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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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的同时,月银便往地下一坐,为首的一个翻译官见眼前这女人神色痴痴,一只手腕正在流血,对他们的到来竟是浑若无睹,不觉吃惊。旁边一个日本人跟那翻译官嘀咕几句,那翻译官说,“喂,你干什么?”月银将手腕朝着几个人一伸,说,“你看啊。”那几个日本人看看她,再看看满地的血迹,似乎颇为疑虑。那翻译官说,“这都是你的血?”月银道,“不是我的血,是我的命,那个男人不要我了,我还留在世上干什么?”说着呜呜哭起来。翻译官道,“你见一女人闯进来没有?”月银自在监狱中碰见过一个疯女人,也学了些装疯卖傻的本事,说道,“我见了,我当然见了,就是她偷走我的男人,他才不要我的。我,我……我要杀了她。”说着乱挥起手中的匕首,又是哭,又是嚎,当真如一个疯妇一般。这翻译官眼见面前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不觉露出鄙夷的神色,再见几个日本人,却如看戏一般露出笑来。月银见他们未曾生疑,不知为什么却不肯走,心中不免着急,但见手腕上仍旧汩汩冒血,脑袋晕晕沉沉,只怕再拖得一时三刻,就要失血死了。
  这时候只见一个日本人又跟翻译官嘀咕几句,那翻译官说,“你丈夫在哪儿?”月银脸色惨白,说,“他……他去找那女人了。”
  话音刚落,外头一个人冲进来,一口东北土话,大叫道,“我没去找她,小凤,你闹腾个什么劲儿啊。”月银此刻神思恍惚,只见谭锡白跪在自己身前,地道是东北人的打扮,只是一口东北腔听来略觉得别扭。月银说,“你只说陪我出来,原来竟是跟那个女人幽会来的。你怕婆婆不答应,才带上我的,是不是?”谭锡白说,“不是不是,俺早说了,俺跟那女的早断干净了。你这是干什么玩意?赶紧的,我领你上医院。”月银说,“我不去,死了,遂了你的愿,给她腾地方。”谭锡白握着她手腕,鲜血问问的黏在手上,心中着急,说道,“凤儿,你白跟我生气了,你不能拿命开玩笑啊。死了,就横么都没有了。”两个人一边说,那翻译官一句句的译给日本人听,谭锡白只听那日本人说,“我只道中国女人和日本一样,都对丈夫十分顺从。没想到也有这样刚烈的女子。”那翻译官说,“见笑了,这样的女人,不受我们的喜欢。”那日本人点点头说,“女人还是安分一些的好。不过这个女人我倒喜欢——”说着竟掏出枪来,用中文断断续续道,“喂,姑娘,你丈夫对你不好,我替你杀了他。”月银哪里想到这日本人突如其来竟将枪口就对准了谭锡白,当下不及细想,扑到谭锡白身前说,“不成,你不许杀我丈夫。”那日本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又用日本话说,“原来还是女人还是女人。”月银不明白他说什么,但看他说完这一句,把枪收起来,又用中国话说,“你,快带你太太去医院吧。”谭锡白已觉得怀中月银的身子渐渐软下去了,听了这话,赶紧抱起她来,就往外跑。
  不多久,日本人将这旅馆悉数搜过一遍,都没有发现,只一个人说马房那边发现一个狗洞。这群士兵既是搜查无果,心道那女人多半是趁乱从狗洞跑了,当下收队,派人沿着那狗洞的方向追了去。赵碧茹在树上停了一会儿,见日本人走干净了,方从树上回到月银房中。刚刚的场景如何她虽不见,但几个人的对话是一句句听在耳朵里的,如今见屋中又多了好多血迹,心中亦十分感佩。这一晚就在月银房中歇下,幸好那子弹打传了肩膀,弹头不在身上,从怀中取了些伤药涂了,又撕了一条床单做纱布裹好,到下半夜,血慢慢止住了。
