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87
  自毁失言,扇了自己一巴掌说,“大哥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咱这就走,我们将她劫出来去。”众人中不少心地耿直,对何光明亦是衷心,听了这话,就要跟石万斤走,于劲松道,“老三且慢。五爷,姑娘既是谭先生的人,也许那头还有什么法子,我先去见一见不妨。”石万斤不满道,“二爷,咱刚拂了人家的面子,你现在去见他,不是找骂么?”于劲松白了一眼说,“骂我不骂你,现在救人要紧。”何光明道,“二爷,代我致歉。和谭先生说,他那头若不成事,我们这里随时准备下了。”
  那边吴济民在家,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几天来的急火攻心,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埔元帮忙安排着请了大夫,眼见病的病,哭的哭,便自己将事情挑了起来。下午瞒着济民芝芳,去找了钱其琛。
  因事情出的诡异,埔元原以为钱其琛要躲,谁知那人倒大方,明明白白见了,也清清楚楚说了,就是她。
  林埔元道,“既如此,钱探长该放人呀,扣着蒋小姐算怎么一回事?”钱其琛道,“林先生没看报么?凶案现场,两条人命,是人赃并获的。”林埔元道,“钱探长明明知道这是吴先生的女儿,是给光明帮绑架去的。”钱其琛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吴先生的女儿就不是盗匪。再说了,即使原来不是,说不定这几天她受了什么蛊惑,就是了。”林埔元眼见此人横不讲理,心下已燃了三分怒气,说,“钱探长到时,他们不是早撤走了,明明有那么充裕的时间,难道会单留下一个同伙儿被抓?”钱其琛道,“这盗匪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要不回头,我帮你问问蒋小姐她为什么被抓?”埔元已气得脸色发白,虽不明钱其琛出于何目的,但这人颠倒是非,明白是要为难月银了。眼下只是强忍怒气,说道,“我想见一见月银,行不行?”钱其琛道,“这可不行。林先生,如今蒋月银囚在死牢,是要犯。再者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盗匪,你说万一你是盗匪派来跟她互通消息的,那怎么办呢?”
  话已至此,林埔元已是忍无可忍,掉头就走。眼下有件事已是十分清楚了,那就是打从一开始,这钱探长的盘算中,就没有蒋月银生死这么一项。
  回到家去,月银被扣消息也不能再瞒,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月银父母,吴济民道,“何光明,钱其琛,你们这两个王八蛋,王八蛋!”心中不禁气急,大咳一声,竟然又吐出一口血来。芝芳赶紧拿手绢给他擦了,一回头,自己的眼泪也扑扑掉了下来。
  那一方在柳林码头,于劲松去见了谭先生回来,说道,“他不在。”何光明道,“这个当口,不在?”于劲松摇摇头说,“家人说了,谭先生几天前就出家清修去了,走前吩咐,任何人不准去扰。”石万斤听了这话不禁生气,说,“他女人快死了,他有心思清修?狼心狗肺!”何光明道,“既如此,咱们的人马得准备了。”于劲松点点说,“五爷,这边您和老三准备下。谭家那头,我看我还是再去跑一趟。”何光明道,“二爷,还有一件事您先给我办了去。”说着去了封信出来,“给吴济民的,你亲自去送。”
  于劲松到了吴家,眼见是一团愁云惨雾,心下略是歉仄。吴家下人领了他进来,林埔元陪着在客厅坐了。
  于劲松道,“在下是光明帮的于劲松,这一次来,带了帮主的亲笔信给吴济民。”林埔元打量眼前人年纪风度,也知道并不是个普通弟兄,说道,“不瞒您,今天得了信儿,吴老爷气急吐血,眼下实在起不来床。敝姓林,是蒋月银的未婚夫。这信您若信得过,回头我给您转交。”于劲松闻言蒋月银有未婚夫,倒是意外,但见眼前人年纪轻轻,行事却得体稳重,知道是明理之人,说道,“林先生,我倚老卖老,有几句话想说。”林埔元点点头。于劲松说,“此事闹到这个地步,帮主已经后悔了。眼下不管先前恩怨如何,救了蒋小姐出囹圄才是当务之急。若有需要,我光明帮众人会倾力而为,也请林先生劝说蒋小姐父母,勿要在此刻置气,当时同心协力,相救蒋小姐才是。”