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2-17 16:56      字数:4734
  李左对于烛信的询问只点了点头,反倒示意烛信近前,烛信心内疑惑,几步走至李左身前,俯首递过耳朵。李左对着烛信轻声低语了几句,烛信听完,往远处眺了一下,又竖起耳朵,果然似是听着了哭喊声,且那声音还真有可能是自己那宝贝女儿的,面上止不住一红。
  再听得李左提到了方氏和孙夫人,心里暗道不妙。
  同样预感到不妙的还有蕊娘,自眠儿出园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女儿从不曾离开身边半步,只这么一会儿,她的心已忍不住胡乱跳动起来。还越想越不放心,索性揭了被子,忍着腹痛,简单梳洗下,便叫上吴妈,欲出门寻女儿去。
  吴妈本想安慰几句,哪就这么巧,头一回出园子,就碰着事来,可看蕊娘一脸担忧的样子,只帮她将压褶的衣服抚平,就同蕊娘出了园子,一路寻去。
  烛信这头自然搬了李青梧做救兵,请大少爷出马,救下她的妻女,烛信说地着实可怜,可李青梧估摸着烛信夸大其辞,不过想到翠灵一直是蕊娘身边伺候的人,如果被罚了,那边肯定缺人手,此外,还得图惹担心。
  遂着了身葡萄紫便服,同烛信一道往绮霞阁方向走去。
  绮霞阁内,李妈妈的手还是在那举得高高的,就是迟迟不肯落下去,看得方氏只在一旁暗声叹气。而疏影小丫头,看着李妈妈的驾势,就像真的被生生挨了一巴掌似的,委屈得不行,仰着小脑袋瓜子,鼻涕眼泪一大把。
  李眠儿握着疏影的手,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妈妈高抬的手。
  这李妈妈一向也不是凶神恶煞的人,几次想狠了心扇将下来,可待手势做到一半,又收了回去,重新起势,再扇下来,又只到一半,又收回去,几个回合做下来,倒弄得疏影糊涂了,哭声渐止。
  这些被孙夫人看在眼里,窝了一肚子气,暗骂李妈妈没用,索性上前扯开李妈妈,劈手便朝着疏影那正自梨花带雨的小脸蛋上扇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随后就听翠灵“啊”的一声尖叫。远处东西两头正往这边赶来的蕊娘、李青梧等人闻声皆是一惊,纷纷加快步子,蕊娘更是心急如焚。
  此时的绮霞阁内亦是琴弦紧崩,翠灵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一脸从容的眠儿小姐,怎地一下子就满头是血地倒在自己膝前呢!而原本应被扇脸的疏影、自己的女儿却愣愣地站在那儿,毫发无伤。
  孙夫人见李眠儿替自己的丫环挡了一掌,磕在身后的木坐台上,正倒地不起,不由冷笑道:“怎么这就死啦,你的命不是很硬的么,老爷都能被你克去了,这点小磕小碰就要了你的命了?还护起下人来了!果然是没大没小惯了的!”她在这里风言风语,方氏则继续冷着眼。
  只翠灵抱着晕迷不醒的李眠儿放声哭喊:“眠儿小姐,眠儿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快快醒醒啊!”
  一旁的疏影这下倒完全止了哭,李眠儿替她挡的那巴掌她是晓得了。这时也蹲下身子,不住拿袖子擦拭李眠儿脸上已流得到处都是的血渍,轻声唤着:“眠儿姐姐,你醒醒,你醒醒来!”。
  李眠儿却是不能够了,原本混混厄厄的脑子经这尖锐的一击之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已经来到绮霞阁外的蕊娘在听到翠灵那声嘶喊后,眼前一黑,差些稳不住,扶着吴妈惊恐万分,欲一步冲上前去,又害怕面对,只一步一步地向阁子里靠近。
  而李青梧、烛信二人闻声,同时一个箭步从另一头回廊冲进阁内。
  烛信先行步至翠灵身边,蹲身检查被翠灵搂在怀里的李眠儿伤势,一会儿后,一脸肃杀地回头递给李青梧一个眼神。
  李青梧板着脸,转身环视方氏等人,不发一言,只是那凛厉的眼神令方氏不由为之一抖瑟。
  李青梧一声不吭地收回视线,不过他眼角的那一抹担忧,方氏没有将之错过,心中的不忿不仅没有因为自己丈夫的眼神有所收敛,反而积增。
  李青梧却是不管方氏的反应了,只朝着昏死过去的小眠儿走去。此时,李眠儿的脸上除了额角一处血肉模糊外,其他地方已被擦拭一净,这一张小脸露出,李青梧见了,由不得他不去回忆五年前被接在自己怀里的那张面容,也是这般闭着双眼……
  李青梧看着李眠儿紧闭的双眼,猛然回神,迅速探向李眠儿的手腕,摸着脉相还在,心下稍作一宽,随即伸出两只胳膊,欲从翠灵手里将李眠儿抱过来,一边抬了头待要吩咐烛信去传来府里的郎中,就见一道娇丽的身影慢慢靠来,心下一咯噔,举眉看上去,果然……
  只是这几年来魂牵梦萦的人儿,将将还念想着的人儿,这么不期然地出现眼前,李青梧又一次地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怔在那儿。
  方氏看到自己丈夫终于再露出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下冷笑,她想她就知道!
