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炒作      更新:2022-09-26 14:23      字数:4841
  说完,他掉头便走,离开了病房,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决然。
  究竟我做错了什么,竟让他这样恨我?心脏蓦然揪痛,一股闷气在胸中流窜,化成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身体也随之软倒在地。
  等到稍微有些力气后,我慢慢地爬到床头柜旁,再慢慢地抽出纸巾,擦去唇边的血渍。最后,我自己爬到了床上,躺下再盖好被子。
  没事的、没事的……无论是克拉纳赫或希啸森,都是神经坚强,经得起打击的人。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这时,门被骤然推开,阿青居然去而复返。他脸色难看,眼神惊惶地望着神色如常的我:“你……没事吧?”
  “没事……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微笑。
  阿青垂下眼帘,将红润的唇瓣咬得一片惨白,再不说话。下一秒,他转身带上了门,如来得突然般去得也突然。
  胸中那股剧痛再度袭来,我张开嘴,又吐出了一口血。
  头晕目眩之后,定下神来回想,阿青在指责我过去对别人造成的伤害。过去,我伤害了谁?又为何会造成他今天对我的憎恨?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是,与其无所作为,躺在这里猜答案,不如主动出击,找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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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过去,衍流党土崩瓦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尚能调动的势力还有多少。但有一个人,绝对可以依靠。
  做为一个成型的党派而言,不可能没有对付其敌对势力的地下组织。当初衍流党的势力分为两股,大部分在众目睽睽的明处,小部分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基格·瑞德莱恩,就是那一小股地下势力的负责人。
  我被杀之后,衍流党没有再出现能够支撑大局的领袖,从此四分五裂。纵然打着旗号勉强集结起来的,也都沦落成人人喊打的盗寇之流。
  但是,基格·瑞德莱恩不同。他手中所掌控的势力,是一个相对完整和服从的机构。纵然没有力量将衍流党支撑下去,也不会轻易溃散分裂。
  我信任基格的能力,如同信任他这个人。否则,也绝不会将那样一个独立、关系着衍流党重要运作和存亡的机构完全交付给他。
  本以为七年过去,联系上基格需要大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按下基格住宅的号码,电话彼端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
  “基格,我遇到了麻烦。”我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兴奋,语气平淡。
  电话彼端沉默了半晌,才传来基格又是激动又是惊惶失措的声音:“不、不可能,西多夫阁下……你还活着,天哪……”
  听到这里,我挂断了电话。以基格的能力和手段,很快就能找到我所在的地方。再说,一旁的小潘正笑眯眯瞧着我,手里端着碗糖水梨片:“和国外的家人联系吗?虽然听不懂,但说得好像不是英文的样子。”
  “德文。”我冲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碗和勺子。
  “你啊,真是的……上次吐血吐得差点就死掉,却还是这副德性。”小潘双手支着秀气的下颔,趴在我身旁,眼神忽然忧郁,“那个人……其实天天都有来,每次都是一遍遍在门外徘徊,拼命地抽烟,直到夜深才回去。”
  “哦,做清洁的那位阿姨不是会很辛苦?”想到阿青,我胸口一窒,却仍然保持平常的模样调侃,“每天都要扫一大堆烟头。”
  小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她对我摇着头:“你要是见过他的模样,就不会再这么说……他不是不想见你,而是不敢见你。”
  我咀嚼着切得薄薄的梨片,却完全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上次你吐血不止,被推进手术室抢救时,他急得快要发疯,而且一直非常痛苦地自责。”小潘用幽幽的语调接着往下说,“你可曾听说过,一夜白头?我以前认为只是传说……直到亲眼看见他的头发,在一夜间变得花白。”
  那个笨蛋!我再听不下去,忍不住双手握拳,重重砸向身下的床板,发出砰然巨响,然后高声咆哮:“是他让你对我说这些的吗?!哈哈哈……真好笑,这算什么?!博同情还是求谅解……告诉他,这两样我都不会给!自己像个缩头乌龟般躲躲藏藏,却让一个女人来当说客,他根本不配!”
