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73
  “你不知道么?”他笑了笑,却死活不肯作答。只是说,“不知道也罢,否则你会更失望的。不管你这次要做什么,事先打算退路的好。”
  献策
  见到白清远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了,等待的时候,竟在伏桌上晕晕沉沉睡了过去。依稀做了很多个梦,依稀记得许久之前的某个阳光明媚下午,也是同样的伏在课桌上睡着,然后被某人不留情面地踢醒。那时可以什么都不去想,肆意挥霍着自己的年轻。居然会梦到他,以为早已经遗忘了,在这个陌生得似乎永远无法融入的世界。
  爱上一个人,也许不只一辈子的时间。比天涯海角更遥远的距离,比一生一世更久的时间,记忆一点没有褪色,却变成了一种隐秘的痛,绵绵密密,无处可逃。
  醒来的时候眼角湿润心中刺痛,有些事情,早早就深刻在了灵魂里。刻意地去忽略,也许没有任何价值。但是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努力着。面对任何一个人,取暖也好受伤也好,明知道被利用还想要去证明什么。如果可以做到心甘情愿,至少能说明自己的感情并没有残缺到无法拼凑的程度。可是现在,我发现一切只是徒劳。死心塌地也许也是种幸福,可惜,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对上他的眼神时,自己的目光还是混乱的。
  “大胆!”一旁内侍低声喝道。等待国主召见的时候径自睡了过去,本该是大不敬的罪名。
  白清远示意他退下,再看我时,微笑之余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才发觉,这个眼神与他的父亲是多么相似。
  “参见国主。”我起身跪了下去。低头,挡住潮湿尚未散去的眼睛。
  他只走到我跟前,没有任何回答,却一把扯住我的肩膀,稍用力便带进他的怀里。
  “国主?”我的声音冷冷的,只用温度,已足以推开这个人。纵使他千算万算,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只怕自己都没有想到吧。
  他愣了一下,疑惑甚至有些恼怒地看着我。
  “微臣这次回来,是有正事相告。”我推后一步,低眉敛目,恭顺地说。
  他立时还回了镇定自若,淡淡道,“说吧。”
  “早上在街上,听到范城将军的消息。”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怎么?”他冷笑一声,“他在军中怎么对你的,莫非还记着仇?”
  “原来国主都知道的。”我低声叹息。
  “自作主张,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他忽然又握住我的手腕,这一次硬生生摔倒在旁边桌上,我依旧低头不看他。
  “这是要你记得,以后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样。”他掰着我的下颌,大力扭转到可以对视的位置,不带丝毫怜惜。
  我尽力保持微笑,“微臣谨记在心。”
  他看着我,却叹了口气。
  我心底似乎被触动了一下,继而飞快地消逝不见,原因再也捕捉不到。
  “那么你以后老老实实在后宫待着,改天再给挂个内侍的头衔就是了。”他没有放开我,径自说道,“你是聪明人,知道这官职品衔,也不过都是虚名罢了。”
  我犹豫片刻,道,“那国主觉得什么不是虚名?”
  “你想要什么?”他凑近一步,神色中有纵容也有不屑。
  我笑了笑,“不是我,而是国主。这样说,不是虚名的军权,国主手里掌握了多少呢?”
  “你……”他目光中带着诧异,瞬间冷了下去。
  果然,王位才是第一的。
  我暗自笑了笑,低声道,“十三王爷手中的兵权,现在不好收也不能收,毕竟这么多年的统帅不是白做的,即便收回来那些将士也难保没有谋逆之心。所以,只能从范城下手。”
  “范城都反了,你还指着他交兵权?”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明显凝重了许多,并无半分以往狎玩的态度。作为王者,谋略与胸怀缺一不可。不可否认,这个人似乎天生是适合这个位置的。
  我静静地说,“十三王爷手中是禁军,直接听从他指挥,所以不好调动。但是范城带兵一直是戍守边关,对于他手下的将士,朝廷的影响力要大许多。而且微臣随行数日,以为其军中防卫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你有什么计策?”他倏然凝视着我,这一刻,才真正有些恳切在里面。
  我冲他笑笑,“反间计。”
  “反间计?”他沉吟片刻,只说道,“你打算如何?”
