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2-10-11 20:21      字数:5073
  面”的考语。既然才足以当方面之任,朝廷当然要将此人召进京去,当面察看。久而久之成了一个惯例,军机处一看督抚对两司下的是这样的考语,便知是请朝廷将两司调走,必如所请,因为封疆大吏的用人权是必须尊重的。
  宝森只是一个候补道,不适用此例,但亦有变通之方,即以人才特荐,奏请送部引见,意思是请朝廷考虑,此人可放实缺。
  那尺光绪四年年底的事。其时言路上气势很盛,除了御史、给事中这些言官以外,翰林而兼“日讲起注官”,得以专折言事者,奏议尤为朝廷所重,其中言论最犀利者四人,号称“翰林四谏”。而“四谏”中又以张佩纶的一支笔最厉害,心想宝森一无才能,只以宝洌У墓叵担褂傻胤酱罄粢匀瞬盘丶觯钊瞬黄剑蚨险虏鳌?br />
  上谕中嘉许张佩纶“所陈绝瞻顾,尚属敢言”。至于西宝祯特荐宝森,究竟有何过人之长的实绩,命了宝祯“据实具奏,毋稍回护”。原奏又说宝森并无才能,“着李鸿章查明宝森在直隶时,官声政绩究竟如何,详细具奏”。
  其时宝森已经到京,兴冲冲地真的以为了宝祯够交情帮他的忙,满心打算着引见以后,靠他老兄的关系,分发到富庶的省份,弄个实缺的道员,好好过一过官瘾。正印官的气派,跟候补道毕竟是不同的。
  哪知跟宝洌Ъ嗣妫谝痪浠熬褪牵骸澳愀娌“桑 ?br />
  “为什么?”
  “喏,你自己看去。”
  很吃力地看完了张佩纶参劾的奏折,宝森倒抽一口冷气,这时才明白,丁宝祯别有用心,复奏也必是一番敷衍的空话,未见得有用。
  “现在言路上嚣张得很,你碰了钉子,我也帮不上你的忙。别求荣反辱吧,你先告病,过些日子,我再替你想办法。”
  日子过子两年了,宝森静极思动,常常跟宝洌д常苄忠延蟹茨康哪Q1︿'经常望影而避,头痛不已。
  “ 弟兄感情到了这样子,只有一个办法,把他们隔开。”胡雪岩说,“见不着面,就吵不起来了,旁人劝解,话也比较听得进去。”
  “胡大先生,你的话是不错,不过,请问怎么个隔法?”
  “那还不容易。把那位宝二爷请到哪里去住上几个月,意气慢慢化解了,弟兄到底是弟兄,终究会和好如初的。”
  “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惜没有人请他。”
  “我请!”胡雪岩脱口而答,“如果宝二爷愿意,我把他请到上海、杭州去逛个一年半载,一切开销都是我的。”
  徐用仪心想,这一来宝洌У靡远寰唬欢ɑ崃旌┭业那椋毕卤硎驹蕹伞9庞Υ阂嗳衔馐歉霰鹂娴挠Τ瓯︿'的办法,大可行得。
  至于胡雪岩与宝森素昧平生,看似无由一通款曲,其实容易得很,有跟胡雪岩交情深厚的文温在,便是现成的一条路子。
  这天文煜宴客。本来他宦囊甚丰,起居豪奢,住处又有花木园林之胜,每逢开宴,必是丝竹杂陈,此时因逢国丧,八音遏密,同时也不便大规模宴客,以防言官纠弹,只约了少数知好,清谈小酌而已。
  主客是胡雪岩,其次便是宝森。主人引见以后,宝森颇道仰慕,胡雪岩更是刻意周旋,所以一见如故,谈得颇为投机。席间谈起上海“夷场”上的情形,胡雪岩与古应春大肆渲染,说得宝森向往不已。
  看看是时候了,古应春便即问说:“森二爷有几年没有到上海了?”
  “说起来寒碜。”宝森不好意思地:“我还没有去过呢!”
