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8      字数:4975
  楚王对着李眠儿勾唇一笑,然后仰脖干掉自己的杯中酒。
  受伤后。楚王多半深居简出,所以面色白润了许多,兼又眼神清澈。乌发光泽,唇红齿皓,整个人脱尘飘逸,并没有醉酒之态。
  这么近近得看来,楚王同龙椅上正坐着的皇上有着七八分相像。却与周昱昭长得相去甚远。
  周昱昭长得更像太傅府王家人,承下她娘王钰十分的美貌。加上他后天培养出来的坚毅钢挺的意志,铸成一对犀利深遂、极具穿透力的眼眸,若正若邪,衬得整张脸有如雕塑出来的一般……
  “李小姐……”楚王见面前的玉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却神思飘渺,不禁轻笑着唤道。
  闻声,李眠儿急急地移开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彭皇后、楚王妃,生怕自己刚才的样子被她们瞧在眼里。
  彭皇后和楚王妃各有应酬,并没有闲暇注意自己这里,只是一直视自己如无物的张淑芬这会正紧盯着自己这里,眼中的光芒分明透着对楚王无尽的爱恋。
  李眠儿私下里冷哼一声,阖下眼,对楚王再次福了福身子,告罪道:“幸蒙楚王厚爱,无奈青烟酒量确实不济,饮下这一杯已是极限!还望楚王海涵!”
  “既然李小姐如此说,本王自然点到为止!”
  “谢楚王殿下体恤!”李眠儿看了看杯中的酒酿,抿了抿唇,蹙起眉尖,然后将眼睛一闭,狠了狠下心,一脸毅然地抬起大袖,遮住脸面,把杯中的酒酿饮了个尽。
  楚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觉好笑:“李小姐,这桂花酿如何?”
  李眠儿拿帕子擦擦嘴角,努力绽朵笑颜,本想敷衍两句,夸奖一下这桂花酿,不过一双唇瓣如被锁住一般,半字吐不出,只好原地福了福身子。
  长公主见了“扑哧”一笑:“励瑾,你饶了她吧,她是真不会饮酒!”
  楚王跟着扬眉一笑,摆摆手:“那……那李小姐接着看戏……!”说着将茶盏送还与李眠儿手中,自己则侧回过身子,继续同长公主对饮起来。
  李眠儿没好意思地红着脸,伸手接过茶盏,急急地往口边送,却见原本还应有小半茶水的杯子里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不由瞬间煞白了脸,可她还是强自镇定,装作杯中仍有茶水的样子,轻轻啜了一口。
  继而,她悄悄低眉朝双脚附近的地毯上瞅了一圈,并没发现点滴水渍,再斜斜觑向身前武王的一双大袖,那对袖子宽大而色深,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眠儿额间直冒冷汗,她实在大意住了。自一向持重的楚王最初碰翻她的茶杯时,再又破天荒地同她说了那么些没甚意义的话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了。
  她只是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谋害她,当着皇上的面,当着长公主的面!在她明日即将受封郡主的时候!
  怪道楚王十分反常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起自己酒来,这本不是他的作风,想来自己杯中原本剩下的那些残茶多是被他袖于袖中了。
  李眠儿很快恢复常态,心里澎湃如浪涌,再不敢饮食几上供奉的一切美味,忽想起刚才那位替自己斟满茶盏的宫娥,遂回头巡视。何来人影?
  李眠儿直是冷笑,不知背后谁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还是置自己于残地,损地?
  转而想到自己的裙摆仍很湿润,便偷偷拿手用力拧出几滴水来,仍盛在茶盏中,待席散时带回去。
  做完这个,李眠儿依旧脊背泛凉,若非楚王出手暗中保护,自己不知会有何下场!想及此。不由心下深深感激楚王的救命之恩!