林埔元点点头道,“于先生所说,也是晚辈所想。”于劲松道,“另者,若这件事能够圆满解决,我希望林先生帮忙劝说,不管先前恩怨如何,往后光明帮与吴家,也勿要再视彼此做仇敌。说实在,虽说这次蒋小姐是无端受了这难,但我帮主也因吴济民陷害,蒙冤入狱十五年。有一件事不妨告诉林先生知道,曾经有人托了我救蒋小姐出去,帮主也答应放人,但蒋小姐说,要替她父亲偿还当年的罪过,竟不肯走。我想咱们便是看在这个份上,我们也不可再行做什么举动了。”埔元道,“这个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于劲松说,“如此,就劳烦林先生了。”说着将书函呈上。林埔元起身道,“于先生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若贵帮有何消息,还望及时告之。”当下送了于劲松出门。
  傍晚时吴济民方醒,埔元说了这事,把信给了他。吴济民半卧半坐,让埔元把信念给他听:
  “今日惊闻小姐噩耗,深感不安,愚刚愎自用,竟酿大祸,深感悔愧。但余众人只曾盗得王家财务若干,绝无伤人性命之举,更无加害小姐之意。其中别有隐情,还望体察。但此祸事,终因我而起,此种罪责,无可推卸。我当尽力救小姐早出囹圄。何光明拜上。”
  能得何光明宽宥,原本是落下吴济民心中一块大石,但若因此丢了女儿性命,那却万万不愿了。芝芳听罢说,“果真是诚心道歉,怎么还说没有杀人?”埔元将信折起来道,“芳姨,依我看,这话不假。我与送信来的那人谈过几句,何光明报仇之心是有,但绝无杀人之意。”瑶芝说,“那么那处长夫妻怎么会死的?”埔元道,“我只是猜想,若说是钱其琛杀人有没有可能?”芝芳犹疑道,“他是警察,怎么会杀人?”埔元说,“钱其琛一心只在抓捕何光明上。如今光明帮这样的反应,不正合他的心意么?”瑶芝道,“但为捉一人,却杀俩人,怎么能这样?”吴济民道,“别人不这样,但钱其琛不见得不会。”埔元说,“吴伯伯,光明帮已经说了,万不得已,就算劫狱也要救月银出来。不知道您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关系,可以给钱其琛施压?咱们这边也一并联系。”吴济民当下便将这事全交给埔元处理。
  却说蒋月银又一次醒来时,已在狱中了。虽然这一次没有给人捆了手脚,但监狱里阴冷潮湿,一股霉烂味道,只是更加的不舒服。
  月银同房的女人见她醒了,说道,“你是犯了什么罪?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也给抓到死牢来了?”月银依旧头晕,听闻是死牢,心中一惊,说道,“你说这是死牢?”那女犯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进了死牢,也不一定就要死,像我这样的,可以等一辈子死。”月银说,“大姐,你犯了什么罪?”那女犯笑说,“杀人呀。那天我丈夫喝了酒又打我,我就在他心口刺了一刀”,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刺得手势,笑道“你怕不怕?”月银已瞧出女人神智微微有些癫狂,是有些惧意,但听了这几句话却觉得她落在这个地步,亦十分可怜,说道,“那是你丈夫待你不好。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才杀了他?”那女人想了想说,“是,是,我为了,为了一个孩子。”月银说,“你的孩子?”那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说,“你瞧,看见了这团红的没?我是给我的孩子报仇呢。”月银并不见什么的红的,但已明白女人意思说道,“后来你就被抓到这来了?”那女人说,“他们抓我,我才不害怕。死了,我就能见到我的孩子了。你呢,你害怕吗?”怕?月银心下不以为然,只不过明明还是人质,却一转眼成了盗匪,只觉得是天下天下奇闻一般。
  那女人看她秀眉微蹙,痴痴说,“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你的孩子了?”月银道,“我才多大年纪,还没孩子呢。”那女人说,“啊,那你比我还可怜,连母亲都没做过。”月银心道,若然这要死,还是别做母亲的好,免得累世上又多一个孤儿。
