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南方网      更新:2022-10-03 20:15      字数:4719
  王曾有是说否乎?世教衰微,人心昏醉,不知此等见识何处来?所谓淫朋比德,相为庇护,以藏其短,而道与法两病矣。天下如何不敝且乱也?
  印书先要个印板真,为陶先要个模子好。以邪官举邪官,以俗士取俗士,国欲治,得乎?
  不伤财,不害民,只是不为虐耳。苟设官而惟虐之虑也,不设官其谁虐之?正为家给人足,风移俗易,兴利除害,转危就安耳。设廉静寡欲,分毫无损于民,而万事废弛,分毫无益于民也,逃不得尸位素餐四字。
  天地所以信万物,圣人所以安天下,只是一个常字。常也者,帝王所以定民志者也。常一定,则乐者以乐为常,不知德;苦者以苦为常,不知怨。若谓当然,有趋避而无恩仇,非有大奸臣凶,不敢辄生厌足之望,忿恨之心,何则?狃于常故也。
  故常不至大坏极敝,只宜调适,不可轻变,一变则人人生觊觎。
  心,一觊觎则大家引领垂涎,生怨起纷,数年不能定。是以圣人只是慎常,不敢轻变;必不得已,默变,不敢明变;公变,不敢私变;分变,不敢圂变。
  纪纲法度,整齐严密,政教号令,委曲周详,原是实践躬行,期于有实用,得实力。今也自贪暴者好法,昏惰者废法,延及今日万事虚文,甚者迷制作之本意而不知,遂欲并其文而去之。只今文如学校,武如教场,书声军容,非不可观可听,将这二途作养人用出来,令人哀伤愤懑欲死。推之万事,莫不
  皆然。安用缙绅簪婴塞破世间哉?
  安内攘外之略,须责之将吏。将吏不得其人,军民且不得其所,安问夷狄?是将吏也,养之不善则责之文武二学校,用之不善则责吏兵两尚书。或曰:“养有术乎?”曰:“何患于无术?
  儒学之大坏极矣,不十年不足以望成材。武学之不行久矣,不十年不足以求名。将至于遴选于未用之先,条责于方用之际,综核于既用之后,黜陟于效不效之时,尽有良法可旋至,而立有验者。
  而今举世有一大迷,自秦、汉以来,无人悟得。官高权重,原是投大遗艰。譬如百钧重担,须寻乌获来担;连云大厦,须用大木为柱。乃朝廷求贤才,借之名器以任重,非朝廷市私思,假之权势以荣人也。今也崇阶重地,用者以为荣,人重以予其所爱,而固以吝于所疏,不论其贤不贤。其用者以为荣,己未得则眼穿涎流以干人,既得则捐身楼骨以感德,不计其胜不胜。
  旁观者不论其官之称不称,人之宜不宜,而以资浅议骤迁,以格卑议冒进,皆视官为富贵之物,而不知富贵之也,欲以何用?果朝廷为天下求人耶?抑君相为士人择官耶?此三人者,皆可怜也。叔季之世生人,其识见固如此可笑也!
  汉始兴郡守某者,御州兵,常操之内免操二月,继之者罢操,又继之者常给之外冬加酒银人五钱,又继之者加肉银人五钱,又继之者加花布银人一两。仓库不足,括税给之,犹不足,履亩加赋给之。兵不见德也,而民怨又继之者,曰:“加吾不能,而损吾不敢。”竞无加。兵相与鼓噪曰:“郡长无恩。”率怨民以叛,肆行攻掠。元帝命刺史按之,报曰:“郡守不职,不能抚镇军民,而致之叛。”竟弃市。嗟夫!当弃市者谁耶?识治体者为之伤心矣。
  人情不论是非利害,莫不乐便已者,恶不便己者。居官立政,无论殃民,即教养谆谆,禁令惓惓,何尝不欲其相养相安、免祸远罪哉?然政一行,而未有不怨者。故圣人先之以躬行,浸之以口语,示之以好恶,激之以赏罚,日积月累,耐意精心,但尽熏陶之功,不计俄顷之效,然后民知善之当为,恶之可耻,默化潜移,而服从乎圣人。今以无本之令,责久散之民,求旦夕之效,逞不从之怒,忿疾于顽,而望敏德之治,即我且亦愚不肖者,而何怪乎蚩蚩之氓哉?
