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10-11 20:26      字数:4721
  当妈妈到任后才发现敬老院里连个院长都没有,在那儿她既要做护理员还要做厨师,同时还要兼着清洁工的活儿。有七位老人需要照顾,每位孤独的老人都有自己辛酸的故事,他们经历过各种不幸,性格也非常孤僻。几任院长都因不堪忍受他们的折磨而辞职了,妈妈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走马上任的。当时院里的财政非常混乱,前几任院长几乎卷走了所有的财产,食堂里连多余的米面都没留下,大冷的冬天,院里竟然没有取暖用的煤,房间都没有生火,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老人冻得蜷缩一团。当妈妈走进他们屋子的时候,他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妈妈,那场景之悲凉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最可怕的是不信任,那些老人彼此间不相往来,界限分明,妈妈想帮他们收拾一下屋子,他们还要像防着小偷一样防着妈妈。属于他们自己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好的,一根针线,一块布头,如果发现不见了就会满院子地骂街。名义上这里是敬老院,实际上更像一个精神病院。
  第一天晚上,妈妈回家。我发现她手上青了很大一块,忙问是怎么回事,妈妈轻描淡写地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可是我把她的手抓近了一看,上面分明还留有牙齿咬过的痕迹。我劝妈妈不要再去做这工作了,妈妈却说等和老人们熟悉了就会好的。
  夏日的黄昏(2)
  那一夜,我浑身的骨头节疼得要命,可是我还是非常高兴,毕竟我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挣来了钱。我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我似乎更真实地看到了明天
  妈妈把敬老院里的每一个老人都想像成自己的亲人,并逐渐对他们产生了真正的感情。妈妈把从镇里软磨硬泡筹来的资金全部用来改善老人生活,买来蜂窝煤,改造了浴池,提高了伙食质量。那些孤寡老人对生活还能有什么样的奢望呢,也不外就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他们这些基本的生活要求得到满足后心情自然也就会好起来。妈妈把院里的每一分钱都用到了正经地方,也很快就得到了老人们的理解和尊重。看着眼前可怜的老头儿、老太太,只要有一点良心的人也不能再去喝他们的血啊!
  为了改善老人的伙食,妈妈组织他们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在上面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那些封闭的老人逐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劳动之余也开始在地头互相聊天,享受温暖的阳光。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敬老院里冰冷的氛围也开始解冻。老头儿、老太太们都争先恐后地参加劳动,不再仅仅满足于种菜,他们开始养花,地域也拓展到敬老院的各个角落,整个院落的环境焕然一新。在相互的接触中,一对儿老人竟然撞击出爱情的火花,最终在妈妈的关心下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虽然他们一年之后就双双故去,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一定过得非常幸福。妈妈在那些老人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甚至我都会有受到冷落的感觉,竟然为此和妈妈闹了一场矛盾。
  以前妈妈无论有多么打紧的事也会准时给我们做饭。后来去敬老院上班,因为回家要一段时间,偶尔会回来得晚一点。开始,我特别不习惯和弟弟两个人呆在家里,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而失落,那种压抑的感觉,会使人的情绪不知不觉变得沮丧起来,因为一个让你心痛过的地方总会让你重温心痛的感觉。每次我都靠做饭来打发时间。慢慢地,弟弟开始迷恋上我做的绿豆粥,妈妈不在的时候他就会缠着我做。
  有一次,粥已经做好了。在我往饭桌上端的时候,顽皮的弟弟一不小心撞翻了饭盆,滚热的粥落在我的脚上,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弟弟吓得呆住了,而我坐在地上,强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又是异常地脆弱,正在这时,妈妈回来了,又是搭的惠岩的摩托车。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妈妈因为经常和惠岩在一起往来已经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我相信自己的妈妈,可是我实在不愿意听别人在背后胡乱地议论妈妈啊。
  弟弟见了妈妈就像见了救星,大声地叫道:“妈妈,快来啊,哥哥的脚被烫伤了!”
  妈妈听了赶紧跑进来,抓住我的脚看伤的情况,不住地责怪道:“等我回来做饭就好了,你忙活什么啊,看,受伤了吧,现在还疼吗?”
  惠岩叔叔也跟了进来,关切地问:“林海,严重吗?我骑摩托带你去医院吧!”
  我此时看了惠岩和他的摩托车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抽回自己的脚,忍着疼走进里屋,冷冷地对他说:“叔叔,你回家吧,没事别老往我们家来了。”
  惠岩一下愣在那儿,脸腾就红了,妈妈生气地对我说:“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怎么能和叔叔这样说话呢?”
  我毫不服软地说:“我知道叔叔是好人,但是我不希望别人议论我妈妈!”
  惠岩叔叔看了妈妈一眼,说:“不要和孩子生气,可能真的有人在胡说八道吧,我们确实应该注意一些了,看来还是林海提醒了咱们,好好照看一下孩子,我先回去了。”说完,骑上摩托就走了。
  妈妈想再看看我的伤势,我没理她,妈妈重新做了晚饭,我也没吃。妈妈不再说话,家里陷入了罕见的沉默。其实,我一点都不怪妈妈,甚至我开始责怪自己,我知道我的无理取闹伤害了惠岩叔叔,同时也伤害了妈妈的自尊。我应该向妈妈道歉,至少也应该好好地和妈妈说话啊,我很想那样做,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没有想到这种沉默一下保持了三天,结果妈妈坚持不下去了。晚上,临睡前,妈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眼泪掉了下来。弟弟缩在妈妈怀里像受惊的小动物一声不吭,家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我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您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一直都想向您道歉呢!”
  妈妈没有回应,反而眼泪流得更厉害。看着妈妈如此难过,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对妈妈说:“妈妈,您要是难过就骂我打我吧,只是求您不要再哭了,好吗?”