  我一边咆哮,一边血气上冲。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将面前的雪白被罩染出大片凄红。
  “请你冷静……没有人,根本没有人让我说这些!”小潘哭着扑过来,抱住我颤抖不停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说了,我再也不会说了!”
  门被砰然撞开,阿青惨白着脸出现在门口。他的一头长发用发箍束在身后,果然如小潘所说,变成了老年人的那种花白,失去了鸦羽般的光泽。
  忽然,阿青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不发一言拉开抱着我的小潘,狠狠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浑身却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他全身,都是呛人的烟味儿。
  我耐着性子任他抱着,过了半晌,才听到他黯哑得不像样的声音:“我在担心的人,是啸森,不是克拉纳赫。啸森是我的主人……一生的,永远的。他受一点点伤,我都会心痛得要命。而克拉纳赫的死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本以为他会说些软话,或者是解释的话。没想到,一上来竟是这样硬邦邦的陈述。
  我更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他竟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啸森……你在哪里?以前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抛下我……我现在很苦很累,想你想得快要发疯!我真的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阿青的神经绷得太久,此刻正面临着全盘崩溃。我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就在我安慰阿青的同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
  “野种就是野种,又来看你那半死不活的病鬼情人了?妈妈也是糊涂了,居然要把家业交给你这种人,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嘛!”
  听到这句话,阿青如同猫般弓起了脊梁,全身刹那僵直。我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两个一身名牌、西装革履青年站在门口。
  那两个青年都很英俊。只是,越看越让人觉得不舒服。
  “是啊,他还是比较适合躺在床上,再张开双腿,乖乖做一个宠物。”另一个青年笑着接口,“反正,他也喜欢男人……正好乐在其中。”
  “你们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我推开阿青,霍然坐起身,捏紧了拳头,刹那间将冷静和理智抛在脑后。
  “没事的……他们是我哥哥。”阿青慌忙按下我,神色闪躲,“他们只是来让我回家而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说完,阿青站起身,朝那两个青年走过去,强笑道:“哥哥,我们走。”
  “哈哈……真好笑,那个皮包骨头的病鬼,居然一脸想揍我们的表情。”
  “没错没错。虽说模样一流,却随时会断气的样子……炎煌,每天面对着那种半死不活的人,你有没有欲求不满?
  “……”
  那两个人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拥着阿青离开。
  我看着阿青离开,紧握着双拳,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如果是以前的希啸森,怕是早就不顾死活地扑上去。但现在,我却清楚地知道,这样做不但无济于事,还会将事态弄得更糟——制造并等待恰当的时机,才是最好的做法。
  从这个角度看,我的确不再是以前的希啸森。但是身处这个环境,那种单纯的活法,只能是步步危机,随时都会害人害己。
  雷戈,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尽管很怀念从前的无忧无虑,却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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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格·瑞德莱恩的能力和办事效率并没有退化。从他接到那通电话算起,只经过十二小时,就来到了我面前。
  “西、西多夫阁下……天哪,竟然真的是你……”基格本是极精明敏锐的人,此刻面对着我,竟开始口齿不清,“七年前,我亲眼看到你被火化……还有,你现在看起来、看起来……”
  “要年轻很多,对不对?”我微笑着接过他的话,“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被杀的那一年,基格三十五岁。现在,他已经年满四十二岁。虽然看得出,他平时是注意了锻炼和饮食的,身材和样貌还没怎么走型,保持了年轻时的伟岸挺拔。但是,鬓角多出的缕缕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已经无情地宣告着他的年龄。
  “是的。”基格终于从震惊中平静下来,语言开始条理清楚,“这次传唤我来,必定是有要事吩咐。西多夫阁下,你是在打算恢复并统一衍流党吗?”