  那一边,谭锡白抱了月银去医院,路上只怕她就此睡死过去,不停用手拍她脸蛋,说道,“蒋月银,你只要救别人的命,自己的命就不要紧了吗?你可当这里还是上海,对方还是钱其琛,何光明是不是?你当我有好大的本事,在这里还能救你?喂喂,说话。”说着又拍了几下。月银支一声,并不见醒。谭锡白说,“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回去了,不明不白把你领了出来,却不能领回去,不用日本人开枪打死我,我自己把自己打死就成了。“月银又是嗯一声。谭锡白说,“怎么,你真的要我死呀?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先把林埔元打死去。”月银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嘴角又轻轻动一动。锡白哭笑不得道,“你瞧瞧你,一说埔元,你就不肯了是不是?好好,你敢死了,我回去救打死林埔元,死前还要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已成了谭锡白的女人了,我让他死也死不安生。”一路上,谭锡白只不停和她说这样的话,挨到医院,人尚有知觉。值班大夫见月银满身是血,已吓呆了。谭锡白吼道,“快给她输血!”那医生方才醒了,也不知道月银什么血型,又要去验,锡白说,“不必验了,我是O型的,就抽我的。”那医生听了,慌忙的给月银输了血。
  谭锡白守她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终才幽幽转醒了。
  月银睁眼,只觉得身上压着,往下一看,见是谭锡白趴在床边,不觉笑了。原来他守了一夜未睡,下巴上已经青青一片胡茬长出来,身上又是东北衣裳,只觉得像昨天见过的街口卖菜的老农,哪里还有一点原本倜傥的样子?伸出手去,在他下巴上画了一画。谭锡白睡梦中觉得痒,也醒过来,见月银笑着,轻声问,“你怎么样了?”月银说,“还是困,你给我倒碗水来。”谭锡白便从暖瓶中倒了一大杯水,月银咕咚咕咚喝了,又递过杯子,问说,“赵碧茹呢,怎么样了?”谭锡白道,“赵碧茹?”月银便将昨夜如何救人的种种说了,锡白听了暗暗心惊,说道,“还顾及别人呢。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怎样?”月银说,“我能和你在这里说话,也知道死不了了。”谭锡白见她不以为意,崩了脸说道,“死不了?你晓得昨天夜里大夫说什么?早知道你这么胡来,当时就该把你砸晕了,弄回天津去。”月银只是模模糊糊,说道,“我知错还不行。我也没有割过手腕,不知道血流的这么快。原想应付他们走了,上一点药就好了。”谭锡白听她说的天真,也不知道好气好笑,说道,“那子弹打穿了身体,也是上一点药就好了?”月银听他这样一说,回忆起来自己似乎在谭锡白身前挡过一回,但是下意识的扑过来,也不记得想了什么,说,“总是我莽撞无知了。下一次不会了。”锡白道,“还有下次?”月银一笑,说道,“你怎么这样一副打扮,昨晚去哪儿了?”谭锡白道,“出去找女人了。”月银道,“又没正经了。那是我随口胡邹的话。”谭锡白说,“你还真猜着了,早听说东北姑娘热情大方,来一趟,总要见识见识。”月银听了,也知他是胡言,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谭锡白见她脸色微变,低声道,“你生气啦?”月银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饿了。”锡白见她真有些恼意,笑道,“我是去找的赵碧茹。昨夜有人来传讯,说是赵先生要见我。没想到她却摸到了你这儿来”月银问,“那头是什么状况?”谭锡白说,“到那里时,发觉周围已经布了好多便衣,知道出事了,所以路过没有停下,具体情形如何,也不得而知。”月银心想,你是兰帮得出身,这一点侦察的本事还有,不然给人家来一个瓮中捉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我昨晚上好像听见你说埔元了。”谭锡白说,“你想他了?”月银道,