  蕊娘一踏进阁内,闻着股血腥味,脚下就是一阵虚浮,却见位不御铅华的温润男子正抱着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女儿正紧闭双眼,面白唇乌,额角一处还红肿不堪。只一眼,便心如刀绞,巨痛不已,蕊娘几欲晕倒在地,可是她不能,她还要救她女儿,她还要看她的眠儿。
  撑着全身力气三步两步来到李青梧所蹲的地儿,也径自蹲下身,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女儿的面庞,看到女儿额头处的伤,只觉心即刻就将碎去一般,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口内喃喃:“眠儿,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是娘不好,没能护你周全……”
  忽地抬头,一眼望进一汪幽潭,也不再顾忌男女之防,抓住李青梧的胳膊,绵软无力地一通摇晃,哽着声音凝噎道:“救救我女儿,救救我的眠儿!求你救救她啊!”蕊娘感觉自己手上的胳膊似曾相识,似是曾经接触过这对双臂,似是多年前曾于期间栖息过。
  二人因为李眠儿本就挨得近,此时皆可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李青梧在蕊娘于自己身前蹲下的时候,便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晕眩,一时情难自已。这会见蕊娘满目含泪,伤心欲溃地乞求自己,心里也是钝痛,慌忙敛起心神,镇定抱起李眠儿,缓慢起身,同时也顺带扶起蕊娘,然后便往阁外走去,边走边对烛信吩咐道:“速速请施郎中过来影纹院的芭蕉园……”
  第十二回 李郎近情愈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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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待李青梧、蕊娘一行人走远了,孙夫人才回过神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少爷怎么就凑巧来了,还亲自将人送回人家院子里去医治。
  转身看向方氏,见其呆呆不语,俯首若思,孙氏颇觉诧异,见她一向骄傲清高、威重令行惯了的,不想对夫婿却是如此依顺,倒也算当得贤慧这二字。
  她只不知此时方氏内里的弯弯绕绕,刚才丈夫那旁若无人、毫无顾忌的举动,别人有未看出什么鼠窃狗偷来她不得而知,可她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十分实迹,不好发作,既然现在水落石已出,那她就不可能再任这石头安然隐入水了!
  这一念头生完,抬头撞上孙夫人的视线,毫不躲闪反嫣然迎上,巧笑倩兮:“不知孙夫人雅性还在?这大好景致可不宜糟蹋了,我看,我们还是趁日头未盛前,将荷露给采咯!”
