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9-26 14:27      字数:5123
  他谅龟公没天大的胆子敢说出得罪了谁。否则,那一条贱命还会在么。
  又摇了摇头,他感叹──自己怎变得善良了?
  主子没回来,严总管也没找来,乔宝儿忙碌了一整日,入夜后,迟迟不敢去厨房,也不敢回房休憩,索性留在马厩,小身躯躲在角落,望着高大的骏马甩尾,有一下、没一下的都令他倍觉时间难熬。
  蹲到双脚麻痹,他想着厨子大叔和元计应该已经离开,这才悄悄地离开马厩,摸黑到厨房。
  踮起脚尖,探头在窗外瞧了瞧,厨房内有一盏点亮的烛火,确定空无一人,乔宝儿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潜入厨房内,眼看门边搁着一桶半生不熟的肉和大骨头,无疑是厨子大叔备妥给他喂狗。
  须臾,目光挪移至炉灶上的蒸笼,里头搁着膳食,他眼巴巴地望着却踌躇不前。
  内心犹豫了会儿,神色黯然地垂首,抛下填饱肚子的欲望,他提起桶子走出厨房外。
  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提着沉甸甸的重量,沿途几欲拖垮每一道步伐,抬头眼看四周昏暗,朝着府中一处鲜少人迹的座院走。
  孤单的身影渐渐没入一片树丛,隐约可见前方有两盏灯火忽明忽灭,乔宝儿浑身开始发抖,愈是接近地窖,愈惴惴不安。
  周遭的枝叶沙沙作响,阴风瑟瑟,他好怕……
  喘了喘气,勉强咽了一口唾沫,乔宝儿在地窖外放下桶子,耳闻由地窖内传来喀当、喀当的声响,惊惧的眼瞳映入脚下十来层石阶,看不见幽暗的窖内有什么。
  狗有没有关着……心脏咚咚咚地跳,顿时双腿发软,退却了数步。
  赫然想起炉灶上搁着香喷喷的晚饭,肚子就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好饿……
  为了早点把事情做完,他踮起脚尖,伸手在墙上摸个老半天,终于──手指勾到挂在地窖外的一盏灯。
  鼓起勇气,乔宝儿提着桶子慢慢地步下石阶,彷佛来到墓地,四周阴森森,嗅闻到一股动物特有的气息,散布危险讯号。
  晕黄的光线拉长了他不断发抖的身影,随着影子渐移,另一道身影也悄然无息地踏上。
  冒失的小家伙就在眼前,呵呵……
  盏灯,映照出一张阴沉的脸孔,人似鬼魅般亦步亦趋地跟随。
  地窖内时而传出铁链拖曳着地板而刮出刺耳的声响,就在前方,愈渐清晰的景象映入圆瞠的眼瞳,不断在铁栏内来回走动的两只黑色庞然大物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模样可怖。
  吓!乔宝儿顿时停滞不前,两手抖啊抖,碰!一声,桶子落地,两头猛犬登时跃上前,前爪朝铁栏外一抓──啊──他惊然一叫,转身霍地碰上了堵肉墙。
  惊魂未定,乔宝儿缓缓地抬头,视线定在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之际,刷地,他张大了嘴,一瞬没了声音。
  喀!
  手中的盏灯掉落,颓软的身子滑坐到地面,裤裆一湿,他控制不住地失禁。不……不要……打……我。
  孟焰偏着头,睥睨的眼神打量着这小家伙竟然还没梳洗,一身脏污,鼻青脸肿。
  猪圈里的猪都比你还干净,我怎会打你呢。他吓着他当好玩,瞧他都尿湿裤子了。
  一条阉狗不该坐在地上。他好心地一把将他拉起,你站好。如沐春风的语气,笑里藏刀,不吝啬先赏点好脸色。
  乔宝儿浑身僵直,连动都不敢乱动,手紧揪着衣衫下摆,泛白的指节泄漏了他惧怕与主子相处一起。
  你怕什么?他这张脸可受到不少女子青睐,孟焰笑了笑,我不会吃人。他说明自己仍有良知的一面,不是衣冠禽兽。
  至于……狗就该关在牢笼里。孟焰笑看地窖内所设的铁栏似牢房,本来用途为教训不听话的奴才,自从养狗之后,此地成了狗窝。
  乔宝儿的视线随着他而走,缓缓地回头,身后的两条黑色猛犬猛抓铁栏,垂涎三尺地舔着铁栏杆,狰狞的模样令人呼吸一窒,他浑身僵直得像根木头。
  孟焰瞥了一眼地上的桶子,肉香四溢刺激了两头猛犬的食欲,瞧它们焦躁地撞击铁栏,孟焰兀自扳起铁牢的锁扣,将栏门打开。
  两条猛犬立刻来到主人的面前,摇着尾巴示好。
  孟焰弯身摸了摸两头爱犬,颇自豪这两头猛犬凶狠,可在片刻之内咬住对手的脖颈,直到断气为止。
