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1-02-17 16:40      字数:4817
  “君家二公子。”
  临池怔了一下,点头,“就是在君丞相摆宴给姐夫接风的那日,我和他在□聊了几句话。怎么了?”她眯眼努力回忆那日的情景,竟想不起了。只记得那日傍晚,背后灰蒙蒙的天,一地桃红残瓣,一名青衫男子孑然独立,微微一笑便是风华绝代。
  洛景行躺在她旁边,“没什么。就是前几天下朝后他突然问起了你。临池,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我妹妹风采卓绝迷倒了他也很正常。”说罢似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他自己先呵呵笑起来,“临池,若他真喜欢上了你,你可以对他用美人计。。。”
  “你说什么呢!”临池不待他说完先发怒,使劲推了他一把。
  “我错了我错了。”洛景行连忙讨好笑道,一个绝顶美人嬉皮笑脸认错的样子看得临池忍俊不禁,不等她发笑,有人倒是先是笑了起来。
  一道骄横傲气的亮丽女声在身后响起:“没想到素来阴险恶毒鼻孔朝天的禁军统领洛大人也有求饶认错的时候呀!”
  洛景行是秩俸中二千石、银印青绶;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的领侍卫内大臣,素来行事跋扈性格阴晴不定,结敌不少,但因为是安易长公主近臣心腹,又是内阁首辅洛大人的独子,且心计颇深,众人纵然心底厌恶恐惧,表面都只是敬而远之,不招惹不讨好。
  难得一次有这么个人敢这么嚣张的对洛景行说话,还是个女子!
  临池兴致勃勃的回头望去,看看是哪个女子如此大胆不要命。碧色为底湛蓝作景,昂首嘶吼高大健壮的棕红骏马上,一身红色骑装劲靴英姿飒爽的女子高高在上。她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人一起,那样子一看便知是群少爷小姐们。
  “余亲王的遗腹女,安和郡主傅安于。”洛景行眼带笑意低声说道,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向傅安于作了一个揖,“安和郡主安好。”
  难怪!临池了然,识趣的往洛景行身后缩了缩。
  本就生得妩媚的傅安于着一身红艳艳的绯色骑装更加眩人眼目,高傲的抬起头眸底是与身俱来的骄傲,蹬着长皮靴,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挥着马鞭,整个人如火红的太阳耀眼刺目难近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
  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临池看着傅安于,蓦然想起这两句诗来。
  “只要看见你本宫就好不了。”傅安于扬起下颚说道,跃身下马,走近目不转睛地看着临池,“洛景行,你又从哪里拐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美人?”
  临池扑哧一声笑出,“回郡主的话,民女不是洛大人拐来的,民女是自己跑到他面前的。”不经意的偏了目光,对上那清姿傲然的男子,极快的转了目光。
  君彦鎏牵着马上前,笑如清风朗月,“安于,这位便是你一直念叨着想要一睹真颜的首辅千金馥月临池。”
  “是吗?”傅安于马鞭轻击手掌心,围着临池转了几圈,方才开口,“今儿个总算见着了,周身书墨香气,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女。难怪某人老是瞧不起我呢!”她目光斜斜的瞟向洛景行,一双剑眉高挑,明艳妩媚又英气十足。
  洛景行纤薄的唇扯出一抹笑,得意的样子美丽又欠扁,“那是当然。”一幅有妹万事足的样子。
  临池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脸不解。说这两人是仇敌吧,虽都是冷嘲热讽的却不见半分恨意,说是朋友吧却又针锋相对互不相饶,说他们有暧昧关系是在打情骂俏。。。临池艰难的咽了咽,看着傅安于眼神藏刀的模样,太惊悚了。
