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9      字数:4961
  “哦?”陈王一个“哦”字尾音将将落下,他却于霎时间袍袖一扬,李眠儿顿时心惊肉跳,可偏又不敢乱动,好在千钧一发间,周昱昭也是袍袖一挥,替她将头上的帷帽牢牢稳住。
  陈王仰头一笑,出言掩饰:“穆姑娘,当真福气不浅,看来,本王这个贤侄是真心器重你阿!”
  李眠儿屈膝应是。
  抬头间,双目透过面纱望向陈王,不想竟是一眼望进他径直逼视过来的目光,那是两道什么样的目光?
  那是一种让人会不自觉地忽略他面上的其他器官,唯一可见的便他那一双既阴戾又冷情且淡漠的眼睛。
  不知不觉地,之前在车上生出的莫名恐惧感再次袭上李眠儿的心头,在这么一双眼睛逼视下,她硬生生地浑身一颤,灵魂深处,她竟是觉得这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第二百三十八回 迷雾渐开狼虎现(五)
  饶是如此,但李眠儿不敢再看头顶的陈王哪怕一眼予以确认,却是极快地敛目低眉。要不是自己面纱下又戴了层面罩,她甚至都差些要以为陈王是认出了自己。
  陈王瞅见身前的女子虽然佯装镇定,但是她刚才一刹那间的方寸大乱还是难逃他的眼睛。
  他勾勾嘴,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腹叹:自己这是怎么了!
  想必,他对周昱昭将手一扬,便领着属下转身离开。
  周昱昭和李眠儿原地站着,确认这回陈王是真的离开,这才上楼。
  李眠儿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楼上,她一路心不在焉,神经紧绷,陈王的一双眼睛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
  进了房间后,红莲给她行礼,她都没看在眼中。
  周昱昭支开红莲,默不作声地站在李眠儿的身侧,瞅她半晌,见她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眉头紧蹙,她这个样子,还是头一回见到。
  也不出言打扰,周昱昭立在屋央静等李眠儿自己回神。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李眠儿终于自己走到周昱昭跟前,她仰面抬首,怔怔地盯着周昱昭的面孔,眼睛一眨不眨。
  见此,周昱昭薄唇紧抿,他知李眠儿这是有话要说……
  “昱昭……”李眠儿有些发白的唇瓣微启,但只轻唤一声却又闭合。
  周昱昭双眼微微眯起,不过仍然没有说话,静静等着李眠儿说下去。
  李眠儿看着眼前这个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的周昱昭,又忆及这一年来的种种境遇,一时竟有些要热泪上涌的意思。
  可转而一想。还是正经事要紧,自己这些情绪还是先收起的好,于是,她眨眨眼睛,眨去眼中渐渐浮起的水汽,再次启唇:“昱昭,你还记不记得前年的开宝寺……”
  那场惨案。李眠儿点到及止,她不愿多提,也不愿多想,若不是今日遇着陈王,那部分她一直试图忘却也几乎成功忘却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不会被她再次勾起的,伴随着悲痛可怕的记忆,还有周昱昭于瞬息间拯救自己和疏影以及温国公府众女眷的那段也跟着在脑中回放。
  闻及“开宝寺”三个字,周昱昭半眯的双眼蹬时完全睁开,他定定地盯着李眠儿。一字一顿地问:“那—驼—衣—人—?”
  李眠儿眼神带着凄惶,其中却没有类似犹疑的成分,她肯定地点点头:“是!”
  平生这么多年来,那对狠戾得可以活生生将人吞掉的眼睛她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也就是说,陈王与那个两年前在开宝寺大开杀戒的蒙面驼衣领头人是同一个人。即陈王就是开宝寺惨案的罪魁祸首,如今看来,这也就难怪太宗皇上最终不轻不痒地处理了该案。
  只是。实在令她心寒不已、情惊不已的是,陈王竟是那般凶残暴戾之人,李眠儿一直想忘却始终不能够的一幕如今想起,仍让她汗毛直竖,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毫不留情地明月姨娘的身体,而她的亲生女儿李天灵更是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致使从那以后,她性情大变。
  而令李眠儿最是头疼的是,陈王似乎对自己还在念念不忘,被那样一个人惦记。当真是棘手可怕得狠!