  孙夫人原是没那么闲情煮茶品茗的,本也只是作陪方氏来的,却不想被个扫把星给搅和了,心里正恼。见方氏跟个没事人似的,兴致犹在,不觉也笑弯了眉眼,上前挽了方氏的手臂,往荷花塘走去。
  二少夫人陆氏见这二人变脸如此速度,暗暗咂舌,不过,她是不准备趟这混水。这三妇人当中,恐怕只有她是一心过来采露水,回头孝敬夫君的。陆氏微不可见地甩甩头,重整了心神,领着方氏一双嫡儿女及其一庶女,缓步跟在了后头。
  而蕊娘等人此时紧紧跟在李青梧身后,前面的人走着走着,方觉步覆有些快,遂转身视其后,见蕊娘已是粉汗盈盈,两齿微露,尽显缠绵之态,李青梧忙将视线转向怀中的李眠儿,又见着一副和蕊娘极为相似的面容,只得暗叹一声,回身继续朝东院赶去。
  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影纹院”三字,李青梧信步走入,入门便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两边又有曲折羊肠小道,石子漫成的甬路亦是翠竹夹道。
  李青梧止步,对着满院景色,却生出别样情愫来,微侧了头,用余光一扫,后面的人离了还有一截路。便面向东首,看着最里面的一座小园子,隐隐透过一带黄泥筑就的矮墙,可见几株成年芭蕉已窜至屋顶齐高,落寞中不失几分盎然。
  想心中之人于这园子内一住经年,每日与这芭蕉相伴,却不知是芭蕉之幸,还是人之幸哉!抑不住一汪怜泉惜水在胸膛内左右游走,生生逼出一息长叹来。
  翠灵气喘吁吁,越过蕊娘,先领了李青梧直奔芭蕉园。待至主屋门前,闻着一缕幽香从碧纱窗内暗暗透出,李青梧腾地红了脸,始觉自己这便要入心上人的闺房,不由慢了脚步,这一慢,蕊娘和吴妈,一并烛信和施郎中,已赶了上来。
  一行人,脚步匆匆,面色怏怏,一下冲淡了李青梧脸上的那抹红晕,只身抱着李眠儿随翠灵目不斜视地揭了帘子,直入西面一间卧房。这里原是书房的,被蕊娘改做闺女的卧房,屋子不甚大。李青梧略一打量,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磊着几本书,里头摆着床榻小小一张,心道李眠儿看样子已然独住,这下无需再经蕊娘阁内,呼吸不由更顺畅了些,而烛信、施郎中也不敢多看,扶了李青梧一道将李眠儿安置于床。
  翠灵拿了一张椅子置于床侧,施郎中也不寒暄,上来便给李眠儿号起脉,后又以手抚其额,稍顷,拈髯沉吟,然后起身,对着李青梧微一拱手,回道:“回大少爷,小姐因着额头外伤,引起五脏虚热,额处伤患还好医治,不过这五脏虚热恐要调理一阵子。如好生调理着,然也是无妨的,在下这有柴胡引子方,此时春三月,须另加生姜三分,枳实五分,甘草三分共八味,分三贴,一贴以水三升,煮取二升,分温三服。在下手上只先备了三服的剂量,现可以拿去煎上,一会给小姐服下,今日后照旧如此,不宜间断,想七日内便可复元。至于额处伤口,可用府内常用的跌打损伤膏药敷上即可,在下身上亦刚好带了,可以先行用上,小姐年岁还小,该不至会留下疤。”
  李青梧闻后回之一礼,侧了头对着烛信道:“可记下了?你稍后去府里药司处按着方子再抓几副药来。”
  烛信点头称是。施郎中接着道:“那在下便先行告退!”说着对李青梧再作了一揖,头也不抬,又胡乱对着蕊娘处唱了一个歪诺,便躬身出了屋子。
  烛信送施郎中一应出了影纹院门方才转回,此时,蕊娘正福身对着李青梧行礼,晕着脸柔声致谢:“大少爷救小女之恩,蕊娘敢不为报!”
  李青梧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方才的椅子上,哑着嗓子:“都是一家人,姨……姨娘……见外了……”,这“姨娘”二字,李青梧使了好大劲方才艰涩地吐出口,待自己听了后,心下不禁大恸,上苍何其顽劣,和他开恁般玩笑。
  蕊娘见眼前男子算起来比自己还大了几岁,却还得称自己姨娘,委实羞愧不已,两片肺叶儿在胸头翕翕地跳动,似要跳将出来。
  不期翠灵端了点心,一样置了两碗,送进房来,蕊娘冲着呶了呶了嘴,示意她递一碗给椅子里的人。然后自己端了一碗送与烛信,烛信受宠若惊,推迭不已。
  翠灵见李青梧接了点心,回过身看烛信那狼狈样儿,咧嘴一笑,走至二人身边,先接下碗来,重新递与蕊娘手上,“吴妈在外正煎着药,影儿也在旁看着,小姐先垫垫腹,点心那边还有,吴妈原就做得多,待会我领了他去吃些就是了!”
  烛信点头不迭。蕊娘听了,端了碗只放在案头,回身走至李眠儿的床前,靠床沿而坐,掏出袖子里适才郎中留下的药膏,一点一点轻轻涂抹于女儿额头伤处,一脸的心疼与不忍,却也不知女儿痛否,想着便滴下泪来。
  屋内其他人一时也没有胃口,李青梧起身欲待告辞,吴妈走了进来,对着李青梧福身行礼,轻声道:“大少爷,园子外,左管事正找您,说有事回您!”
  这一下,李青梧和烛信方才想起,一会还有席亟待他们前赴,俱朝外看了看日头,相视一眼后,二人一整面色,也不再多说什么,辞了蕊娘,就一径出了里屋,到了园外,汇上李左,三人一齐迅速奔出影纹院。
  先且不提,李眠儿在蕊娘等精心照料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