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博搏      更新:2022-09-26 14:28      字数:4692
  因担心几人去而复返,这一晚埔元便找个借口不走,直陪着她们到收摊。月银笑道,“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这个忙帮得可不错。为了这个,我赏你件好事。”埔元笑道,“什么好事?莫不是还要我去扮总统总理不成?”月银笑道,“想的倒美。”便把今天和子澄说的话转述了,说道,“现在我能去了,我也请了你一起去。”埔元迟疑说,“我并不认识姚子澄和姚冰心呀。这件事,你还是先问问人家的意思再说。”月银嗔道,“单你顾虑多。都是我的好朋友,你见外什么。”埔元笑道,“终是个礼数,你还是先问问。”
  第二天中午,换了月银去子澄的班上找他,见屋里只孤零零坐了一个小姑娘。月银看她脸色苍白,又瘦又小,眉目间果真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知道应该是子澄说的那个姑娘了。眼下这姑娘病虽然是病,神态却十分可爱,生的一双大眼睛格外清亮。月银问她姚子澄在不在?吴瑶芝说,“对不起,哪个是姚子澄?我现在还认不得。”月银想她才来学校,便把子澄的位置指给她。吴瑶芝说,“是他。我记得。他去打篮球了,我们班今天中午有比赛,大伙儿都去看了。”月银想到一班的人都出去玩儿了,偏她一个在屋里待着,于是坐下来,心想着多陪她说几句话也好。便问她叫什么名字。那姑娘说,“吴瑶芝,瑶是琼瑶的瑶,芝是灵芝的芝。”月银笑道,“你名字倒是精巧,我叫蒋月银,月亮的月,金银的银。我算是姚子澄的姐姐罢。比你们高两个年级。”吴瑶芝听得她年长,道一声“师姐你好”,便要起身。月银连忙按住,叫她不要客气,说道,“师姐听着见外,你叫我月银姐姐就行了。”吴瑶芝依言叫了一声。
  月银又问,“你生了什么病?听子澄说你一个学期都没来上课。”吴瑶芝道,“也不是什么病,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天热了要中暑,天冷了会生感冒,春季里又容易过敏,没想到今年秋天又得了一场阑尾炎,耽误了大半个学期也没来上课。”月银听了,心想一个人常常和疾病作伴,的确十分可怜的,不过看吴瑶芝的谈吐,想来家境应该不错,这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换做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这么体弱多病,只怕熬到六七岁就已不易。
  月银问她,“你家里还有兄弟姊妹么?”吴瑶芝说,“没有,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孩子。”月银听了,拉起她的手说,“真巧了,我妈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没出生爸爸就去世了。”吴瑶芝说,“对不起。”月银笑道,“没什么,我没见过爸爸,也不会想他。你想不想出去看篮球赛?”吴瑶芝说,“现在天冷,我怕受风。”月银道,“你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起先一两次可能不习惯会生病,但时间久了,身子强健了,往后生病也就少了,你说呢?”吴瑶芝不知为何,见月银自然生出亲近之意,听她这样说便点点头。月银帮她披了衣服,说,“我陪你下去。”
  这时候篮球赛已经打到了下半场快结束,远远就能看见一个跑得最快跳的最高的少年就是姚子澄,同时,月银也看见了口中含着哨子做裁判的是林埔元。吴瑶芝的同学看见她下来了,都很意外,几个好心的女孩子马上把她让到前面,热情的跟她介绍比赛情况。月银亦在不远处观看。
  几人站不多久,哨音一响,子澄一个终场三分,结束了比赛。月银招呼子澄过来说,“你比赛干嘛不叫我?”子澄见月银来了,喜出望外说,“怕打得不好,你笑话。”月银道,“七八岁还尿床都没笑话你呢,倒怕篮球打不好被人知道了?”子澄脸上一红说,“月银姐姐,小时候那点子事儿,你老不忘了。是特地来找我的?”月银说,“还是去杭州的事儿,我想要多带一个人。”说着拉过埔元道,“他。”子澄初见埔元时,已觉得是眉目疏朗,气度不同,如今得知又是月银的熟人,心下不喜,不禁皱眉,脱口而出道,“他是谁啊?你男朋友么?”他声音洪亮,周围人听见了,登时一片哄笑,连吴瑶芝都忍不住莞尔,月银和埔元自然面红耳赤。