  看来还是不怎么信任我,我继续笑着,驽定地说道,“季大人既然能瞒着范城将我送回来,至少对范城不算十分的忠诚。而现在跟随外敌反贼,定然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能将其解开,不愁他不会归顺于朝廷。再说服十三王爷出兵相助,到时候里应外合,局势便可在掌控之中。”
  白清远思索片刻,抬头道,“听你说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就算能劝动季然,只怕十三不肯出兵。能等到这样的机会,换作谁都会选择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点国主不必担心,”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十三王爷是怎样的人,国主应该更清楚。我们只需只需以退为进,若京城不堪一击,他总不会坐等着亡国的。而国主又能保存实力,岂不一举两得?”
  他一怔,“你的意思,是说致死地于后生?”
  我点头,“风险虽大了些,效益却是最高的。十三王爷就是算准了国主在意这京城多一些,所以才按兵不动。只需虚晃一招,令他以为我们已力不从心,他总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卑鄙了些,却是最简洁的办法。”
  他低头略作考虑,转而言道,“你怎知道我有暗下培植的势力?”
  我笑道,“微臣怎么说也算当年七王府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遇到一些顺带推测一些。但是国主请放心,微臣一向不是多舌的人。”
  他一笑置之,又道,“就算如此,去了范城的威胁,独孤秋也是不容小觑的。况且,他手中还有萧国数十万大军。”
  我沉稳地回答,“独孤秋野心勃勃,名为接世子回国,其实想作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况且萧国国内还有一位君主,这一切,其实都可以作为能够利用的砝码。”这些话其实很隐晦,但是看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神,知道是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独孤秋如果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了,我们可以帮他将局势搅乱。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突然问道。
  我微笑,“只不过一个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小人物,国主无须在意。”
  “那么,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糊弄过去,基本上是没可能的事情。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要真正得到他的信任,就必须给他看到自己的弱点。
  于是我选择了一个并没有多少说服力,听起来却也找不出漏洞的理由。
  “与范城的过节,国主早已知道就不用再讲了。但是独孤秋对微臣并无亏待,落在他手里至少性命无忧。此时想助国主一臂之力,其实只希望事成之后,国主能够回答一个微臣问题。”
  “什么?”他诧异道。
  “国主心里那人,究竟是谁?”
  游说
  他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怎么?国主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吗?”我轻笑道,真是难得,和这个人的交锋能占到优势。
  “你……”他上上下下地审视着我,终于说,“好。”
  很好。y
  我赞许地看向他,还真是能隐忍的人。近似无礼的这个要求,一般人听来都会有些恼怒的吧,他却没有表露出半分,显然已经认同了我的话。但是我和他心知肚明,我对他,已远不如当初云落尘那份执念。
  在他看来,我是为自己的死心找最后一个借口,纵然有不快也碍于形势不好发作。人永远是有劣根性的,自己不要,却也不愿放对方自由。若平白陪上一辈子的时间,还真是不值。可是曾几何时,我竟开始用价值来衡量感情了。说到底,人心其实是最好利用的东西。
  拿到手谕,我辞别了白清远,转身向下一个目的地走去。没有回首,却能感觉到他定定凝视的目光。仍然记得清楚,他说,会等我回来。
  而这一刻,我又一次背对着他离去。
  自嘲般笑笑,你等的,原本不是我。
  入夜。
  远远看到沈缘的宅院,正是开始营业的时候。临街的店面是酒楼,后院连着客房,街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还真是生意兴隆呢。
  我踏进门,一位青衫少年突然扑了上来。来不及防备,于是被他抱个满怀。
  借景调笑两句,“你这里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热情,只可惜我没银子赏你。”
  “你怎么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少年花着一张脸抬起头,不正是若紫。
  我扯开衣袖替他抹了抹脸,并无半点干净的趋势,于是只好作罢。整整一天腹中空无一物,这时候已经饿到头晕眼花了,借力靠在他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笑非?”这孩子真是细心,一瞬间的眩晕也能发现,径自担忧地看着我。
  此刻想的倒不是觅食,其实更希望倒头便睡睡他个天昏地暗,但是不行。我笑了笑,“你家沈大老板在哪里?”