  “没有必要。”想起当年辛苦创下的基业,终究还是有些不舍。沉吟片刻,我终于开口,“衍流党的现状,你也看到了,不仅仅对社会和人民毫无建树,而且糜烂腐败得不成体统……如果真的要做些什么,也是将它完全肃清,而不是恢复统一。还有,以后不要再喊我从前的名字,叫我希啸森。”
  “是。”基格简短地回答后,便闭上了嘴。
  从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就算胸中有再多的疑虑,也从不多问一句话,无条件地服从于我。
  “现在,带我离开这里。”我从病床上坐起身,“有太多事要理清头绪……我如今能仰仗的人,也只有你了。”
  “请不要这样说。我的一切,甚至生命,全部都是西多夫阁下给的……如果不是西多夫阁下,我当年早就被枪决了。”基格走过来,扶我下床。他在看到我瘦骨嶙峋、包满纱布的身体时,神情掠过丝痛楚,却在顷刻间极好地掩饰过去。
  “我只是现在身体弱了些,而且正在恢复中,没事的。”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还有,以后记得叫我希啸森。”
  “是的,希啸森……先生。”基格极拙劣地发着音,面露窘态,明显不习惯,“我已经为你办好了出院手续,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笑着摇头,由他搀扶着,步出病房,来到了医院门口的一辆黑色兰博基尼前。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头顶郁郁葱葱的林荫,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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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落地窗大打开着,和风不时拂起长长的手工亚麻窗帘。从这里看过去,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江一览无疑。
  我靠在柔软的躺椅上,胸前盍着本书,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护士小潘在一旁为我进行静脉注射。
  基格是事无巨细的人,不仅考虑到我的喜好,买下这幢临江的别墅供我居住。而且,就连以前医院里负责治疗我的医生,照顾我的护士都全部弄了过来。小潘,也因此成为我的私人看护。
  我让基格去调查的事情,共有三件——
  第一件是关于我和阿青的出生秘密,从试验室着手;第二件是雷戈的下落;第三件是阿青的现状。
  目前,只有第三件事情有了明确的回复。
  阿青现在于人前的名字,叫做纪炎煌,是世界排名第二十四女富豪萧九红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儿子。
  纪炎煌性取向异常的事情,几乎路人皆知。萧九红虽然宠爱儿子,却对他这一点深恶痛绝。所以,几乎每一个纪炎煌的同性情人,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意外身亡,就是忽然精神错乱。
  直到一年半前,与纪炎煌热恋的同性情人被残酷虐杀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愤然宣布和萧九红断绝母子关系,离家出走。
  日前,不知什么原因,他又回到了萧九红身边,而且频频在公众场合出现。萧九红曾在多种场合或明或暗地表示,自己名下的全部产业将由纪炎煌继承。
  以上就是公众对纪炎煌所知的一切。听起来,已经非常复杂刺激,足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基格做情报网出身,打探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萧九红对纪炎煌的宠爱,远远超出了一般母亲对孩子的爱,简直可以说是迷恋。在纪炎煌还小的时候,每每在睡梦中,就会被母亲疯狂的亲吻惊醒。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种疯狂更是有增无减。
  纪炎煌会性取向异常,其实和其童年所产生的心理阴影大有关系。
  更糟的是,萧九红并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眼见儿子无可救药地“堕落”下去,她认为那是种不正常的生理需要,只要时常得到满足就好。
  抱着不能被外人玷污自己心爱儿子的念头,她甚至授意自己的两个大儿子时常去“满足”自己的弟弟。而被控制得死死的纪炎煌,孤单寂寞之下,也索性放任自己在肉欲中沉沦。
  萧九红自以为得计,渐渐对纪炎煌放松了管制。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纪炎煌认识了最后导致他和母亲决裂的那个人。
  以后发生的事情,不必赘述,娱乐大小报上都有刊登,早成为色彩凄厉情节曲折的花边新闻。
  想起阿青对我哭诉的样子,我知道他的日子绝不好过。但从我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他可以?