  “那可真是想不到。”古应春看看胡雪岩说:“吃花酒如果有森二爷这么有趣的人在,可就更热闹了。”
  宝森是所谓“旗下大爷”,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这两年在京,全靠寄情声色,才能排遣失意,自从慈安太后暴崩,歌台舞谢,弦索不闻,正感到寂寞无聊时,听得古应春的话,自然动心。
  “如今是国丧,也能上堂子……”宝森突然缩住口,倒象说错了话似地。
  原来上海人所说的“堂子”,北方称为“窑子”。旗人口中的“ 堂子”,是皇室祭祖的所在,拿来作为窑子的别称,未免亵读,因而觉得碍口。
  “如今国丧,也能吃花酒?”他换了个说法。
  “怎么不能?”古应春答说:“一则是天高皇帝远,再则夷场是‘化外’,不管是上海道,还是松江府,都管不到,甚至于两江总督、江苏巡抚都莫奈何。”
  “真的?”宝森有些不信。
  “我只谈一件事好了。”古应春问道:“听说森二爷票戏是人行家,有出‘张汶祥刺马’看过没有?”
  “听说过,可没有看过。”
  “那就是上海人独有的眼福、耳福,这出戏只有在上海能唱,别处是禁的。”
  禁演的原因是,这出戏全非事实。两江总督马新贻已经惨死在张位祥的白刃之下,而竟说他夺人之妻,有取死之道,死而被诬,冤及泉台,知道真相而稍有血性的人,无不气愤填膺。江南大吏曾谋设法禁演,但因势力不能及于夷场,徒呼负负。
  这一实例,说明了在京八音遏密,何以在上海可以不守国丧的规矩。宝森真是想去好好逛一逛,但有些说不出口。
  看出他的心情的胡雪岩,便即说道:“其实不说那些花花草草的花样,森二爷也该到上海去见识见识。如今大家都讲洋务,不到上海不知道洋务该怎么讲法?宝中堂是身分。地位把他绊住了,没有机会到上海,森二爷不妨代替宝中堂去看一看。”
  这为他拈出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宝森大为兴奋,“我也不为他,为我自己。”他说:“长点见识总是好的。将来到了上海,还要请胡大哥带一带我。”
  “言重了。”胡雪岩问道:“森二爷预备什么时候去?”
  “这还不能定。我得先跟本旗请假。”
  在京的旗人,不能随便出京,这个规矩在雍、乾年间,极其严格,以后慢慢地也放宽了。不过宝森因为他老兄一再告诫,诸事谨慎,所以不敢造次。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文煜开口了:“老二,我准你的假。”原来文煜就是他正白旗的都统。
  “啊,啊、对了。”宝森“啪”地一下,在自己额上打了一厂,“看我这个脑筋!竟忘了本旗的长官,就在眼前。”
  “文大人,”胡雪岩问谊:“准他多少日子的假?”
  “那要问他自己。”
  “我想,”宝森答说:“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不够,不够。一个月连走马看花都谈不到,起码要三个月。”
  “三个月就三个月。”文烃向主森说道:“这得找个理由,你就写个呈文,说赴沪就医好了。”
  宝森还在踌躇,胡雪岩抢着说道:“好了!文大人准假三个月。森二爷,这三个月归我管,你一切不必费心。我大概还有五、六天耽搁,请你料理料理,我们一起走。”
  邂逅初逢,即使一见如故,这样被邀到纸醉金迷之地,流连三月之久而不费分文,真也可说是难得的奇遇。因为如此,反而令人有难以接受之感,主森只是搓着手,矜持地微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老二,”文煜知道他的心情,忍不住开口:“你久在四川,对雪岩不熟。雪岩豪爽出了名的,只要投缘,象这么请你到南边玩上几个月,算不了什么。我看你在京里也无聊得很,不如到上海去散散心。交朋友的日子很长,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我可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宝森乘机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先跟胡大哥道谢。”
  “说这话就见外了。”胡雪岩转脸对古应春,“叫惟贤明天派人到森二爷公馆去招呼,行李不必多带,缺什么在上海预备也很方便。”
  第二天午后,汪惟贤亲自去拜访宝森,执礼甚恭,自不待言,略事寒暄,谈入正题,首先问说,“森二老爷预备带几个人?”
  宝森不好意思,略想一一想答说:“我只带一个。”
  “一个怎么够?”汪惟贤屈着手指说:“打烟的一个,打杂的一个,出门跟班的一个,至少得三个人。”
  “我就带一个打烟的。”宝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有一口嗜好,没法子。”
  “这是福寿膏。”汪惟贤将手边一个长形布袋拿了起来,脱去布套,是个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紫檀长方盒,顺手递过去说:“森二老爷倒看看,这样东西怎么样?”