  妈妈擦掉脸上的泪水,一把搂住我说:“傻孩子,我不是和你生气,我是在和外面胡说八道的人生气啊,我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是相信我的,是妈妈对不住你们,我坐你惠岩叔叔的摩托是想快点回来,好给你们做饭啊,我是怕你们在家挨饿呀!”
  后来,我多次想起这件事情,孩提时的我是多么地不懂事啊!
  妈妈在艰苦的生活中早已习惯了坚强地面对一切流言蜚语,外人的恶意中伤对妈妈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有自己儿子对自己的无端怀疑才会让妈妈感到真正伤心啊!
  那个时候,我怀着一种对妈妈深深的愧意开始在很长的时间里听妈妈的话,每天都认真学习,按时完成作业,把考试当成了一项向妈妈表示歉意的方式。在小学,稍微努力成绩就会有很大起色,结果,在升初中的全镇联考中我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当妈妈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晚上,妈妈给我做了最丰盛的饭菜,那是爸爸去世后我们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我就读的中学,是一所花园式的学校。它坐落在我们村头,前面是102国道,背后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东西两侧是连绵不断的田地。春秋两季,校园里绿树林立,鲜花盛开。墙脚下生长着成片的樱桃树,在夏天,树上挂满了红白相间的果子,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品尝起来更是酸甜可口。
  可惜,我们入学的时候已是初秋天气,早就错过了吃樱桃的最佳时节。
  夏日的黄昏(3)
  我们报到那天,碰巧下了一场大暴雨。雨过天晴之后,地面上布满了积水,空气显得非常清新。来自全镇各个村子的同学在黑板报上找到自己的班级后就开始了自由活动。同龄人的心是相同的,更是相通的,大家在经历了短暂的接触后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互相追逐打闹起来。
  我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教室的后面,那里有两张乒乓球桌,几个人正在那里玩得汗流浃背。那是我最喜欢的运动,即使不能上场,看看也是一种享受。
  在台上打得正起劲儿的那位显然是老师,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脸庞清瘦,英俊而有朝气,可球技实在一般。他的对手肯定是位学生,一直在有意地放水让球,但他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玩得兴高采烈,完全陶醉在一场又一场的虚假胜利当中。最后,他的对手可能实在太郁闷了,又看到我在旁边跃跃欲试,便问:“同学,你来打一局吧?”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赶忙跑过去,接过球拍。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师是谁,上场就使出浑身的绝技,连抽带削,很快把他打得丢盔卸甲、气喘吁吁。最后,我用尽全力给他来了一记大力扣杀,他已经完全被我的气势压倒了,在接球的过程中脚下一滑,竟然“扑通”一声跌倒在泥泞的地面上,浑身是水,遍体泥浆,那样子真是狼狈至极。周围的同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想:完了,这下可闯祸了。
  没想到那个老师脾气倒很好,他站起身,笑着对我说:“好你这个小家伙,够狠啊,不过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我强忍着笑容说:“我是新生,你是老师吧?”
  老师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我就是你们新生的班主任。”
  啊?不会是我们班的吧,我真是有点害怕,我让他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千万别是我们的班主任啊。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一班的,叫林海,您是我们班主任吗?”
  “一班的啊,”那位老师很遗憾地说,“我是二班的班主任,我叫侯永生,以后叫我侯老师好了。我教你们思想政治。”
  我一听他不是我的班主任,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朝我笑了笑,跑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侯老师一走,球场立刻活跃起来,学生们在一起玩才是真正地放松啊,也许是战胜了老师后士气大震,任凭其他同学对我展开车轮大战,我在台上依旧悠然自得、连连得手。看着一个个的对手成了自己手下败将,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突然,在旁边看了很久的一个小女孩儿开口说话了:“让我和他比试一下吧。”
  我看了她一眼,她同时也正在用顽皮的眼神注视着我。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在眉宇之间绝对有一股灵气,短短的头发,细细的眉毛,高耸的鼻梁,微微前突的嘴巴,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她对我友好地点点头,说:“我先开始啦。”
  开始的时候,我有意地减轻自己手上的力量,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怎么能下得去那样的重手呢?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自己大错而特错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显然受过正规训练,举手投足轻松而优美,她比较擅长高拉弧圈,球的落点古怪刁钻,在技术上比我强很多,我虽然倾尽全力,但还是连输三局。
  这时,铃声突然响起,新生开始进教室了。对面那个女孩儿放下球拍,赶紧往回跑。看着她的背影,我竟然觉得怅然若失。眼看她就要消失在墙壁前面时,她突然回过头,大声地对我说:“林海,我在二班,有时间记得找我打球啊。”
  当我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二班班主任侯老师站在那里。我连忙对他说:“老师好!”然后想进教室,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很得意地说:“和我走吧,我刚才和你们白老师说过了,把你要到了我们班。”
  侯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玩起来的疯狂劲儿一点不亚于我们这些小孩子,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很放松,进入他的宿舍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一样。那个人非常有内涵,和他相处时间久了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他萌生崇拜。他知识面非常宽泛,在他的床头堆积的都是尼采、康德等西方哲学家的著作。清晨,我们经常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宿舍前的小板凳上,捧着一本书,读得如醉如痴,那简直是我们学校最独特的一道风景。有时,我也会蜻蜓点水似的浏览几页,里面的各种新奇的观点与我们课本上讲的截然不同,那是我们那个年龄所理解不了的。
  也许是年龄相差不大,侯老师非常随和,他在我们面前从来不以师长自居,就如他自己所说,他把我们每个同学都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就像一个兄长那样关心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爱戴他呢?
  学校外面有一大片苹果树,春天果树开花的时候我们集体去那里照相,秋季果子熟了的时候我们也会集体去偷吃,那家主人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