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77
  你说得如此明白,你怎么偏又往这浑水里搅?。”
  阿金不语。锡白道,“徐先生,我瞧你倒是真心挂着月银,既如此,帮着我们早将事情了了,我们就好早些回去了。”徐金地呸了一声,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帮你?”锡白笑道,“我说错了,不是帮我,是帮月银。”说着在月银背后按了一把,月银说道,“赵先生买的那批军火,现在是扣司令部吧?”阿金惊道,“你们疯了么?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月银正色道,“阿金,那地方你知道在哪儿,你也进得去,是不是?”阿金冷笑道,“月银,我不肯害你,那是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但你让我帮你做这件事,那是不可能了。且不说我现在给日本人做事,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盗军火的勾当。”谭锡白说,“小徐先生,容我多嘴问一句,日本人许了你的承诺当真就会兑现吗?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我也还见得多了。”又说,“徐先生帮我们,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说了是交易,自由你的好处,若小徐先生真有在帮派中大展拳脚的心思,投靠日本人倒不如跟着我了。在下的贱名,小徐先生想必是听过的。如今不管黑白两道,军政要人,都要给兰帮三分面子,那是惟我独尊的气派,可你在日本人手中养大的帮会,始终要认日本人做老子,这就已经是差了一层了。与其费尽千辛万苦立一个傀儡帮派,何不直接将兰帮接管过来?小徐先生是聪明人,利害关系,不妨想想。”这几句话大出阿金所料,踌躇半晌儿,问道,“你当真?难道你放着现成的帮主不做,肯让给我?即便你肯,我从未在帮中打过天下,谁又肯服我?”谭锡白笑道,“事情就有如此巧的,这个帮主,我是做不成了。”当下将月银和陆孝章的一节三言两语带过,说道,“那三个堂主皆不是成大器的料子,老帮主也有心在帮外选取才能,像小徐先生这样年轻有为的,正是想老帮主所求之人。只要我从中牵线搭桥,事情便有七分希望。”听了这话,阿金只是眼前一亮,但随即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诓我?你说日本人不可信,你就可信了么?”锡白道,“你倒是聪明人,信不过我,但月银你信得过吧?今日的话她是见证,我言出必行,只要你帮我将这批军火夺了回来,回到上海,我力挺你做兰帮帮主。”
  话已至此,徐金地已是颇为动心,锡白的话句句在点——不错,原本和日本人打交道,他心中也有三分疑虑,知道那些人不可尽信,况且从如今来看,日本人对他也不过当作棋子,眼下若能得谭锡白支持,又有了月银作见证,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了。谭锡白见他不语,知道已经动了心思,又说,“徐先生,如何将那批军火弄出来,我已经有了主意,您点一个头,今天夜里成事,明天我们就回了上海,你的身份也不会暴露,怎样?”阿金听了这话,不禁惊讶,“今天?”谭锡白看了看手表,说道,“再过一个小时,旅顺市中将有十二个据点一起起事,这么大动静,司令部中的守军,起码要到出来七成,余下三成,我手中还有三百多人,武器配备齐全,咱们出其不意,想来足以对付了。到时候只烦请你带一队人,我给你掩护,你们单去库中将军火运出,那就成了。”月银听了这话,心惊道,“这几天也不见谭锡白出去,怎么这么短时间,就联系了十二个据点,凑了三百多人?”徐金地心中则盘算,若然如此,那倒是十拿九稳,司令部的地形他熟悉,到时候即便遇到不测,劫持军火不成,逃走总是来得及了。心中又觉得兰帮两个字不住向他挥手,心下一横,说,“好,我和谭先生做这笔买卖。但请谭先生一定遵守诺言。”锡白道,“那是自然。”当下两人击掌为誓。谭锡白便将晚上的如何部署悉数讲给他听,徐金地边听边告诉他司令部中军备布局如何,谭锡白听了,再一一做些调整。
  徐金地走后,月银说,“挑的这样明白,你不怕他反而告密么?”谭锡白道,“怎么,我信了他,你却不信了?”月银摇摇头,说道,“我信他是信我们的情分,你给他的却是好处。既是为利,倘若有人给他更大的好处,岂不是还会倒戈?”又问道“回去了,你真把兰帮的帮主给他做么?”谭锡白笑说,“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徐金地这样随风倒的,我可信不过把兰帮交给他。”月银道,“那你又答应?”锡白说,“说了你是见证,徐金地心里有气只好找你,可是对着你多半又撒不出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月银道,“如果回头他找你麻烦呢?这件事握着,终究是个把柄。”谭锡白听了,方从桌下掏出个小录音机来,说道,“可惜他说过什么,我也有把柄。日本人若知道今日的事是他从中牵线搭桥,你想他能不能活?所以只有大家都沉默着,才能相安无事。”
  月银听了,暗暗心惊,直到今日,方见识了什么叫江湖险恶。与谭锡白隔空打了几个月交道,加上见面这十几天,头一次发觉这人原来有如此城府。若然这些日子他亦是这样算计自己,那些小伎俩断然是不能伤了他的。说什么清修,什么未婚妻,面子上瞧着是许多个迫不得已,但他想防备,想解决,又何尝不能呢?