  “他……”若紫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这样的时刻,还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状况呢?
  果然,下一刻看到的,不仅沈缘。站在他身边风华绝代的那一位,却是许久不见的萧夜阑。
  “笑非?”萧夜阑轻声问道。
  “我是林笑非,也是云落尘。”我回答。
  沈缘走上前来,“你怎么搞成这样?”
  这样?怎样?很憔悴吗?我没照过镜子,但是可以想象刚从里面放出来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看的表情。况且在外奔波一天,还都是一句话说错就要命的脑力劳动,半粒米都没有沾过……
  “你们认识?”萧夜阑有些惊讶地问。
  “那会落魄的时候,幸得沈老板收留。”我淡淡解释道。
  沈缘侧过身,对他笑了笑。
  一贯清浅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像是……自家人。
  我不禁有些疑惑,能这般温存的笑着,怎会怀有不同的心机?但是照苏倚楼的性子,不管是伤害还是利用都可以明目张胆地和对方讲,那样嚣张的人没有理由故意让我误会什么。到底应该相信谁呢?看着若紫一双不甚清澈却依旧一见到底的眼睛,暗自叹息,或许只该相信自己吧。
  “怎么了?”沈缘回过头来,“又开始走神了?”
  我合上眼缓了许久,眼前的黑幕才渐渐散去,重新把焦点落在他身上。
  “我从宫里出来,出关的文牒只拿到一半。”简要概述,然后提出条件,“但是他要先得到季然的效忠,你有没有办法?”
  未待沈缘回答,身旁若紫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这当真是猜中了结果却没有猜中过程,能让若紫震惊至此的,只不过一件事情。如此以来脉络便清楚了许多,季然出身世家声名显赫,若紫不愿耽搁他的前程选择自行消失,结果被沈缘收于旗下。而送上门来的棋子,岂有不用的道理?如同我一般。不由苦笑,再看若紫,那双眼中已蒙上一片忧虑。
  “沈老板?”他喏喏地说着,看向沈缘。
  沈缘沉吟片刻,道,“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也知你用心良苦,所以从未打扰过你的生活。”
  若紫红了眼眶,“我……”
  “本以为你总有一天要走的,我也很乐于见到。但是现在时局动荡,不得已将你牵扯进来,还希望你能谅解。”沈缘说得直白,事已至此,容不得拒绝。
  若紫却霍然看向他,目光中闪烁着决绝。“沈老板,这几年承蒙照顾,自当万死不辞的。但是若紫不愿成为他的桎梏,倘若非要如此,只有以死相谢。”
  这傻孩子,那人明知道你过着怎样的日子,却能冷眼旁观置之不理。除去无能为力之外,多少还是有私心的吧,怎值得你如此?只不过这些事情,原本也没有值不值得。
  一直不语的萧夜阑此刻却轻笑起来,“你倒是先问问自己,是愿意见他,还是不愿?”
  若紫立时顿住,毕竟是个孩子,这般温和中带着犀利的言辞又怎么应付得来?
  我冷然道,“沈老板的意思呢?”
  “见见也是好的,”沈缘缓声回答,“范城这次的举动本就早有预谋,季然作为重臣之后,如果没有参与其中,范城又怎会留着他?逼太紧了,只怕弄巧成拙。”
  “你是说……”
  “胁迫别人之类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沈缘笑了笑,转而对若紫说道,“看在这几年的份上,你能不能替我们劝劝他?”
  若紫看着他,虽然有些为难,眼神却软了下来。
  果然是只狐狸,我只觉得气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径自走了出去。夜风扑面而来,寒气逼人。我不禁收紧了衣领。
  “放心,会保证他的安全的。”萧夜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其实你也知道,打不起来是最好的结果对不对?不然范城,白清流,独孤秋,甚至两国王室,混战一团或者各自相持,受苦的却是天下万民。”
  我明白这道理,所以才无言以对。抬头斜眼瞟他一下,起因还不是你?
  他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只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被送来做质子?”
  听说是内乱……
  “听过那寒暖玉的传说?”他轻声问着,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