  君彦鎏走到她身侧,“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临池看了看他,想起那日在君府□,抿唇笑了笑,瞥了洛景行那边一眼,“这种相处方式真够奇特的。”那头针锋相对的俩人一来一往地吵得正欢,刚才还一幅有妹万事足的那人不知早把他妹忘哪儿去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他们这样还算好的了,最多只是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也算是明来明往。”君彦鎏淡淡说道,一语双关。
  临池盯着他看了几眼,笑着点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最难防的不是枪剑,而是人心。”
  君彦鎏笑笑不再答话,指了指那边那几人,“关蜀侯玉千刃与其夫人大漠阿湮公主完颜湮,东阁大学士之女王斯缓,第一女官御史大夫庭书。馥月小姐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不远处一棵树下,几个华服男女或倚或坐或站,正相谈甚欢。
  临池讶然,她以为那只是群纨绔子弟,没想到个个来头这么大。
  且不论关蜀侯与阿湮公主的千里情缘是如何的轰动,促使我朝与大漠结为邦交之好;第一女官庭书是继安易长公主之后我朝第二位进入中枢高层的女子,经天纬地之才不输男儿;出自书香世家的王斯缓口舌灵敏思维敏捷,曾将东边倭寇派来的自大使者反驳的哑口无言,有“金齿银牙”之美誉。
  临池略略思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首辅千金与丞相公子,还是别走得太近得好,“现在前去唐突了些,改日临池先下拜帖再上门拜访。”
  “是彦鎏多此一举了。”君彦鎏不甚在意,勾唇一笑,眉疏目朗让人如沐春风,双手负背两袖交叠,月白的衣摆逶迤在地扫过发出窸窣的清响声。
  临池倒是不好意思的一笑,“临池多谢君公子的好意了。”她敛襟施了一礼,身姿袅娜。
  君彦鎏低头看她,眼眸深若点漆,墨痕沉邃,浅看如琉璃般清澈明漓深看如漩涡令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临池朱唇微启呆呆的回望着他,秋水翦瞳水波盈盈似有暗光浮动。两人间的距离愈发的近了,临池吐息间满满是君彦鎏身上木樨清雅的香气,明明是干净清爽的气息临池的心头却像压着块石头似地的沉甸甸的。
  临池猛然惊醒,迅速退后几步脸上浮现出如遇狼虎猛兽时的惊恐慌张,茫然失措,双袖相拂袖摆散开两襟侧绣着的一对蝴蝶栩栩如生翩跹欲飞。
  君彦鎏上前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手,避免她因后退过猛而跌倒,待临池站稳后立即撤手。临池看着他坦诚透彻的双眼暗暗自责,大骂自己失礼于人前,脸都丢完了。
  “此处路略为颠簸,石子甚多,不少人在此游玩时都跌倒过。”君彦鎏突然开口道。
  临池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安慰她,抿唇朝他嫣然浅笑,眼角后扫柳眉斜入鬓,顾盼流莹见明媚生姿,“临池记住了,多谢君公子提醒。”
  金色碎光斜斜洒下,逶迤在地的裙摆像是被缀上了点点莹莹的细钻,霎时生辉。暖暖的阳光照着,临池低头走在前面,君彦鎏默默的跟着后面,气氛异常暧昧。
  “君公子,你对每个女子都如此温柔吗?”临池故作轻松的戏谑道。
  君彦鎏看了她一眼,“你笑得很假。”临池笑容一僵,君彦鎏继续道,“我娘教我,要做一个绅士,就是要对女子温柔有礼,时时照顾她们。绅士是西夷的说法。”
  “噢,君府的那个宴会也是从西夷那边引来的吧!你娘是西夷人吗?”临池好奇。
  “不是,不过她去过西夷。”君彦鎏回答。
  “那你这样做就不怕这样会让人家以为你对她有爱慕之情吗?”临池调侃。
  君彦鎏顿了一下,眸色深沉的定着她身上,“你会以为我喜欢你吗?”