  锡白看她失神,问道,“你怎么了?”月银摇摇头,说道,“你那三百个人,是从哪儿来的?”谭锡白笑道,“这个也是天机了。”看着月银,忽然伸手抱了她道,“今晚上咱们要一起出去了,怕不怕?”月银尚不习惯如此,但听他说这个话,也不挣脱了,只说,“怕什么,迟早要来的,再者,我信你。”锡白说,“好,再过半个小时,你和四眼就在这里起事,详细的事,我都交待四眼知道了,你和他不要分开。”月银说,“那你呢?”谭锡白道,“司令部那边,总要有一个主帅罢。”月银惊道,“你亲自去?”锡白道,“你们这里完事,去马车桥下的码头等着,明天一早有去天津的船,票已交给四眼了。”月银趴在他怀中点点头,过一会儿,昂起头来说,“你不会不来吧?”锡白道,“你放心,不会。”月银摇摇头道,“你自己也说了,说话不算的。”谭锡白笑道,“放心,我答应你的,这一次是真。”说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月银未料到他如此大胆,要躲时,也来不及了。只后退一步,脸涨的通红。锡白看她不好意思,也不再揶揄,穿上外衣,便要出门,月银此刻方上前一步,说,“你等等,”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来,给他戴在脖子上说,“我妈小时候给我的,保平安,你戴好了。”谭锡白素来不信这些,说道,“我看也不怎么好用,你这一路又是绑架又是进监狱的,末了还莫名其妙跟我来了旅顺,”月银笑说,“你没见我后来又转危为安了?”谭锡白道,“那是因为我救了你。”月银说,“别犟嘴,叫你戴着你就戴着。”谭锡白既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见月银说的坚决,也就将那一块玉戴上了,上头兀自带着月银的体温,暖烘烘的。
  谭锡白离开后,四眼和月银在楼下马房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取了出来,月银一看,竟是大大小小,好些鞭炮。月银说,“就这些东西了?”四眼说,“还有的我提早放在四周了,到时候点火就行,”月银听了,心里只往下沉,说道,“谭先生那三百人从哪儿找的?”四眼挠头说,“什么三百人?”月银心中已猜着了九分,只不敢信谭锡白如此大胆,说道,“谭锡白说找了三百人一起去攻司令部,果真没有么?”四眼愣道,“先生说过这话?”月银听了,心中大是气恼,刚才说了不骗人,原来仍旧存了一句弥天大谎在前头,什么三百人,什么好武器,原来是拿来哄阿金和骗自己的,说来说去,他能用的,倒底不过是那七八个人,也全交给阿金了,他身边倒是一个人没有。想他就这样孤身闯了过去,那许多枪林弹雨,还能活着出来吗?想到这一节,不觉心下大是不安。四眼不知她这些心思,只听钟楼响了九下,说,“小姐,时间到了,咱么动手吧。”眼下既拦阻不及,只和四眼一人两只火把,将鞭炮悉数点燃。引信一路着过去,待得片刻,周围炮竹声音已响成一团。
  等到两人花了十几分钟,将这些鞭炮都点燃时,余下据点业已按着谭锡白部署的完成了。此刻整个旅顺炮竹连天,已经热闹的胜过了过年。附近的百姓都给鞭炮声炸起来,正不明白怎么回事,四眼和月银已经在街上跑起来,只听四眼一边跑一边喊,“日本人放火屠城啦,快跑啊,只有司令部安全,大家快到司令部去躲大火啊,日本人早都撤到司令部去啦,他们要烧死这里所有中国人啊。”如此莫名其妙的时刻,谣言飞散,跑得几步,听见这样的话已经沿着人口传开了。众人不明所以的,但见周围火光响成一团,加上数年来在旅顺一直受日本人欺凌,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都向司令部的方向涌去。人潮似浪潮一般,由着十二个据点奔涌着,旅顺城很快沸腾起来。