  “不是,总听见有个人说要杀了他,我怪害怕的。”锡白道,“他在上海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儿,你若关心,也该先关心关心我。”月银到底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这人呀,脸皮真厚。”锡白道,“面皮不厚些,怎么在你这牙尖嘴利的跟前儿待下去。”月银又笑一笑,说道,“我这没事儿了。赵先生昨日受伤也是不轻,你去看一看她罢。”锡白说,“你别担心,日本人刚刚搜查过的,如今旅馆里应该很安全,你就在这里把身体养好。”月银点点头道,“那你去将四眼叫来吧。”谭锡白道,“找他做什么?”月银道,“这几日也不便动弹,少不得有人服侍呢。”锡白笑道,“那怎么就要四眼,我不是现成儿的么?”月银道,“不敢老动你。”锡白笑道,“昨儿一路把你背了来,也劳动够了,你早养好了身子,就对得起我了。”
  ☆、倾吐
  当下谭锡白赶回旅馆,一见之下,果真是赵碧茹不错。赵碧茹刚要开口。谭锡白说,“我都知道了。那人是和我一路的。”赵碧茹道,“她怎样了?”锡白说,“在医院,已经不要紧了。你怎么会来?”赵碧茹道,“那天夜里我们拿了货,就决定连夜启程回黑龙江去,结果路上就遇了日本人的埋伏。幸好当时天黑,突围了出来。但货给日本人截住了。后来我们几个人分成三伙儿,各自安顿,准备找机会再将货夺回来,没想到昨天夜里我那里又出了事。如果说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唯独的可能,就是这些人里头有了奸细。谭先生,我知道这原本不干您的事,但眼下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冒昧来找您,您若肯帮,赵碧茹日后粉身碎骨,也必报答;若您不能帮,我伤一好,就自己想办法去,绝不会连累您。”
  谭锡白道,“昨天夜里月银舍身救你,如今我要不帮,倒连个女人也不如了。”赵碧茹说,“那姑娘也是谭先生的随从么?”谭锡白道,”是我朋友。“
  谭锡白问她,“你另外几伙人都在哪里,信得过我,我代你出去打听。”赵碧茹道,“谭先生有救命之恩,如何信不过?”当下将几个人的藏身处说了。谭锡白立刻吩咐了四眼小方分别去打探。过得一个多钟头,二人先后回来报告说,这两处地方都没异常。赵碧茹听了,对谭锡白说道,“既如此,便是两个可能了,一来是他们给人监视起来,只待我去自投罗网;二来是这个泄露消息的人是在跟在我身边的三个人中间,因而另外几个藏身处,他不知道。”谭锡白说,“可知道这几个人现在在哪儿?”赵碧茹说,“昨天夜里都冲散了,按照约定,应当在市北的马坊聚集。”
  谭锡白按着赵碧茹说的,再去打听,果真先后在马坊遇上了两个人,见是这种情况,赵碧茹心下便又九分断定,出卖自己的,应当是那一个至今没有露面的了。
  却说这个时候,在天津,老马领着人已经在码头停靠了好几天,始终不见消息,不免担忧。而这时候,在天津的姚雪心和刘铭宣两人也在焦急的等着月银下落。原来那时候姚亘从埔元处得知两人来了天津,便告诉了女儿女婿,心道月银和冰心从小感情好,无论什么原因,来了天津,绝没有不和冰心见一面的道理,因而嘱咐了冰心,这几日等着月银联系。
  冰心和铭宣得知月银月银出走,心中自是难安,如今算了日子,距离那船预计到港的日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仍旧一点动静没有。冰心心道月银自小比自己妹妹明事,但这件事上,不知为何如此不管不顾,眼看再等下去也不见得有结果,终究亲自来了码头寻人。
  冰心来的这日,老马他们等了好几天不见动静,正是最心焦的时候,初见冰心来了,还以为先生那头终于又信儿了。但听说是来找月银小姐的,不免失望。这一干船员都是耿直性子,一喜一愁早写在脸上,冰心自不会没有看见。问道,“马先生,我也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只是她蒋月银突然离家,如今只请您告知一个下落,让我们家人安心。”老马道,“小姐,先生和蒋小姐几天前就下船了,我也说不好他们现在是在哪里玩耍。许是天津,许是北平,对了,先生之前还说想去承德,这个行程如何,他也不会同我们说的。”冰心情知这话是搪塞,说,“既然他们走了几日,你们这些人还留在船上干什么,怎么不下船去也玩几天。”老马道,“俺们来来往往多少回了,也没什么好玩。”冰心见老马仍不吐口,也是急了,唬道,“你当真不肯说,我这会儿就报警来查,就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