  嘉靖间,南京军以放粮过期,减短常例,杀户部侍郎,散银数十万,以安抚之。万历间,杭州军以减月粮,又给以不通行之钱,欲杀巡抚不果,既而军骄,散银万馀乃定。后严火夫夜巡之禁,宽免士夫而绳督市民,既而民变,杀数十人乃定。
  郧阳巡抚以风水之故,欲毁参将公署为学宫,激军士变,致殴兵备副使几死,巡抚被其把持,奏疏上,必露章明示之乃得行。
  陕西兵以冬操太早,行法太严,再三请宽,不从,谋杀抚按总兵不成。论者曰:“兵骄卒悍如此,奈何?”余曰:“不然,工不信度而乱常规,恩不下究而犯众怒,罪不在军也。上人者,体其必至之情,宽其不能之罪,省其烦苛之法,养以忠义之教,明约束,信号令,我不负彼而彼奸,吾令即杀之,彼有愧惧而已。
  鸟兽来必无知觉,而谓三军之士无良心可乎?乱法坏政,以激军士之暴,以损国家之威,以动天下之心,以开无穷之衅,当事者之罪,不容诛矣。裴度所谓韩洪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故耳。
  处置得宜四字,此统大众之要法也。
  霸者,豪强威武之名,非奸盗诈伪之类。小人之情,有力便挟力,不用伪,力不足而济以谋,便用伪。若力量自足以压服天下,震慑诸侯,直恁做将去,不怕他不从,便靠不到智术上,如何肯伪?王霸以诚伪分,自宋儒始。其实误在五伯假之以力、假仁二“假”字上,不知这假字只是借字。二帝三王以天德为本,便自能行仁,夫焉有所倚?霸者要做好事,原没本领,便少不得借势力以行之,不然,令不行、禁不止矣,乃是借威力以行仁义。故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以其非身有之,故曰假借耳。人之服之也,非为他智能愚人,没奈他威力何,只得服他。服人者,以强;服于人者,以伪。管、商都是霸佐,看他作用都是威力制缚人,非略人,略卖人者。故夫子只说他器小,孟子只说他功烈,如彼其卑。而今定公孙鞅罪,只说他惨刻,更不说他奸诈。如今官府教民迁善远罪,只靠那刑威,全是霸道,他有甚诈伪?看来王霸考语,自有见成公案。曰以德以力所行底,门面都是一般仁义,如五禁之盟,二帝三王难道说他不是?难道反其所为?他只是以力行之耳。德力二字最确,诚伪二字未稳,何也?王霸是个粗分别,不消说到诚伪上。
  若到细分别处,二帝三王便有诚伪之分,何况霸者?
  骤制则小者未必贴服,以渐则天下豪杰皆就我羁欤印C髦圃蛴拚咭嗌担圃蛱煜挛拗乔山匀胛曳段б印4嗽σ牡掖∪酥⑷ǎ佑弥蛭踔∪擞弥蛭乔桑崾俏从心芗谜咭病;蛟唬骸昂尾灰灾脸闲兄俊痹唬骸按撕纬⒉恢脸希?br />
  但不浅露轻率耳。孔子曰:“机事不密则害成。‘此之谓与?”
  迂儒识见,看得二帝三王事功,只似阳春雨露,妪煦可人,再无一些冷落严肃之气。便是慈母,也有诃骂小儿时,不知天地只恁阳春,成甚世界?故雷霆霜雪不备,不足以成天;威怒刑罚不用,不足以成治。只五臣耳,还要一个臯陶。而二十有二人,犹有四凶之诛。今只把天德王道看得恁秀雅温柔,岂知杀之而不怨,便是存神过化处。目下作用,须是汗吐下后,服四君子四物百十剂,才是治体。
  三公示无私也,三孤示无党也,九卿示无隐也。事无私曲,心无闭藏,何隐之有?呜呼!顾名思义,官职亦少称矣。
  要天下太平,满朝只消三个人,一省只消两个人。
  贤者只是一味,圣人备五味。一味之人,其性执,其见偏,自有用其一味处,但当因才器使耳。
  天之气运有常,人依之以事作,而百务成;因之以长养,而百病少。上之政体有常,则下之志趋定,而渐可责成。人之耳目一,而因以寡过。
  君子见狱囚而加礼焉。今以后皆君子人也,可无敬与?噫!
  刑法之设,明王之所以爱小人,而示之以君子之路也。然则囹圄者,小人之学校与?
  小人只怕他有才,有才以济之,流害无穷。君子只怕他无才,无才以行之,斯世何补?