  得到李眠儿确切的回答后,周昱昭右手重重一甩,进而重重地将李眠儿搂入怀中。此刻,他没有因为识破驼衣人的身份而觉得震惊抑或愤怒,而是想到那一天的遭遇,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晚到哪怕一小会儿,怀中人恐……
  这也许就是天意,就是宿命吧!
  紧紧地拥着李眠儿,周昱昭一时颇有感慨。而至于陈王,仅从近半年来他的诸般举动行为,他已见识到他的手腕和情性,不管他还要玩什么花样,自己接招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伏在周昱昭宽阔温暖的腔膛里,李眠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想到皇上那边还摆着接风宴,自己不能再拖着周昱昭了,便伸手撑开身前之人,然后对他轻声道:“你去吧,简单洗漱更衣完就去吧,可不能让皇上来催!”
  “嗯!”周昱昭松开臂膀,点点头。
  周昱昭走后,不一会儿,红莲就端了膳食进来,李眠儿没什么胃口,不过最后还是心不在焉得吃上几口,随后有些心力交瘁地立到窗前,胡七八想得了许久。
  直到下午日入时分,她才收起思绪,提笔给穆蕊娘写了封信,叫苍鹰给送回京都。
  在信里她简单地同穆蕊娘提及周昱昭,又转述他的话,认为王驸马会妥善安排疏影,叫毕烛信夫妇不必忧心等云云,最后又问了些国公府里的事,芭蕉园是否一切安然等。
  晚间时候,听得皇上已经拟下旨意,令北征军二十日即三日后南下回京,边军继续驻扎北境,随驾回京的有陈王、武王及王铸等要臣,至于周昱昭则留守龙州,巩固战果,待接到召回圣旨方可离开。
  这个旨令虽让李眠儿十分惊讶,但后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当晚,周昱昭没有过来,也无从证实,不过看楼下士兵们欢欣鼓舞的气氛便知差不多了。想到不知一时半会回不了京都,李眠儿禁不住有些失落,她也觉得不解。尽管这种没有诸多闺阁规矩约束的日子是她之前一直所渴望的,虽然有更惊险的规则在约束着她,但对于这样的生活她没什么怨言可有。
  只是她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从来没有离开娘亲、疏影这么久,大半年没有见,委实想念得狠。其实她自己要求不高,仅是当面相看一眼,知道她们一切都还好就成。可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没有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周昱昭是回不了都的。
  这一夜,不知周昱昭父子等是如何商量接下来的事!
  随后的一连三日,李眠儿都牢牢地窝在房内不敢出门,生怕撞见陈王,节外生枝。直到大部队彻底撤离龙州城,她才长吐一口气,全身都觉得舒畅松弛,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
  待皇上一干人走后,周昱昭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了这里的老大,是以,第一件事,他便给李眠儿安排了一间大居室,依旧在他本人的隔壁,而他所住的那间正是太宗皇帝的御寝。
  “你这样,也招摇了些!哪里不是住,这么大房间我住也是浪费!”李眠儿一进新屋后,就有些觉得不妥当。
  周昱昭不以为意,老神在在地往书案后的高椅内一坐,温吞吞地应了句:“既然只留下我们在这里,那还不得住得舒舒服服的!”
  李眠儿将周昱昭放松的神情觑在眼里,不过她还是有忧虑:“北寒那边,你确定他们不会再耍什么把戏?”
  虽然局势已定,双方战果业已锁定,但保不准拓拔意不死心,纠集一股势力做顽愚之抗。
  “拓拔意并非那种短视之人!现今,他自身难保,难以有暇再顾及我们这边!”周昱昭仰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腹前。
  闻言,李眠儿明白周昱昭的言外之意。意气风发的拓拔意吃了如此败仗,几乎耗损北寒大半兵力,若不是大梁连年征战,兵困粮乏,又兼邻国虎视眈眈,大梁怕灭了北寒惹来其他几国联手结盟,否则太宗皇帝定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造成北寒这般被动的局面,拓拔意恐怕早成众矢之的,尤其那些皇位竞争者,还不趁此狠狠撕咬几口?
  拓拔意确是自顾不暇。
  这么一想,李眠儿心头愈发轻松,神情也变得快活不少。
  周昱昭瞥见,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勾:“天气渐暖,再过上几日,我就带你去趟七星山!想必此际那儿的景致较之日前定然更佳!”