  而他,总是赢家。
  不禁勾唇一哂,他命令:过来。
  乔宝儿本能地摇头,我……我怕。
  怕什么,有我在,狗不会咬你。他安慰小家伙,愉快的心情显露在脸上,多么诚挚又无害。
  乔宝儿心想着主子应该不会骗他,提起桶子,挪移了脚步,如龟爬似地慢慢接近。
  狗好大……适才扑上铁栏的模样几乎同他一般高,怕它们扑上身来,魂都吓飞了好几条。
  水汪汪的眼眸难掩一丝乞求,他在铁栏门前搁下桶子,等着主子叫他离开。
  两条爱犬就在大腿处磨蹭,孟焰盯着小家伙,刹那──恶质地松开系在狗身上的铁链,两条恶犬立刻冲出铁栏外,眨眼间,如恶虎扑羊一瞬跃起。
  啊!乔宝儿转身抓住铁栏,咯@、咯@地往上攀爬,乍然,脚吃痛,他瞠然惊叫:不要咬我──
  撕──布帛撕裂,裤子滑落,鞋也掉落,感受到狗咬着他的脚掌,另一条狗猛抓着他的腿。
  啊!好疼!小脸上的血色尽失,双手紧抓着铁栏杆,身躯被狗往下拉,他使劲往上爬,求生的本能在做垂死前的挣扎。
  骇然至极,双脚不断地踢,狗仍咬着他的脚不放,甩不掉,眼泪愈掉愈多。呜呜……不要咬我……别咬……
  冷眼旁观小家伙又爬又叫,孟焰的心情颇乐。
  走开!走开!走开──
  呜……脚好疼,顾不得疼痛,他哀求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主子。叫狗别咬我……拜托……水汪汪的眼眸盈满乞求,小嘴不断喊着:拜托……叫狗别咬我……
  孟焰双手环胸,一派悠闲地倚在铁栏门边,啧啧……有声。盯着他光着下身,果真没种啊。
  它们很饿。他存心吓得小阉狗屁滚尿流。
  紧攀着铁栏,乔宝儿不断哀求:拜托……叫狗不要咬我……呜呜……我怕……不要咬我……拜托……
  孟焰无动于衷。要命就自己往上爬。
  乍然,乔宝儿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量,咬牙往上爬高了些,右脚掌顿时从狗嘴里滑脱,小身躯就攀挂在铁栏杆上,浑身猛打哆嗦。
  殷红的血一点一滴地泛流,激起两条猛兽嗜血的本能,粗壮的身躯不断撞击铁栏杆,一会儿跃起猛扑、猛抓,耗时了半晌,仍未歇。
  走开、走开……不要咬我……吓破了胆,乔宝儿使劲又往上爬高了些,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过足了瘾头,孟焰笑了笑,一脚将桶子踹倒在爱犬的身边,吸引它们的满足口腹之欲。两条猛犬登时转移目标,饥肠辘辘,索性趴在地上,一口利牙撕扯着到嘴的肉和大骨头。
  我真善良。孟焰不禁摇了摇头,差点为自己感动得痛哭流涕,放你一马了。说罢,他径自走人。
  主子说走就走,乔宝儿张口就喊:别走──
  孟焰回头。
  我好怕……他哀求。
  一脚踹远了地上的盏灯,火光在一瞬间熄灭。
  眯缝着眼,视力依然不受阻碍,颀长伟岸的身影拾阶而上。
  主子将要消失在尽头,脚下不时传来两条恶犬啃骨头喀滋、喀滋声,乔宝儿声嘶力竭地喊:别、丢、下、我──回来──回来──
  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孟焰步出地窖外,回荡在脑海的求救似晨钟,匡地击在心版上。刹那,他回头,一脸好生困惑为何止住步伐?
  回来……别丢下我……拜托……别丢下我……
  细碎的哽咽拂过耳际,小家伙在漆黑的夜里求助,而他站在无情的边缘地带踌躇。
  一条阉狗的死活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不痛不痒,何须理会。
  哼了声,孟焰凛着脸色,不再驻留。
  地窖内,乔宝儿的一双小手紧攀着铁栏杆,四周黑暗,氤氲的眼眸望着前方的一道光,别走……仍奢望主子回头救他脱离险地。
  回来──
  起了个大清早,仆佣们走出房外,正纳闷小宝儿今日怎没来清夜壶。大伙儿招呼几句,眼看小狗子也步出房外,须臾,连严总管都来了。
  怒气腾腾,严总管率两名家丁,前来处罚小宝儿。
  这家伙肯定又睡过头,天蒙蒙亮的时候没瞧见人影,茅厕也没清洗,他好大的胆子,以为到主子身边伺候就不用干这些事了么,呿!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美事会落在他头上,等他重新投胎再看看有没有这福气!
