撑过去。还不等苍梨从第一根针的反应中平复下来,惠嬷嬷在附近刺入第二根更粗一些的针。
  这种痛比之前来得更明显,并且恰到好处地连成一排,扩散得更加广泛,疼痛也加剧许多。苍梨眼中泛起泪花,原本就没有上妆的脸显得苍白许多。
  “不要,不要再扎了!”莲蓉对太后哭求,“罚我吧,要怎么罚我都可以,求你们了,放过公主吧,她是无辜的,真的不关她的事!”
  太后冷漠地看着苍梨的背上多出一根又一根钢针,连成一排,就像被撕掉了肉的鱼刺,每一根的刺入都掌握着火候。
  钢针刺进身体里,穿破皮肉阻隔,一直向内,直到针尖被坚硬的骨骼抵住。精铁所制的锋利的针尖在骨头上轻轻地画着圈,就好像牙齿打颤一样,苍梨几乎能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碰撞声。可骨骼的对抗明显很微弱,疼痛不断侵袭,如同蚂蚁啃食一般密密麻麻不依不挠。
  “啊!”苍梨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声音低哑充满痛苦。后背好像被人点了一把火在烧烤,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灼热造成的疼痛和骨髓上冰冷的刺痛又相互对抗,形成一种新的刺激。三种不同的感觉在身体里交错,无论谁占了上风,都是疼痛无比。泪水早已不自觉地布满了苍梨毫无血色的脸颊。她不想做脆弱的人,可现实却给她迎头痛击。她拼命挣扎,想要抓紧什么,可是除了更加强硬是束缚,她什么也得不到。命运早已夺去了她的一切,她只剩下空荡荡的双手,徒劳的去寻找,唯一能证明她存在的,是疼痛,无处不在的疼痛,从身体,到心脏,仿佛每一个缝隙都点燃了火,要将她烧成灰烬。冷汗从额头淌下来,与眼泪混合在一起。偶尔渗出的一滴鲜血在她雪地一般干净的后背上,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怜贵人,你可知错?”皇后假意问道,心里头又是畅快,又觉得不够解气。
  “臣妾……是错了,以为在这座皇宫里还能找到太平,真是错得离谱。”苍梨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她只能在心里嘲笑自己,竟然连最后的一寸净土,也沾染了泪水和鲜血。北朝后宫,是深渊,也是噩梦,从一开始就将她笼罩住,不由她留一丝光线。
  皇后冷哼了一声,对惠嬷嬷使了个眼色。
  惠嬷嬷会意地点点头,用力将最粗的针扎到苍梨的脊梁骨上。
  苍梨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被硬生生地钻出一个孔来,每一丝细小的裂纹,都是难以承受之痛。她记得老爷子说过,人的骨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坚硬之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小小的针扎,她也会觉得如此难以忍受,她含混不清的呻。吟化作了一声带着哭腔和血泪的低吼,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惠嬷嬷还咬着牙把针尖抵到最深处。苍梨原本就纤瘦,很容易找到骨骼,针扎也极为顺手,可是惠嬷嬷身上还是出了一层热汗,手脚酸软。
  皇后见苍梨不再有反应,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一下,转身说道:“太后,这丫头好像晕过去了。”
  太后正闭目养神,享受着小丫鬟手法娴熟的太阳穴按摩,便只轻启朱唇,道:“惩罚还没够,难道还要哀家教你怎么做吗?”
  “是,臣妾明白了。”皇后冷冷一笑,掉头命人取来一瓢冷水,一股脑地泼在苍梨头上。
  苍梨打了个冷颤,虚弱地睁开眼。疼痛和疲惫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连喉咙里也不能发出声音来。
  惠嬷嬷却一把揪住苍梨的头发,让她的脸对着自己,好检验一番,然后满意地笑道:“醒了?那奴婢可要继续了。”
  苍梨抬起血红的双眸冷冷地看着惠嬷嬷,没有恨,也没有怨,可是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可以穿过人的身体进入心脏,让惠嬷嬷想起这一切的根源。在这个大殿上,苍梨比任何一个人都坦荡,所以她的眼神才能那么空灵,没有丝毫杂质的目光,却最让人不寒而栗。惠嬷嬷只能用力将钢针往她的体内按压,让苍梨顾不得看她,但那个眼神却像苍梨背上的针一样,狠狠地扎着人的胸口。
  刚才还一脸麻木围观的侍女们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干脆别过了头。谁让那女人倒霉,要载到皇后手里,又不受太后的待见呢,真是作孽!否则,像苍梨那般纤细的人,谁又能下得了如此毒手去让她受苦?可是,后宫墙垣之内,受苦的人又岂在少数?谁怜惜谁,谁动了恻隐之心,谁也许就将走向坟墓。现实让所有人变得麻木和狠毒,人心之冷漠,欲望之无穷,就是全天下最毒的毒药,倾泻于皇宫后院——这天下最豪华的牢笼。何况,犯了错的人,就该受罚,狐媚惑主,更是该死!小小的针扎,不过小惩大诫,便宜她了!