  月银道,“又瞎说什么,是我的好朋友。”子澄也觉突兀,吐吐舌头。连声道对不起。
  埔元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埔元,和蒋月银是同班同学。”说着伸出手来,道,“姚子澄,我总听月银说姚家人好,不过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认识你,很高兴。”子澄虽有些不情愿的,但见埔元风度自然,也同他握握手道,“你是月银姐姐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月银说,“咱们去杭州,我想请埔元和我们一起。”子澄说,“这么多人还不够给你作伴?”月银道,“什么给我作伴,是给你作伴儿,我和两个姐姐去看衣料看首饰,你就想一路给我当搬杂货的跑腿儿是不是?”埔元早瞧出子澄有些为难,说道,“若不方便也没什么,杭州我也去过的。”子澄见埔元大度,心中越是不情愿,越是不肯显得自己小气,说道“没什么不方便,既然这样,就一起来吧,反正是过年,人多热闹。”
  月银又把瑶芝找来,说,“刚刚去找你,也把吴瑶芝带来了,往后你们有什么活动,多带着瑶芝一些。”吴瑶芝辞道,“我身体不好,总要麻烦大伙儿的。”姚子澄不以为意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同学,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吴瑶芝嗯了一声,却看着林埔元。月银道,“这个是我的同学,姓林,名叫林埔元,黄埔的埔,元旦的元。”吴瑶芝礼道,“师兄你好。”月银对埔元道,“我做主行不行?叫你埔元哥哥,别什么师兄师姐这些论资排辈的东西。”埔元微笑道,“当然好。瑶芝妹妹,也很高兴认识你。”
  瑶芝也叫一声埔元哥哥,不知怎的,脸上竟都是红晕。林埔元瞧见,以为是她身体不好,说,“咱们回去吧。你把瑶芝领下来,透透气就行了,时间长了会受寒的。”月银见此刻距离上课时间已近,说道,“姚子澄,我把瑶芝交给你了。”子澄道,“你放心,往后瑶芝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负责到底。”瑶芝听了这话,红着脸道一声谢谢。
  分了手,埔元道,“我说我不去吧。”月银问,“怎么了,刚刚子澄不是答应了?”埔元道,“没瞧出不愿意么?”月银说,“似是有的。为了什么呀?”埔元笑说,“许是想着能一下得了三个姐姐的宠爱,却硬生生被我分去一半。”月银啐道,“谁拿你当弟弟来看了,真好意思。”
  这天晚上放学,子澄又来月银的班里找她,月银说,“怎么了?又有变了?”子澄道,“今天下午吴瑶芝来问我,说也想一起去杭州。”月银心想,这队伍倒是越来越大了,他们中午说话,瑶芝自然都听见了。她既自小生病,定没有好好出去玩儿过,不过她身体不好,她的家人能容许她这样出来么?月银说,“那你怎么说的?”子澄道,“我答应了。你拉了一个人进来,我也拉一个人进来。你可别不高兴。”月银莫名其妙说,“我为什么不高兴,我喜欢瑶芝,我愿意她和我们一道去。”子澄见这时候教室里只剩了埔元和月银两个,知道埔元是在等月银了,说,“那我走了?”嘴上说走,脚下却不动弹。月银也不知道他又是耍的什么脾气,推他一把道,“走吧,再见。”
  回家路上,埔元一直隐隐笑着。月银问他,他也不说什么。快到家是,埔元终是忍不住了,说,“子澄怕是喜欢你。”月银说,“喜欢我?”埔元道,“你又不是粗心,果真没看出来?”月银苦笑不得道,“谁会往这里想,想我认识他的时候子澄才三岁,话都说不利索呢。你凭什么这样说?”埔元说,“中午不想让我去,我还不怎么肯定,不过看他刚刚说也请了瑶芝,那就确定无疑了。姚子澄只怕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和你亲近呢,结果被我打乱了,他便赌气领来了瑶芝,想的是气一气你,结果你又没领情。”月银皱眉道,“这孩子,动的什么奇怪心思。”埔元道,“小孩子也会长大的,再者你们又不是亲生姐弟。”月银说,“可他喜欢我了,你又笑什么?”埔元笑道,“并不是笑他喜欢你,笑的是你这么个聪明人,竟一点察觉也没有。”月银道,“原不是存在心里的事儿,去哪儿察觉了?”心里却不免想,子澄自小固执,不听人言,若果真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可该如何打消?