  紧握着五尺青毛竹板,严总管找人算帐来了,大伙一看即知那脸色差到极点,为了凑热闹,众人纷纷围上前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小宝儿还赖着床?
  小狗子,你怎没叫他起床?
  快去叫,他完蛋啦!
  大伙你一言、我一句地催促,小狗子顿时傻了眼,眼看严总管怒吼:快叫那兔崽子起床,好样的,睡到现在……是死了么!
  啊!
  小狗子惊然一叫,凸瞪着眼,发抖的手指着前方,连连口吃:有……有……有……狗!
  一头黑色的庞然大物来到座院闲逛,它骤然停止,满脸横肉,目光凶狠,龇牙咧嘴地盯着一群人瞧。
  大伙儿也回头瞧着它,唉唷……我的妈!
  危险来到,一群人跑的跑、跳的跳,回房关上门窗的人也不少,留下家丁和严总管怔在廊下。
  打哪儿来的狗?
  脑筋转着问号,下一秒,随即想到是府中可怕的恶犬。
  真他娘……婊子养的,狗会咬人,快闪!
  严总管一吼,转身就要躲到小狗子的房里去,怎知小狗子拴住了门板,打死都不让狗冲进来。
  好可怕……好可怕……狗没系着铁链……他抵着门板发抖,一脸惨绿。
  严总管一脚踩在门板上,随手丢了青毛竹板,两手抓着门,猛使劲地拉──快开门!快开门!他叫了叫、踩了踩、踹了踹,急嘛快急死。
  两名家丁各自跳上栏杆,抱着柱子往上爬,能爬多高算多高,真他娘的……狗会咬人,六亲不认,只认主人。
  严总管左瞧又瞧,紧张兮兮,怕得要死。
  无路可逃,他立刻拾起地上的青毛竹板,回过身来之际,一头庞然大物飞也似地扑上身来。
  严总管瞪大了眼,下一瞬,他哀嚎:啊啊啊──
  狗咬住他的手,摇头甩啊甩地,一瞬甩掉了青毛竹板,下一秒,它拖着咬在嘴里的物体走。
  严总管被拉着跌往廊下石阶,沿途咚咚咚地摔得头昏眼花,仍没忘张嘴高呼:救命啊……救命……
  严总管,您挺着──
  两名家丁也张嘴大喊,但谁也没有勇气滑下柱子去救人,万一恶犬转移目标咬人就糟了。
  无须多久,整座府中搞得鸡飞狗跳,一头黑色猛犬所到之处,猪舍的猪慌乱,又嘶又叫地围挤成一团;马厩里的马匹抬腿嘶鸣,不一会儿便惊慌地跃出栅栏,一一投奔自由。
  严总管叫得震天价响,不断喊:救命──
  此事惊动了黎生,他赶忙跳下床打开房门,随即被入眼的景象给愣怔在房门口──严总管是吃撑了跑去放狗出来,才被咬?
  风和日丽,一头恶犬拖着严总管经过,简直像散步似地到处晃荡,难得它这般悠闲。
  也难为了严总管……想不开?
  黎生仍愣着,想不透这问题。
  然,忽略了恶犬拖着严总管一道上拱桥,再经过鸟语花香、满园柳绿的座院,便来到主子休憩的主楼──外边真吵……
  孟焰挺身,抬手拧了拧眉,下一瞬,他咬牙瞪着门外。哪个该死的家伙在门外鬼叫!
  气冲冲地下床,他随手捞来衣袍披上,一瞬打开了房门。
  你们在干什么!他怒吼。
  众人纷纷丢下木棍,心想完了……惊动了主子。
  爷……是……严总管在叫,咱们大伙儿想帮忙。
  几名仆佣纷纷往旁边闪,其中一个名叫阿良的手一指,让主子瞧清楚严总管被狗咬。
  严总管躺在地上哼哼唉唉,我的手……唉唷……
  狗始终没松口,它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前爪抓着严总管的衣裳,后腿压在严总管的身上,满嘴血迹和唾沫泛流,它等着听主人的命令说松口。
  孟焰怔了怔,府中的奴才聚集在房门外,他瞥了眼地上的木棍,你们想转移它的注意力?
  是。众人嗫嚅着唇,小心翼翼地回话。
  黎生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