  有人这样想着,表情也变得恶毒起来,向那可怜的人投去轻蔑和诅咒的目光。
  “皇上驾到——”
  小顺子的声音忽然在殿外响起,立刻打乱了永福宫里有条不紊的格局和冷漠的气氛。
  ☆、第048章 保护
  太后轻轻挑眉看向门口,心里有些许诧异。
  湛溪走进大厅,视线瞥到那伤痕累累的背部,目光没来由的一寒,让惠嬷嬷也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高呼“参见皇上”。湛溪没有理会旁人,径直叩拜了太后。
  “皇上今儿个怎么赶巧到永福宫来?”太后试探性地问道,脸上的神情却是波澜不惊。
  “儿臣并非赶巧,只是听说皇后命人从玉茗轩带走了怜贵人,所以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湛溪答道。
  太后扬起眉梢,对湛溪说道:“皇后乃后宫之主,召见嫔妃天经地义,皇上如此着急赶来,莫不是对皇后之能有所怀疑?皇后,可是哀家钦点,皇上昭告天下所册封,不相信皇后,就是不相信哀家,和皇帝你自己。”
  “母后明鉴,儿臣并无此意。”湛溪颔首说道。
  “那皇帝就不必再呆在这里。后宫之事,由哀家和皇后处理即可。如今前朝贤能紧缺,皇帝管好前朝事务才是当务之急。岂能为后宫琐事羁绊?”太后威严地说。
  “母亲所言极是。可儿臣到永福宫,就是为了前朝之事,也不可留下?”湛溪反问道。
  太后略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哪壶药。
  “母亲常说,前朝与后宫密不可分,后宫稍有不慎,也可能引起前朝动荡,儿臣可有记错?”湛溪继续发问。
  “不错,哀家的确这样说过,所以哀家眼中更不能容下一粒沙子。用狐媚之术勾引皇帝,博取盛宠,不但影响后宫风气,也败坏皇室名誉,自然不能宽恕。”太后说着,眼睛盯着苍梨。“怜贵人自知有错,能接受哀家的惩罚,也算是好事。至少这以后留着个教训!”
  “没有,公主她没有做过!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偷换皇后的酒……”莲蓉忍不住喊叫说。
  湛溪微微一愣。偷换皇后的酒?
  不等莲蓉说完,惠嬷嬷就扑上去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骂道:“死丫头,太后和皇上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
  “皇上,奴婢没有说谎,都是奴婢做的,跟公主无关,你们要怎么罚奴婢都可以,求你们不要再伤害主子……”莲蓉泪流满面地哀求道。
  湛溪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浮现出昨天在永福宫的场景。如果莲蓉没有说谎,那么昨日皇后的举动也就不足为怪了。但他相信这一切是皇后搞的鬼也没用,因为主动权仍然掌握在太后手里,即便他是有心来解救,也要说服太后才行。
  只见太后慢悠悠地说:“判也判了,罚也罚了,此事已成定局,皇帝何必自找困扰?”
  “可儿臣不明白的是,后宫佳丽三千,儿臣自有选择,怎么去了一次玉茗轩,就让怜贵人戴了一顶‘狐媚惑主’的帽子?难不成,怜贵人与后宫其他妃嫔有什么不一样?”湛溪看着太后问道。
  太后目光一凛,直勾勾地盯着皇帝。这倒是奇怪了!平时对她也算百依百顺的皇帝,如今为了一个怜贵人,倒来与她叫板,看来这一次真该让皇帝清醒清醒!“皇帝有所不知。怜贵人昨日与你饮酒之时,在酒中掺杂了媚药,以博得盛宠,难道还不是狐媚惑主?如今酒壶就放在桌上,太医也已经证实昨晚的酒有古怪,人证物证俱在,皇帝还有怀疑?”
  “哦?媚药?”湛溪挑眉看向太医。
  “是。”太医作揖答道,“老臣已经查明,酒壶里残余的乃是北方小镇的一剂秘制媚药,名曰‘神仙水’,与酒料一同调制,相互融合,无色无味,效果极佳。”
  “那你又是否验出了,朕昨晚一定喝过这壶酒?”湛溪问道。
  “诶?”太医一愣,似乎没有明白皇帝的意思。明白人都知道,再高明的太医,也不可能验出这一点来,换了别人,也不可能。那么皇上为何还要这样问?
  先唬住了太医,湛溪再转向太后,恭敬地说:“母亲明察秋毫,后宫规矩虽然严苛不容有违,但也不能冤枉好人。”
  “皇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太后挑眉。
  “意思就是,朕昨晚并非饮用了所谓的催情之酒才留宿玉茗轩。至于为何会在玉茗轩里搜出盛有‘神仙酒’的酒壶,恐怕还得从御膳房查起。”湛溪沉声说道,眼角余光瞥着苍梨。她的身体因为皇帝说的话轻轻颤抖了一下,抬起眼眸看向他,苍白的脸因为稍微用力而淌着冷汗。湛溪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至于昨晚,如果一定要说朕喝醉了,倒也不是没来由。不过,那也应该问问皇后才是。”他闪烁着利刃锋芒的目光扫向皇后。
  皇后冷不防地打了个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