  这时候监狱里的狱卒送了牢饭来,极意外的,她给那女人的是些咸菜窝头,但给蒋月银的却是一碗白米饭,菜里也有鱼有肉。那女人见了,拍手笑道,“他们要送你上断头台啦。”月银听了这话,不免一惊,心想,以前听戏文里讲的,死囚行刑前,狱中都会给做上一顿好的,看眼下这样的伙食,莫不是真要把自己送去受刑了?这两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变故也极大,只觉得是幻不是真。此刻猛然间想到这个“死”字,方才切实明白,自己的确是进了死牢的囚犯了。
  再看这饭菜,虽做的诱人,想到吃了便要死了,那也没了胃口。眼见那女人口水连连,盯着自己碗中的鱼肉,推一把说,“你吃吧。”那女人也不客气,单单将碗中的鱼肉拣出来,大口咀嚼。月银见这女人吃的狼狈,忽然想,你在这里待一辈子,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倒不如索性吃一顿好的,就此死了,那也畅快。这样想着,便也大口吃起来。
  那女人吃完,便扒着栏杆张望。但等了许久,并不见押送的人来。想来是等着无聊,饭后乏困,躺在破席子上就打起鼾来。月银看着女人疯言疯语,倒底有些局促,只是左等右等,并不见有人来,心道,你疯倒是好,什么也不忧,什么也不怕。
  这一下午无事。直到晚饭时候,狱卒才送了新饭来,仍旧是极好的两道菜,白米饭。蒋月银喊住那狱卒问道,“你等等,怎么我和这个大姐吃的不一样?”狱卒说,“监狱长吩咐的,单给蒋小姐送好吃的。”那疯女人说,“你们不是要拉她枪毙么?”狱卒说,“枪毙?要枪毙也是先枪毙你。”那疯女人给吓得一凛,就往月银身后躲。月银道,“是什么人跟监狱长托了关系?”狱卒看了看月银说,“上头的事儿,我不清楚。不过小姑娘,有几句话倒是劝你,这牢里的犯人我送了不少,不管你放不放死不死,劝你一句,一不要怕,怕也没用;二就是好好吃好好睡,来了这里,你操什么心也没用啦。吃好了睡好了,不管是出狱还是做鬼,才有力气。”
  月银中午既被秀姑分去大半饭菜,这时候早就饿了,眼下也知道暂时不会有事,便将碗里头的肉拨给女人一半,自己也大口吃起来。饭后就和这女人说话聊天,虽是疯言疯语,但想在这牢狱之中不至于孤身一人,也算是极大的幸事。
  如此直到第二日上午,钱其琛来了。
  月银先前也不认识钱其琛是谁,但看眼前这个人脸色腊黄,双颊深陷,便想到单吃尸体的秃鹫,心中警觉起来。
  钱其琛见月银脸上无惧色,笑说,“蒋小姐气色不错嘛。”月银道,“托您的福。”钱其琛笑道,“我的福?那可不敢。我呢,是负责侦办光明帮案的探长,今日请小姐过来,是要跟您问问光明帮的事。”月银道,“探长没听说我是给光明帮绑架的人质么?您要问讯,怎么把我关进监狱里来了。”钱其琛说,“这是什么话,蒋小姐明明是光明帮的骨干,怎么成了人质了。”当下吩咐让手下人将那日的侦察记录念给月银听,月银一句句听得,方明白何光明当日说的,要送她去坐牢,原来是这么个法子。但听说有两人遇害,自己是杀人犯,倒底出乎了意料,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没有杀人!”念记录的那人说,“探长,您瞧,又是一个不承认的。”钱其琛说,“杀人偿命,她不认也没有用。”月银心中未料到何光明对父亲怨恨之深,行事居然如此狠辣,枉自己倒敬他算是个汉子,说道,“我没杀人。那是何光明栽赃嫁祸。”钱其琛摇摇头说,“凶案现场只有你一人的脚印,杀人的匕首上又是你的指纹。证据这样明确,你别再抵赖了。刚刚我们说的和你当日行凶的经过不差吧?若不差,我们也不问了,你在这口供上按一个手印,也免得再受什么皮肉之苦。”月银只道这探长敷衍了事,说,“你是什么糊涂探长,我给你们抓来的时候,不是还晕着么,我怎么杀人的,再者那些失窃的财务又在那。你不能这么草草结案。”钱其琛道,“听你这么说,似乎也合情合理,可是人赃并获,你口说无凭,总要有证据啊?”月银道,“你有本事,把何光明抓来,那就一清二楚了。”钱其琛道,“小姐说风凉话了,我倒想抓他,可诺大一个上海,我找不着呀。眼下这桩命案,还是只好又小姐背上了。”月银骂道,“你们什么混蛋警察,只想破案立功,就这么冤死人命!”钱其琛听她这样说,也不生气。悠哉悠哉道,“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要员的,那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