  ☆、闻声
  入新年后一个礼拜,大考结束,学校放了寒假。
  那一天考完试,姚子澄说要去讨论他们去杭州的行程,硬拉着月银回自己家吃饭。月银拗不过,只好让埔元一个人回去了。姚子澄问他,“你们总一起走么?”月银说,“我家和埔元家是邻居,难道还分两路?”子澄又说,“那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月银说,“埔元搬过来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小的时候也不算熟,后来我们俩成了初中同学,交往才多了。”子澄听了不语,心里既不欢喜,一路上也不怎么多说话了。
  等到了姚家,才知道原来这一天姚冰心和姚雪心都不在,姚亘晚上也邀了几个老友要去喝酒。月银说打扰,沈淑清道,“打扰什么,你来的正好,不然单单我和子澄两个在家,又没意思了。”月银问,“雪心最近似乎很忙的?我那儿也不常去了。”沈淑清说,“是忙,说是他们医院里头来了个要紧的病人,要两个大夫三个护士二十四小时的守着,他们这些年轻的,一个也没逃得了的。”月银道,“今天是雪心的夜班?”沈淑清道,“本来不是,不过一个同事不舒服,她仗义,本来一早才回家,睡了半日,今晚又给人家顶班去了。”
  月银又问起冰心。沈淑清道,“他们几个在日本的同学聚会。铭宣走了,我原还高兴冰心能多留一个礼拜了;现在想想,铭宣还不如不走,铭宣不走,冰心倒是会常陪他一起回家了。”月银道,“我看铭宣哥哥人倒是很好,老师和师母不是嫁出去一个女儿,反倒是多了一个儿子。”淑清说,“这是冰心的福气。只不过有时候我却怕这个大女儿命里占的好处太多了,老天难免会嫉妒。”子澄道,“妈,都什么年代了,还是命啊运啊那一套,封建。”月银也说,“师母,有的没的要果真是老天决定了,咱们也逆不了,您且放宽心些。”淑清摇摇头,笑道,“也罢了,人上了年纪就爱多想。咱们吃饭吧。”
  饭后月银帮着洗碗,淑清让子澄出门,给二姐送点饭去。子澄嗯了一声,却不动弹。月银想起那天埔元和自己说的话,再看子澄,真是又无奈又好笑,便说,“子澄累了,我去罢。”淑清道,“又不顺路,回去该迟了。”月银道,“现在也不算晚,我送去了就回来。”子澄这时候却起身了,说,“我和月银姐姐一起去。”月银道,“那麻烦你给她送去,我要回家了。”子澄说,“我和你一起去不成么?”淑清道,“你这又是什么计算,你要是去,你月银姐姐就不用辛苦跑一趟了。”月银道,“师母,没干系,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雪心了,顺路去看看她也好。子澄,咱们去杭州的计划不是还没做好么?我交给你个任务,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许去,安心把计划给我做出来。”说着和淑清相视一笑。
  却说一路从姚家过去医院,渐渐近了,月银竟发现不少街角上都站了几个警戒的人,每每有车有人经过,好几双眼睛便一齐盯了过去,有几个行人路过,也遭了查问。月银记得几年前徐金地刚刚入帮会的时候领着她去看过,告诉她,这里有人警戒,是因为前面就是帮主住的地方了;月银好奇说要去看看,徐金地说,那可不能去,帮会里只有高级别的人才能进去,咱们要是随随便便闯了过去,他们说不定会开枪的,说着用手指打了个勾。
  那时候见到放哨的人不过七八个,如今这里几个街口走过去,这样放哨的人见了起码不下三十。月银也不是头一次来雪心工作的医院,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帮会大哥的住所。
  越往医院的方向走,这样站岗的人越多,及至临近医院两个街口的地方,月银乘的黄包车竟也被拦下了。月银恍然大悟,那个要紧的病人,原来是个帮会大哥。想想忽然笑了出来——帮会大哥又怎么样,一样生老病死,不管是给人暗算,还是生了恶疾,反正和拉车的,唱戏的,干苦力的一样躺在医院里头难受,偏偏要搞这么大的排场,以为能吓唬走阎王爷么?
  月银本是无心,但这一笑早给好几个人看在眼里,原本她是一个小姑娘,那些人也没什么起疑,但看见她盯着医院直直发笑,手里又不明不白提了个包袱,立刻猜想莫非是个不怀好意的杀手?马上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月银待要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