  李眠儿兀自后怕不已,可是她还得继续呆在这舱中,直到散宴为止。如再看池中的表演提不起一丝兴致来。
  约子时左右,隔壁两艘船上的一些权臣重臣及命妇相继论资排辈、论官论职地前来锦龙号,向皇上、皇后、长公主及诸皇子皇妃、公子驸马敬酒。
  舱中越发热闹,李眠儿虽无甚心思,可这也是长见识的好时机。只得赔了小心伸长耳目。
  其实人物众多,她不过挑了些要紧的人仔细观瞻,如王锡兰的祖父母、武王妃的亲爹娘太傅及秦夫人,蓝熙郡主的祖公婆史太尉及夫人,还有李天天将来的祖公婆程尚书及夫人,当今国丈彭枢密使及夫人等等。
  锦龙号的主舱内虽宽敞但毕竟空间有限。是以这些大人及夫人敬了酒便依次还是回到自己的船上。
  一个时辰后,钟夫人和李青梧二人才上来锦龙号,进得舱内。看样子,温国公府只他俩人作入舱觐见,余者怕还不够资格。
  李眠儿没有见着方氏、李天天,不觉有两分遗憾,也因此少了三分热闹。
  想必温国公府多少也探得些讯息。当钟夫人和李青梧过来长公主面前时,明显比往日来得亲热些。
  李眠儿扶钟夫人坐于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站在一旁侍奉,耳听长公主与钟夫人简单地唠两句。
  李青梧也一道陪着,眼见李眠儿双腕已能活动自如,心内十分高兴,悄悄示意李眠儿走开一些,然后低声询问,神色颇具欣喜之状:“在宫中呆了这许多时日,该习惯下来了?”
  “是!”李眠儿垂目应是。
  “我听说,皇上明日会下旨?”
  李青梧没有将剩下的话点透,不过李眠儿了然其所指,如果今日她能保得完全,明日就该接受册封了,便对他点点头。
  “这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长公主无论是在皇上面前,还是在整个后宫,地位无人能撼,有了她的帮扶,你的前程无忧!”可以听出,李青梧的感慨发自肺腑,他语气中的骄傲也是出自真心。
  李眠儿抬头看了两眼李青梧,吱唔着问了一句:“娘……娘亲,她……”
  勘破自己长兄与自己娘亲的私事,李眠儿再淡定的人也不免尴尬,可是两个多月没有回芭蕉园,她几乎忘记芭蕉园长什么样儿了,娘亲那里更没有多少消息传进宫里来,她实在是关心,不得已才问向李青梧。
  李青梧听她提起蕊娘,老脸一红,语气也眼着吱唔:“放……放心……,你娘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
  嘴上话这么说着,李青梧心内却有些懊恼,在这个比自己足足小了二十六岁的九妹面前,说不出何原因,每次相见,自己的所有伪装便会脱得一干二净,镇定不起来,也淡然不起来!当真只因为在她五岁那年,被她撞见了自己同蕊娘……的事?
  李青梧暗自一叹,转开话题:“母亲叫我提醒你一句,你终究是出自国公府,今后好歹要多照应着国公府些,别忘了国公府也是你的靠山!”一口气说完这个,李青梧补上自己的话,“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保全好自己,这样……你娘……她才会安心度日!”
  李眠儿禁不住眼圈一红,李青梧对她的情义她自己是能感受到的,那还不是看在自己娘亲的面上!只是……娘亲太过孤苦,而他却始终不愿迈出最后一步,给娘亲一个名份,因此自己对他并不如何得感恩戴德!
  时候差不多,钟夫人临走又嘱咐两句李眠儿无关要紧的话,便同李青梧下了锦龙号。
  ps:
  这是今日二更!
  第一百五十回方寸浪平千里风
  钟夫人和李青梧离开后,李眠儿的心境变得烦躁,变得不安,而舱里流动的风似乎渐渐稀薄,令她胸口有些堵,且愈趋严重,是以她抬头朝四下里观察了一下,决定挑主舱西首的拐角处,一会儿悄悄走过去,面朝湖,吹吹风,透透气。
  风小了,舱内到处飘着桂花酿的醇香味儿,不少人都已昏昏欲醉,三人成团,五人一堆地聚首交谈甚欢。
  李眠儿瞅了个机会,站起身,顺便不忘袖起那杯盛有几滴可疑茶水的茶杯于袖中,仔细拿稳了,缓步往西边踱去。
  到了船舷阑干处,李眠儿回头觑了眼主席面,见似乎自己的行动并没有几人在意,于是借了块屏风挡住自己的身体,迎风做着深呼吸。
  对于疏影还有娘亲的事,她没法做到置之不管,她俩是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她们的幸福也就是她的幸福,而她们的不幸更是她的不幸。她有义务,她有责任让她们活得更好!
  可是现实是,如今她连自己都周全不了,自身性命几欲难保,又谈何替她们一个一个谋出路!