  四眼身处这浪潮之中,心中亦有十分激动,和月银一直跑到马车桥下才停,不多久,小方带着赵碧茹也来了。四个人想见,只觉得胸中热血上涌,都是哈哈大笑。月银心想,原来谭锡白竟是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这下子不说三百人,就是三万人,那也绰绰有余了。
  但几个人高兴不多久,突然听见城中传来机枪射击的声音。小方说,“不会吧,他们真的屠城了?”四眼道,“不会,先生计划了,特地也找了几个会日本话的人,将日本人也撺掇起来了,中国人和日本人混在一起,难道他们连自己的同胞也杀?”但耳边机关枪的声音断断续续,始终不觉。城中的喧闹亦是直到第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色的时候,才渐渐止了。
  谭锡白和徐金地,却直到此刻还没回来。四眼看一看表说,“要是再过半个小时先生还不来,就请赵先生先上船,谭先生说您做这船到了天津,有人接应,到时候请您再经陆路回黑龙江去。”赵碧茹说,“谭先生不见平安,我不走。”四眼道,“赵先生,先生说了,您身后有一支队伍,干系重大,那些弟兄,您不能不顾。再者,先生费这些力气,到底也为了您,您不走,我们便白忙活一场了。”月银听谭锡白安排如此妥帖,心下已有些不详的预感,唯恐赵碧茹歉仄,当着她面,只劝说道,“就是的,费了这么多心血,您不走,可不值得了。”赵碧茹道,“那月银呢?你们俩呢?”四眼道,“我们俩是先生的随从,先生在哪儿,我们在哪儿。至于蒋小姐,先生说小姐一定撵不走的,让我们就不用撵了。”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了,半个钟头之后,船已在最后一遍催客,谭锡白仍旧没来。四眼见赵碧茹仍是驻足张望,和着小方月银三个再四请求,赵碧茹心里暗暗叹一声,终于才肯上船。临行前,单拉了蒋月银说,“月银,谭先生我见不着了,托你和他说几句话,这个大恩,赵碧茹永生不忘,咱们往后都是过命的朋友,一个谢字我就省下了。”月银道,“赵先生不必客气,您做的既是救国救民之事,我们帮忙,也在本分之中。”碧茹道,“还有一句话是给你的,谭先生是值得交付终身之人,别错过了。”月银听了,点头答应说,“历经这么多事儿,我也明白了。谭锡白只要能平安回来,我便是即刻嫁了他都好。”
  赵碧茹抱了抱她,又对四眼小方两人道了谢,这才上船。
  目送客船开远,余下三人仍在桥下等着,但天一点点大亮了,谭锡白仍旧没有回来。月银踱了几步,说道,“不成,咱们回去找找吧。”小方四眼拦道,“蒋小姐,还是再等等,咱们进了城,那也是没头苍蝇乱撞,去哪儿找呢?先生做事向来有分寸的,他说让咱们等,咱们就再等等。”月银心知这两人说得也不错,可是昨天夜里的机关枪声势中在脑袋里挥之不去,眼前渐渐清晰了,竟是谭锡白和人群一起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这样再坐一会儿,说,“四眼,你家先生还说了什么话?要是等不到,怎么办呢?”四眼和小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月银急道,“果真有交代?”小方道,“小姐,话虽是如此说的,但我们也不敢。先生临行前交代,早上八点还等不到他,我们就是把小姐砸晕了,也得送回上海去。”月银瞧一瞧这光景,不过四五分钟就到了八点,说,“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小方道,“我们都听蒋小姐的。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月银想一想说,“谭锡白若果真出事了,顺着旅馆的线索,应当很快就查到咱们了。你们说的对,无论如何,眼下是不便回城中,我想咱们就在附近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