  宝森接来一看,盒盖上刻着一行填彩的隶书:“吹萧引凤”。便知是一支烟枪,抽开盒盖,果不其然。虽抽了三十年的鸦片,见过许多好烟具,这一支十三节湘妃竹的烟枪,所镶的绿玉烟嘴固然名贵,但妙处却在竹管,是用橄榄核累贯到底,核中打通,外凉内热,抽起来格外过瘾。
  “好东西。”宝森爱不忍释,“总得二百两银子吧?”
  “森二老爷中意,就不必问价钱了。请留着用吧!”汪惟贤不容他谦辞,紧接着又说:“敝东交代,森二老爷不必带烟盘。太累赘,都由我们预备。”
  说到这样的话,倘再客气,就变得虚伪了。宝森拱拱手说:“胡大先生如此厚爱,实在心感不尽。不过,人,我准定只带一个,带多了也是累赘。”
  “是,是。我们那里有人,森二老爷少带也不要紧。还有,现在是国丧,穿着朴素,森二老爷不必带绸衣服,等穿孝期满,在上海现做好了。”
  他说什么,宝森应什么。等汪惟贤一走,想一想不免得意,用新得的烟枪过足了瘾,看辰光未时已过,宝洌б丫鲁耍诵耸⌒郑蛩闳ヌ敢惶刚饧靡庵隆?br />
  宝洌Ъ业拿派希豢础岸弦奔莸剑⒓淳徒粽帕耍伤俦ǖ缴戏俊?br />
  宝萎刚想关照:说我头疼,已经睡了。只见宝森已大踏步闯了进来,料想挡也挡不住,只能叹口气,挥一挥手,命门上了退了下去。
  “你那件事,过一阵子再说。”宝洌б患怂系艿拿婢拖瓤冢罢饣岫於蟮纳ナ拢蠹叶济Φ貌豢煽唬乙膊缓靡馑几思姨帷!?br />
  “哪一件?”宝森要他老兄托人情的事太多了,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件,所以如此发问。
  “你不是兜揽了一件帮人争产的官司吗?”
  “喔,那一件。”宝森答说:“如今我可没工夫管人家的事了。”
  原来宝森受人之托,有件庶出之子,向嫡出长兄要求分家的官司,要求宝洌蛩程旄登椋鲋拥淖醋硬祷亍K友钅宋淠且话福芰跷郏逡榕昊饕院螅彩钦饫嗲I嫘堂陌讣辉冈俟埽弈伪ι辉倬啦荒苁未史笱埽恳淮我氩煌睦碛衫赐涎樱钜晕啵蚨丝烫帽ι幕埃倬跫缤芬磺幔肷碜栽诹恕?br />
  “我特为来跟大哥说,我要到上海去一趟,总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喔,”宝洌实溃骸暗缴虾Hジ墒裁矗俊?br />
  “有人请我去玩两三个月。管吃管住。外带管接管送,一共是四管,自己一个子儿都不用花。”
  “好家伙。管你到上海玩两三个月,不要分文,谁那么阔啊?”
  “胡雪岩。”
  “原来你交上‘财神,了!”宝洌Я⒖坛料铝忱矗澳憧杀鸷倚砹巳思沂裁矗嫖姨砺榉场!?br />
  宝森愕然,“人家会是事托我?”他问:“会有什么事呢?”
  “谁知道,此人的花样,其大无比,这一趟是来替左季高筹划借洋债,说不定就会托你来跟我罗晾。”
  “哼!”宝森微微冷笑,“有海岳山虏在那里,哪轮得到我来跟你罗嗦。”
  宝洌ё白鞑辉羿噜嗟爻榱思缚谒蹋谖实溃骸澳隳囊惶熳撸俊?br />
  “就在这几天”
  宝菱点点头,喊一声:“来啊!”将听差宝福唤来吩咐:“到帐房里支二百银子,给二老爷送了去。”
  “谢谢大哥!”宝森请个安,又说了些闲话,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他的背影刚刚消失,宝福俏然而至,走到宝洌媲八档溃骸爸焯诶垂耍婧笕胨土艘环堇窭础!?br />
  “哪个胡大人?”
  “有手本在这里。”
  一看手本上的名字是“胡光墉”,不同得就关切了,“送的什么?”他问。
  “一个成化窑的花瓶。”
  “大的还是小的?”
  “大的。”
  大的便是两万银子。宝望心想,胡雪岩既然送了两万银子,就大可不必再在宝森身上作人情,而居然作了,并且这个人情还不轻,看起来是个很厚道的人。同时又想到宝森一走,耳根清净,便对胡雪岩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