  疏影的终身大事,娘亲下半辈子的归属,无不牵动她的心,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自己之所以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呢?是不是自己放弃之前的选择,另辟他路,会不会……会不会就能有更多的机会成全她们了?
  李眠儿无力地阖上眼,倚栏而叹!
  手里握着的茶杯只觉滚烫,睁开眼,确认左右无人,李眠儿悄悄拿出杯子,送到鼻尖闻了两闻,却是除了微微苦涩的茶味。并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来。
  方才楚王不显山不露水的帮自己挡过一劫,想来他定是不愿与那欲加害于自己的人正面冲突,那人会是谁呢?
  “这里风大,小心受凉!”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人语声,李眠儿慌地将杯子重新袖回袖中,转过身子来,竟是武王妃,忙福了福身子行个礼:“青烟见过武王妃!”
  “李姑娘,不必拘礼,我也是过来透透气!这桂花酿有点后劲儿!”武王妃说完这句话。脚下一顿,头则是往两边稍稍各点一下,接着才继续朝李眠儿身边走来。只是身后只跟上来一个贴身的,其余人皆原地站住,不再上前来。
  李眠儿看这架势,知武王妃许是有话说,即刻提气凝神。上前一步迎过武王妃。
  武王妃温和地看了眼李眠儿,步到阑干处,却转过身子,背对着湖面:“那杯子里的东西你无需费心研究,只要仔细用脑子分析一下……”
  闻言,李眠儿眸光骤闪。武王妃的话令她震惊、恐骇之余又生出些缕欣慰,原来武王妃同楚王一样,席间一直关注在意着她。那楚王的行止……多半也被她看在眼中了。
  “在明日册书昭下之前,你仍然还只是一个庶民!”武王妃说话时,表情轻松,悠闲自在,身边的贴仆拿着把扇子一径给她煸风降温。从远看过来,很难想象她的口中正在陈述一些惊心动魄的话。
  李眠儿几根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壁。脑中飞速转动着武王妃的每一句话,自己方才也是正在这条思路上摸索,她心底深处的想法恰好同武王妃的话不谋而合。
  既然楚王那般隐而不露地帮自己化险为夷,那么那位急于除掉自己的多半身份处在楚王之上,并且不怵长公主的威力,而在这后宫当中,能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实在了了,了了地几乎不用排查,非彭皇后莫属了!
  武王妃的意思,李眠儿明白,今日自己仍然还只是普通的一个庶民,那个人成功除掉自己后,即便被长公主追出来,大不了说两句现成话推诿塞责,根本无需上纲上线地追究。
  而若是明日自己成为名义上的皇亲之后,再对她下手就没这么顺手了,因为一旦出现纰漏,便不是简单杀一个庶民就能圆满得了的。
  只是……自己当真那么重要,彭皇后却要这么急着拔掉自己?
  “在这后宫中,长公主一直住在当年皇太后的寝宫,她身边的人多也是皇太后留给她的,皇太后那是什么样的人,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秦王的亲生母亲,她留下来的人个个是能手!”武王妃似看透李眠儿的疑惑,漫不经心地道着李眠儿闻所未闻的事,“而现在皇后入主慈元宫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根基也才将打稳……”
  “五六年?”李眠儿倒并不知晓彭皇后是近些年才封的。
  “先皇后宋皇后是八年前薨的,陈王和紫熙公主便是她所亲生!在皇上还是晋王时,宋王妃连生两个王子,不幸双双夭折,最后却让当初还只是侧王妃的彭皇后,抢在先头成功生下楚王,是以今日楚王排行老三,而宋王妃之后所生的第三子陈王倒排行第四!”武王妃说着,整了整衣束,看样子是要结束对话,准备回席了。
  李眠儿听了这些话,忽然忆起去年御花园陈王同紫熙公主的那段对话,想来,陈王当时口中的“贱妇”多半就是指的彭皇后了。陈王之所以养成这股天不怕地不怕又玩世不恭的性子多半与这段纠葛有关。
  “剩下的不需我多言了,你好自为之!”武王妃摞下最后一句,便提步往舱中走去。
  李眠儿匆忙间只来得及对着武王妃的背影福身谢道:“青烟谨记武王妃教诲!”
  武王妃没有顿脚,径直回坐了席上。
  李眠儿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握着的茶杯,摇了摇了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