  事有便于官吏之私者,百世常行,天下通行,或日盛月新,至弥漫而不可救。若不便于己私,虽天下国家以为极,便屡加申饬,每不能行,即暂行亦不能久。负国负民,吾党之罪大矣。
  恩威当使有馀,不可穷也。天子之恩威,止于爵三公、夷九族。恩威尽,而人思以胜之矣。故明君养恩不尽,常使人有馀荣;养威不尽,常使人有馀惧。此久安长治之道也。
  封建自五帝已然,三王明知不便势与情,不得不用耳。夏继虞,而诸侯无罪,安得废之?汤放桀,费征伐者十一国,馀皆服从,安得而废之?武伐纣,不期而会者八百,其不会者,或远或不闻,亦在三分有二之数,安得而废之?使六国尊秦为帝,秦亦不废六国。缘他不肯服,势必毕六王而后已。武王兴灭继绝,孔子之继绝举废,亦自其先世曾有功德,及灭之,不以其罪言之耳。非谓六师所移及九族无血食者,必求复其国也。故封建不必是,郡县不必非。郡县者,无定之封建;封建者,有定之郡县也。
  刑礼非二物也,皆令人迁善而去恶也。故远于礼,则近于刑。
  上德默成示意而已。其次示观动其自然。其次示声色。其次示是非,使知当然。其次示毁誉,使不得不然。其次示祸福。
  其次示赏罚。其次示生杀,使不敢不然。盖至于示生杀,而御世之术穷矣。叔季之世,自生杀之外无示也。悲夫!
  权之所在,利之所归也。圣人以权行道,小人以权济私。
  在上者慎以权与人。
  太平之时,文武将吏习于懒散,拾前人之唾馀,高谈阔论,尽似真才。乃稍稍艰,大事到手,仓皇迷闷,无一干济之术,可叹可恨!士君子平日事事讲求,在在体验,临时只办得三五分,若全然不理会,只似纸舟尘饭耳。
  圣人之杀,所以止杀也。故果于杀,而不为姑息。故杀者一二,而所全活者千万。后世之不杀,所以滋杀也。不忍于杀一二,以养天下之奸,故生其可杀,而生者多陷于杀。呜呼!后世民多犯死,则为人上者妇人之仁为之也。世欲治得乎?
  天下事,不是一人做底,故舜五臣,周十乱,其馀所用皆小德小贤,方能兴化致治。天下事,不是一时做底,故尧、舜相继百五十年,然后黎民于变。文、武、周公相继百年,然后教化大行。今无一人谈治道,而孤掌欲鸣。一人倡之,众人从而诋訾之;一时作之,后人从而倾记之。呜呼!世道终不三代耶?振教铎以化,吾侪得数人焉,相引而在事权,庶几或可望乎?
  两精两备,两勇两智,两愚两意,则多寡强弱在所必较。
  以精乘杂,以备乘疏,以勇乘怯,以智乘愚,以有馀乘不足,以有意乘不意,以决乘二三,以合德乘离心,以锐乘疲,以慎乘怠,则多寡强弱非所论矣。故战之胜负无他,得其所乘与为人所乘,其得失不啻百也。实精也,而示之以杂;实备也,而示之以疏;实勇也,而示之以怯;实智也,而示之以愚;实有馀也,而示之以不足;实有意也,而示之以不意;实有决也,而示之以二三;实合德也,而示之以离心;实锐也,而示之以疲;实慎也,而示之以怠,则多寡强弱亦非所论矣。故乘之可否无他,知其所示,知其无所示,其得失亦不啻百也。故不藏其所示,凶也。误中于所示,凶也。此将家之所务审也。
  守令于民,先有知疼知热,如儿如女一副真心肠,甚么爱养曲成事业做不出。只是生来没此念头,便与说绽唇舌,浑如醉梦。
  兵士二党,。近世之隐忧也。士党易散,兵党难驯,看来亦有法处。我欲三月而令可杀,杀之可令心服而无怨,何者?罪不在下故也。
  或问:“宰相之道?”曰:“无私有识”。“冢宰之道?”曰:“知人善任使。”
  当事者,须有贤圣心肠,英雄才识。其谋国忧民也,出于恻怛至诚;其图事揆策也,必极详慎精密、踌蹰及于九有,计算至于千年,其所施设,安得不事善功成、宜民利国?今也怀贪功喜事之念,为孟浪苟且之图,工粉饰弥缝之计,以遂其要荣取贵之奸,为万姓造殃不计也,为百年开衅不计也,为四海耗蠹不计也,计吾利否耳。呜呼!可胜叹哉!
  为人上者,最怕器局小,见识俗。吏胥舆皂尽能笑人,不可不慎也。
  为政者,立科条,发号令,宁宽些儿,只要真实行,永久行。若法极精密,而督责不严,综核不至,总归虚弥,反增烦扰。此为政者之大戒也。
  民情不可使不便,不可使甚使。不便则壅阏而不通,甚者令之不行,必溃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