  “嗯!”闻言,李眠儿欢喜异常,飞快地点头答应,忽又想起一事,“唐府尹回了府邸,红莲暂时还没有动身,这些日子,我用她也比较顺手……”
  “我已安排下去,留她在此服侍你!”周昱昭不等李眠儿说完,便打断道。
  “嗯!”李眠儿再次点点头。
  无忧无虑的日子从来短暂而飞快,一转眼已是二月初七,这一日,李眠儿收到穆蕊娘寄来的书信。
  蕊娘先是侧面打听了几句有关周昱昭的事,看着字里行间的关切之意,李眠儿小脸禁不住得发热,直感觉纸上印着娘亲的脸一般,她正定定地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匆匆扫过那几行字迹,往下看去。
  然后便是有关疏影的事,毕烛信夫妇得到自己捎过去的消息后,心下稍宽,不过事情一天不定,他夫妇二人就一天不敢安宁,因为再过两日疏影就及笄了。
  看到这里,李眠儿抬头一算,不想后日即是初八了,疏影十五岁生辰,也正是女儿家议亲的最佳年龄。
  李眠儿透过窗户,遥遥望着京都的方向,不知王锡兰大人预备要拖到什么时候,疏影性子再是顽劣,可经这他大半年的调教,那丫头也该上路子了吧!
  当初对王锡兰和疏影二人心思的猜测,李眠儿至今都深信自己没有看错,而王锡兰的顾忌,她多少也慢慢揣到了,不过这么长时间过来,原先不成熟的条件,像是对疏影性子的磨锉、紫熙公主的安抚等等,想来如今大概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按理很快就该得到消息才是!
  第二百三十九回 迷雾渐开狼虎现(六)
  发了一会怔后,李眠儿接着看信,在信的末子,蕊娘简单提了两句国公府后宅的一起风波,穆蕊娘虽轻描淡写地两笔带过,但是在李眠儿看来后宅起的这场风波可不简单。
  原来,李青梧侧房宝珠姨娘两个月前偷偷摸摸生了个大胖小子,而方氏对宝珠怀孕一事从头至尾一字不知,当孩子生下来时,她怒不可遏,直接就要把孩子抢来自己养,但宝珠坚决不同意,就跑去找钟夫人做主。不知宝珠使什么花样,破天荒的,这次钟夫人竟然站到了宝珠一边。
  两个月发生的事情,但娘亲上次来信却没有提及此事,内中定有缘故的。要么,芭蕉园里消息闭塞,娘亲也只是近日才得知;要么,事态并没有马上平息,反倒发展得越来越轩然,以至娘亲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可又不想让自己担心,遂而仅仅给自己简述一下。
  至于第一种可能,李眠儿很快否定掉,因为芭蕉园里还有翠姨,翠姨与毕烛信夫妇两口子,即便回家不多,但是后院发生这么大事,毕烛信不可能在翠姨面前不提半句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要紧事,相反还算得上是件大喜事,毕竟李青梧作为李琛长子,到了中年子嗣却不甚旺,且只有李天赐一个儿子,所以宝珠所生之子虽是庶子,却一样珍贵。
  就依这一点来说,也难怪钟夫人会偏袒宝珠了,何况宝珠为什么会隐瞒怀孕的事实?只这么一想,那锋头自然是要指向方氏的!
  李眠儿视线怔怔地定在信纸上,神识不自觉地飞到国公府,想起府里的人和事。
  宝珠背着方氏不声不响地生下李青梧的子嗣。先不论宝珠其人手段何其了得,单论方氏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会生的反应,倚照这么多年来对方氏的了解,无需怎么样地揣测和推断,李眠儿已约摸能够想象。
  在极度妒忌愤恨的情形下,人很容易失去平日的理智与圆滑,想来方氏在这种关键时候。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情,招使钟夫人的不满,才令得钟夫人弃正牌儿媳不管,却站到了侧室一头。
  李眠儿轻轻叠起书信,不晓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青梧本人执得什么态度?
  精明一世的方氏糊涂一时,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若是真聪明,就应该喜笑颜开地接纳下这个孩子,并给宝珠应有的待遇,这样才显得她真正的大度。再有几个月就是她亲闺女李天天的亲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若被传出善妒专断的名声,之前积攒多年的贤良淑德的美誉就可能毁于一旦,李天天的闺誉必会因此受到影响。
  不过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