  “你会喜欢我吗?”临池偏头。
  “如果我说我会。。。”君彦鎏未说完便被临池举手打断了。
  临池摇头摆手,“打住打住,这个对话我们已经说过了,在你家□。”
  君彦鎏含笑不再言语。
  8
  旧故里草木深深 。。。
  洛景行与傅安于以双双拂袖甩脸作为争吵的结尾。在这之前君彦鎏一直陪着临池,俩人并不过多地交谈,只是安静的呆着,偶尔想起什么说几句话,或对洛景行与傅安于俩人的争吵内容点评几句,或相视淡淡的一笑。洛景行带着临池去京城著名的瑞福斋吃饭,摆了满满一大桌的美食,盘盘色香味俱全,引人口欲大增。
  待回到家中已是傍晚。许是洛景行之前令人打过招呼了,大家没有等他们回来一起用膳,只是洛争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们今天都去哪儿了?连却欢也不带。”洛争抚着她的发问道。
  临池无聊的拨弄着烛芯,“随便走走罢了。”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斜了洛争一眼,“爹爹,如果我要去馥月府探望外公,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去。而且,我也不认为外公会对我说什么与你不利的话。你就别疑神疑鬼了。”
  洛争笑着摇摇头,看着她,一阵恍惚。
  在壁角夜明珠晕白的光辉下,临池单手支颔侧首笑靥如花的望着他,黛青的修眉眉梢微挑,清水盈盈的眸子眼角勾起,颊边一沟浅浅的笑痕,朱唇轻抿着,恍若多年之前的喜烛下他亲手为之摘下大红盖头的那女子,她偏首嫣然的看着他,目光璀璨,光彩照人。
  临池看着他久久不言神情恍惚,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她站在门外,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没有众星相捧,孤零零的,那么忧伤。心里一阵惆怅,临池临池,娘,当初你想的是不是,凌迟?不管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我的存在,确已时时刻刻令爹爹承受着这凌迟之痛。
  摸了摸这张脸,真的那么像吗?像到几乎每一次看见自己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而每一次想到她,便又是一阵神伤心碎黯然失魄。
  临池轻叹,转身离去。
  “小姐,你怎么了?”却欢铺好床铺,回头见临池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中的绯色玉镯,上前夺过玉镯,在梳妆箧里放好,“这可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小心别弄坏了。”
  临池不以为忤,由着却欢从她手中抢走玉镯,只突然冒出了一句:“却欢,我真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你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
  却欢一愣,继而轻笑,“小姐,却欢怎么会离开你呢?”
  “嫁人。总有一天,你会嫁人,会离开我。我不可能将你捆在我身边一辈子。”
  却欢低着头,将梳妆箧放回原处,“小姐,在离开洛家的前天晚上,夫人问我,想不想跟你们一起走。如果想,就让我发誓,我要陪伴在小姐身边,永远不能离开。无论小姐去哪,无论小姐干什么,一生一世誓死相随。”她抬头,直直的看着临池,“我发誓了。”
  临池突然说不出话来。
  夜很深。不知已是几更天,半弯弦月隐入了乌层。未关严实的窗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临池裹着被子,正睡得香,一股寒风吹进帐内浸入衣襟,猛然将她冷醒。她拨开被风吹乱的纱帐,披上件衣服起身将窗户关好,原来浓稠的睡意被这冷风一吹就吹的七零八落差不多散了。踱步到□院,看到那墙边一棵树上的一枝红杏伸出墙外,觉得十分有趣。兴致一起,她回忆着小时爬树的方法手脚并用爬上去折下那枝出墙的红杏。
  临池摇晃着红杏枝,笑得欢快,“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你再怎么伸长,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探头往墙那边看,唔,也是一座院子,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她不由自主的从树枝爬到墙上再翻下去,溜进那院子里。院子里虽不至于杂草丛生,但花花草草的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一看就知道没人打理。各厢房都上了锁,铜锁都有些生锈了,估计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若非今天无意发现,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有这么个地方。这地方实在太偏僻太难找了。
  苍穹云际空蒙,云朵沾染了一点湿意,似乎就要幻化成雨滴落到地面跺跺脚,临池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裳爬墙回去。
  “小姐,你出去了?”却欢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的问道。
  “唔。睡吧睡吧,没什么事。”
  却欢闻言翻了个身,又进入了梦乡。临池解了衣裳钻进被窝,睡意袭来之前,她突然想到,那个几近荒芜的院子,会不会就是曾经娘住过的那个唯一居?
  又是一朝初始。
  大清早,便有宫中来人传安易长公主口谕,令洛首辅之女馥月临池进宫觐见。
  青檀衣案上,丝绸里衣、白纱中单、浅纹蔽膝、绯色右袵小袖衣、深色散花褥裙、锦色披帛件件平整的展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